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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医疗室的温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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术后第五天,南海的天气又转阴了。铅灰色的云层低低地压在海面上,海风卷着咸湿的气息,拍打在“蓝鲸一号”的舷窗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像是某种压抑的呜咽。

医疗室里弥漫着浓郁的消毒水味,与窗外咸涩的海风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种奇异而冰冷的味道。华昱半靠在病床上,右腿打着厚重的石膏,被悬挂在牵引架上。后背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每一次深呼吸都牵扯着神经末梢,带来细密的痛感。

但这些身体上的疼痛,与心口那片巨大的空洞相比,似乎又微不足道了。

他闭着眼,眉头紧锁,左手无意识地着腕内侧那道狰狞的疤痕。自从那天在减压舱里情绪崩溃后,这道疤痕就像是活了过来,时常在深夜里传来灼热的痛感,将他从浅眠中惊醒,拖回三年前那个黑暗的海底。

“叩叩。”

轻微的敲门声打断了华昱的思绪。他没有睁眼,只是闷闷地“嗯”了一声。

医疗室的门被轻轻推开,沈玉白走了进来。他穿着一身干净的白大褂,手里拿着一个文件夹,脸色依旧有些苍白,但眼神己经恢复了往日的清明和冷静。他的减压病恢复得不算快,但己经可以正常工作了。

“感觉怎么样?”沈玉白走到病床边,将文件夹放在床头柜上,目光扫过华昱的伤口敷料,“今天换药时,护士说伤口愈合得不太理想,有轻微的炎症。”

华昱依旧闭着眼,没有回应。他现在一点也不想和沈玉白说话。这个男人的存在,本身就是对他的一种折磨——那张与林眉相似的脸,那双仿佛能洞察一切的眼睛,还有他不顾一切救自己的举动,都像一根根细针,扎在华昱最敏感的神经上。

沈玉白似乎也习惯了华昱的沉默,并没有在意。他拿起病历夹,翻看了几页,然后抬头看着华昱:“根据平台规定,所有从事高危作业的人员,在经历重大事故后,都需要进行一次全面的创伤后心理评估。我今天来,就是为了这个。”

“没必要。”华昱终于睁开眼,语气冰冷,眼神里带着毫不掩饰的抗拒,“我没病。”

“这不是病,是必要的心理干预。”沈玉白的声音很平静,像是在陈述一个事实,“你的PTSD诊断记录在案,这次的爆炸事故很可能会加重你的症状。做个评估,对你,对整个团队都好。”

“我的事,不用你管。”华昱别过脸,看向窗外灰蒙蒙的海面,“团队的安全也轮不到你来操心。”

“我是平台的潜水医生,保障所有潜水员的身心健康,包括心理状态,都是我的职责。”沈玉白的语气依旧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持,“华昱,逃避解决不了问题。你的心理状态如果不稳定,再次下潜很可能会出危险。”

“危险?”华昱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嗤笑一声,眼神里充满了嘲讽和自嘲,“我从第一次下潜开始,就每天都在跟危险打交道。有没有心理问题,对我来说没区别。”

“有区别。”沈玉白的声音加重了几分,目光紧紧地盯着华昱,“区别在于,你是想活着完成任务,还是想借着‘危险’的名义,寻求某种解脱?”

“你什么意思?”华昱猛地转过头,眼神凶狠地瞪着沈玉白,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你在暗示我想死?”

“我只是在陈述一种可能性。”沈玉白毫不畏惧地迎上他的目光,眼神锐利如刀,“你的左腕内侧有自伤疤痕,病历显示你长期服用安眠药和止痛药,甚至有过药物过量的记录。这些都表明,你存在严重的自毁倾向。”

“闭嘴!”华昱的情绪瞬间失控,他猛地坐起身,想要扑向沈玉白,却被右腿的牵引架牢牢拉住,剧烈的疼痛让他倒抽一口冷气,额头上瞬间布满了冷汗。

沈玉白连忙上前一步,想要扶住他,却被华昱一把挥开。

“别碰我!”华昱嘶吼着,眼神里充满了痛苦和愤怒,“我的事,轮不到你这个外人指手画脚!你以为你是谁?救世主吗?”

“我不是救世主。”沈玉白站在原地,没有再靠近,只是静静地看着华昱,眼神里带着一种复杂的情绪,像是理解,又像是惋惜,“我只是一个医生。我不想看到我的病人,无论是身体上,还是心理上,继续走向毁灭。”

“毁灭?”华昱喘着粗气,胸口剧烈起伏,“我早就己经毁灭了!从三年前开始,我就己经死了!现在活着的,不过是一具行尸走肉!”

他的声音里充满了绝望,像是一头困在绝境中的野兽,发出最后的悲鸣。

沈玉白的心猛地一缩。他见过很多有心理创伤的病人,但从未见过像华昱这样,将自己包裹在厚厚的硬壳里,用攻击性作为武器,拒绝一切救赎的人。他的痛苦太深,太深了,深到仿佛要将他自己彻底吞噬。

“林眉不会希望你这样的。”沈玉白犹豫了一下,还是说出了这个名字。他知道这可能会刺激到华昱,但他别无选择。有时候,只有撕开伤口,才能进行有效的治疗。

果然,听到“林眉”这两个字,华昱像是被施了定身咒,整个人都僵住了。他的眼神瞬间变得空洞而茫然,像是失去了灵魂的木偶,胸口剧烈起伏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过了好一会儿,华昱才缓缓抬起头,眼神里充满了血丝,像是一头濒临崩溃的困兽。

“你不配提她的名字。”他的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带着浓重的鼻音和压抑的哭腔。

沈玉白沉默了。他知道自己触碰到了华昱最深的伤口。

医疗室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只有窗外的风声和华昱粗重的呼吸声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令人窒息的氛围。

良久,沈玉白才轻轻地叹了口气,拿起桌上的文件夹:“评估表我放在这里了。如果你想通了,随时可以来找我。”

说完,他没有再多说一个字,转身走出了医疗室,轻轻带上了门。

门关上的瞬间,华昱紧绷的身体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缓缓地瘫倒在病床上。他用手臂挡住眼睛,肩膀微微颤抖着,压抑的呜咽声从喉咙里溢出,带着无尽的痛苦和绝望。

沈玉白并没有真的离开。他站在医疗室门外,清晰地听到了里面传来的压抑哭声。那声音像是一把钝刀,在他的心上反复切割着,带来一阵阵尖锐的疼痛。

他靠在冰冷的墙壁上,闭上眼睛,脑海里浮现出华昱那张痛苦的脸。这个像钢铁一样坚硬的男人,内心却脆弱得不堪一击。他用满身的尖刺包裹自己,拒绝所有人的靠近,只是因为害怕再次受到伤害。

沈玉白知道,华昱的心理评估不能再拖了。但他也清楚,强行进行评估只会适得其反。他需要找到一个合适的契机,一个能让华昱放下心防的契机。

接下来的两天,沈玉白没有再提心理评估的事,只是每天按时来给华昱检查伤口、换药。两人之间几乎没有交流,气氛依旧冰冷而尴尬。

但沈玉白并没有放弃观察。他发现,华昱的精神状态越来越差,总是昏昏欲睡,脸色也比之前更加苍白。而且,他对止痛药的需求量越来越大,几乎每隔几个小时就会要求护士给他换药。

这很不正常。

华昱的伤口虽然疼痛,但还没到需要如此频繁使用止痛药的地步。更何况,他使用的是强效阿片类止痛药,长期过量使用会产生严重的副作用,甚至成瘾。

沈玉白的心里升起一丝不安。他翻看了华昱的用药记录,发现最近几天的止痛药消耗量确实异常,远远超过了正常剂量。

是护士给药太随意了?还是……华昱自己在偷偷藏药、过量服用?

沈玉白更倾向于后者。以华昱的性格,他很可能会通过这种方式来麻痹自己,缓解身体和心理上的双重痛苦。

为了证实自己的猜测,沈玉白特意在深夜查房时,绕到了华昱的病房。

医疗室里只开着一盏微弱的夜灯,光线昏暗。华昱躺在床上,似乎己经睡着了,呼吸均匀而深沉。

沈玉白放轻脚步,走到病床边。他的目光扫过床头柜,上面放着一个空的水杯和一个止痛药瓶。

沈玉白拿起药瓶,借着微弱的光线看了看。这是一瓶缓释型止痛药,每片含药量很高,正常情况下,每天最多只能服用两片。但这瓶药是三天前新开的,现在己经空了。

沈玉白的眉头瞬间皱紧了。三天,一瓶药,这意味着华昱每天服用的剂量,是正常剂量的五倍以上!

过量服用这种强效止痛药,会严重抑制呼吸中枢,甚至可能导致呼吸衰竭而死亡!

就在这时,床上的华昱忽然动了一下,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他的眉头紧锁,额头上布满了冷汗,像是在做什么噩梦。

沈玉白连忙放下药瓶,伸手去探华昱的脉搏。脉搏微弱而急促,呼吸也有些浅促。

“华昱?华昱?”沈玉白轻轻呼唤着他的名字,试图将他叫醒。

华昱艰难地睁开眼,眼神迷离而涣散,显然是药物过量的表现。他看到沈玉白,眼神里闪过一丝慌乱,随即又被浓浓的疲惫和痛苦取代。

“水……”他沙哑地吐出一个字,嘴唇干裂起皮。

沈玉白连忙倒了一杯温水,小心地喂他喝下。

喝了几口水,华昱的眼神稍微清醒了一些。他看着沈玉白,眼神里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有警惕,有羞愧,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求助。

“你……”华昱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被一阵剧烈的恶心感打断。他猛地侧过头,干呕起来,却什么也吐不出来,只有痛苦的喘息。

沈玉白连忙扶住他,轻轻拍着他的后背,语气里带着难以掩饰的担忧和一丝责备:“你为什么要吃这么多药?你知不知道这有多危险?”

华昱干呕了好一会儿,才缓过劲来。他靠在沈玉白的手臂上,浑身无力,眼神空洞地看着天花板,声音微弱得像蚊子哼:“疼……太疼了……”

“哪里疼?是伤口,还是……”沈玉白没有说下去,但两人都明白他指的是什么。

华昱没有回答,只是闭上眼睛,一滴浑浊的泪水从眼角滑落,顺着脸颊,滴落在白色的病号服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水渍。

沈玉白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了一下,又酸又疼。他看着这个平日里像刺猬一样竖起尖刺的男人,此刻脆弱得像个孩子,内心充满了矛盾的情绪。

愤怒他的不爱惜自己,心疼他的痛苦挣扎,还有一丝……无能为力。

“华昱,”沈玉白的声音放得很柔,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耐心,“止痛药解决不了根本问题。你这样下去,只会毁了自己。”

华昱依旧闭着眼,没有回应。但他微微颤抖的睫毛,暴露了他内心的波动。

沈玉白拿起那个空药瓶,扔进了垃圾桶:“从今天起,你的止痛药由我亲自来发,一天两次,一次一片,绝不允许多吃。”

华昱猛地睁开眼,眼神里充满了抗拒:“不行!没有药,我睡不着!”

“睡不着,我可以给你用一些温和的镇静剂,或者……我可以陪你聊聊天。”沈玉白看着他的眼睛,认真地说,“但我绝不会再让你过量服用止痛药。”

“你凭什么管我?”华昱的情绪又激动起来,挣扎着想要推开沈玉白,“我死不死,跟你有什么关系?!”

“有关系!”沈玉白的声音陡然提高,眼神坚定地看着他,“只要我还是你的医生,我就不会眼睁睁看着你自毁!林眉用命换回来的,不是让你这样作践自己的!”

“林眉”这两个字再次像一把尖刀,刺中了华昱的痛处。他的身体猛地一震,眼神瞬间变得黯淡无光,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和情绪。

他不再挣扎,也不再说话,只是静静地靠在沈玉白的手臂上,任由泪水无声地滑落。

沈玉白看着他这副模样,心里五味杂陈。他轻轻叹了口气,没有再说话,只是保持着这个姿势,任由华昱靠着。

医疗室里再次陷入了寂静。窗外的风声依旧,带着咸湿的气息,吹拂着舷窗。夜灯的光线柔和而温暖,笼罩着两个各怀心事的人。

沈玉白能清晰地感受到华昱身体的颤抖,感受到他压抑的痛苦和绝望。他忽然意识到,自己之前的方法或许太强硬了。对于华昱这样的人,强硬的干预只会让他更加封闭自己。

或许,他需要用更柔软的方式,一点点地融化他心里的坚冰。

“华昱,”沈玉白的声音放得更柔了,像是在说悄悄话,“我知道你很难受。失去重要的人,那种痛苦,不是旁人能体会的。但你不能一首活在过去,活在痛苦里。”

华昱依旧没有说话,但身体的颤抖似乎减轻了一些。

“林眉如果看到你现在这个样子,一定会很心疼的。”沈玉白继续轻声说,“她用自己的命换你活下来,不是为了让你在愧疚和痛苦中自我毁灭,而是希望你能好好活着,带着她的份,一起看这个世界。”

“你不懂……”华昱终于低声开口,声音沙哑而破碎,“你根本不懂……是我害死了她……我不配活着……”

“这不是你的错。”沈玉白打断他,语气坚定,“事故报告我看过了,那是不可抗拒的地质灾害,谁也预料不到。你己经尽了你所能去救她,这就够了。”

“不够……远远不够……”华昱的声音里充满了无尽的悔恨,“如果我当时没有那么固执,如果我早点撤离,如果……”

“没有如果。”沈玉白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像是在安抚一只受伤的野兽,“过去的己经过去了,我们能做的,只有向前看。”

华昱没有再说话,只是默默地流着泪。但沈玉白能感觉到,他紧绷的身体,正在一点点放松下来。

或许,他说的话,华昱听进去了一点点。

夜渐渐深了,华昱在药物和情绪的双重作用下,终于沉沉睡去。他的眉头依然紧锁着,像是在梦中也摆脱不了痛苦的纠缠,但呼吸己经平稳了许多。

沈玉白小心翼翼地将他放平在床上,盖好被子。他拿起那个空药瓶,扔进了垃圾桶。

然后,他走到窗边,看着窗外漆黑的海面。海面上没有一丝光亮,只有海浪拍打船身的声音,单调而重复。

沈玉白知道,对华昱的治疗,才刚刚开始。这将会是一场漫长而艰难的战役,对手不仅是华昱内心的创伤和痛苦,还有他自己筑起的高墙。

但沈玉白没有退缩的念头。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对这个浑身是刺、内心却脆弱不堪的男人,产生了一种莫名的责任感,甚至……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在意。

他看着窗外漆黑的海面,眼神坚定。无论多难,他都要把华昱从那片名为“过去”的深海里,拉出来。

因为他相信,即使在最深的黑暗里,也总会有微光。而他,愿意做那束微光,照亮华昱前行的路。

医疗室里,夜灯依旧亮着,散发着柔和而温暖的光芒。病床上,华昱的眉头似乎舒展了一些,呼吸平稳。床头柜上,那个空药瓶己经被清理掉了,仿佛预示着某种新的开始。

而窗外的南海,依旧在黑暗中翻涌着,等待着黎明的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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