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勇的尸体被拖走时,留下一道蜿蜒的血痕,在青石板上晕开暗沉的红,像一条凝固的蛇。
易彦儒被侍卫死死按在地上,下颌磕在坚硬的石子上,渗出血丝。他没有挣扎,也没有嘶吼,只是保持着那个屈辱的姿势,任由冰冷的目光穿透夜色,落在左焕绉那张俊美而残忍的脸上。
左焕绉的靴尖碾过石勇残留的血迹,慢条斯理地擦拭着,仿佛在处理一件微不足道的污渍。他的声音带着笑意,却比淬了冰的刀锋更刺骨:“彦儒,你看,这就是背叛我的下场。”
“无论是谁,敢打你的主意,都只有死路一条。”
他俯下身,手指粗暴地捏住易彦儒的下巴,强迫他抬起头。月光恰好落在易彦儒脸上,照亮他左颊那道狰狞的烙印,也照亮他眼底那片死寂的荒芜。
“怎么?不说话?”左焕绉轻笑,“是在为他难过?还是在恨我?”
易彦儒的睫毛颤了颤,没有回答。
恨?
这个词太轻了。
此刻在他胸腔里翻涌的,是比恨更浓稠、更黑暗的东西。是眼睁睁看着无辜者因自己而死的愧疚,是逃生希望再次破灭的绝望,是被铁链死死锁住咽喉的窒息感。
这些情绪交织在一起,几乎要将他的理智撕裂。
左焕绉似乎很满意他这副麻木的模样,他松开手,拍了拍易彦儒的脸颊,语气带着病态的温柔:“记住,只有我能让你活,也只有我能让你死。别再想着逃跑,否则,下一个死的,可能就是你心心念念的秦伯,或者那个叫阿澈的小东西。”
提到秦伯和阿澈,易彦儒的身体猛地一僵,眼底终于闪过一丝波动。
左焕绉捕捉到了那一闪而逝的情绪,笑得更加得意:“看来,还是他们对你更重要。”
“乖乖听话,我可以让你偶尔见见他们。”
“若是再敢有二心……”他故意停顿,眼神骤然变得狠戾,“我会让你亲眼看着他们,一点点地……消失。”
威胁的话语像毒蛇,缠绕住易彦儒的心脏,越收越紧。
他知道,左焕绉说得出,就做得到。
为了秦伯和阿澈,他必须活下去,必须忍耐。
哪怕这忍耐的过程,比死更痛苦。
易彦儒缓缓闭上眼睛,再睁开时,眼底的所有情绪都己褪去,只剩下一片死水般的平静。他轻轻点了点头,声音嘶哑得如同破旧的风箱:“……好。”
一个字,耗尽了他全身的力气。
左焕绉的笑容更加灿烂,他像逗弄宠物般揉了揉易彦儒的头发:“这才乖。”
“来人,把他带回去,好好‘照看’。”
“记住,寸步不离。”
侍卫应声上前,粗暴地将易彦儒从地上拖起来,像拖一件没有生命的物件。
易彦儒没有反抗,任由他们将自己带回那个华丽的囚笼。颈间的银项圈和脚踝的脚链早己被重新锁上,冰冷的金属贴着皮肤,时刻提醒着他的身份。
回到房间,侍卫将他扔在冰冷的地板上,便守在门口,目光如同实质般落在他身上。
房间里一片死寂,只有烛火跳跃的噼啪声,和他自己沉重的呼吸声。
易彦儒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石勇临死前那绝望而愧疚的眼神,反复在他脑海中闪现,像一把钝刀,反复切割着他的神经。
是他害了石勇。
如果不是他轻信了石勇的计划,如果不是他贪心那一线渺茫的希望,石勇就不会死。
他甚至不敢去想,石勇的家人会不会受到牵连。
左焕绉的报复,从来都不会只针对一个人。
绝望如同潮水,将他彻底淹没。
他蜷缩在地上,像一只受伤的困兽,无声地舔舐着流血的伤口。身体的疼痛早己麻木,心口的剧痛却越来越清晰,几乎要将他吞噬。
或许,左焕绉说得对。
他就不该抱有任何希望。
他这样的人,就该在这无边的黑暗中,腐烂,消亡。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传来侍卫换班的脚步声。易彦儒依旧保持着蜷缩的姿势,像一尊没有温度的雕塑。
新换班的侍卫似乎有些不耐烦,低声抱怨了几句,便重重地坐在门口的椅子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易彦儒缓缓抬起头,眼神空洞地看着房间角落。
那里堆着一些破旧的杂物,是之前打扫房间时没来得及清理的。有蒙尘的花瓶,断裂的木架,还有一些散落的布料。
或许是想找点事情分散注意力,或许是纯粹的麻木,他慢慢地爬过去,开始无意识地整理那些杂物。
手指抚过冰冷的瓷器碎片,粗糙的木头断茬,还有带着霉味的布料。这些东西,和他现在的处境何其相似,都是被遗弃,被遗忘的垃圾。
他拿起一块沉重的木板,准备将它挪到墙角。就在木板被抬起的瞬间,他的目光顿住了。
木板原本压着的地方,地面的砖石似乎与周围有些不同。
那块砖石的颜色略深,边缘也比其他砖石松动一些,像是被人动过手脚。
易彦儒的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
他屏住呼吸,不动声色地用眼角的余光瞥了一眼门口的侍卫。那侍卫正低着头打盹,似乎并没有注意到他的动作。
易彦儒的手指,微微颤抖着,伸向那块松动的砖石。
指尖触碰到砖石冰冷的表面,他能清晰地感觉到,砖石与地面之间有细微的缝隙。
他深吸一口气,用尽全力,极其缓慢地,将那块砖石往外抠。
砖石比他想象中要松动,几乎没费多少力气,就被他抠了出来。
砖石被移开的瞬间,一个漆黑的洞口出现在眼前。
洞口不大,约莫只有孩童手臂粗细,里面黑黢黢的,深不见底,隐约能感觉到有微弱的风从里面吹出来,带着潮湿的泥土气息。
易彦儒的瞳孔骤然收缩。
这是……什么?
一个老鼠洞?还是……
他强压下心中的震惊和激动,迅速将砖石重新盖回洞口,小心翼翼地将那块木板挪回原位,掩盖住痕迹。
做完这一切,他才缓缓地靠在墙角,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跳动,几乎要冲破喉咙。
他刚刚看到的,绝对不是一个普通的老鼠洞。
那洞口的边缘很整齐,不像是自然形成的,更像是有人刻意挖出来的。
而且,能有风从里面吹出来,说明这个洞很可能是贯通的,通往某个未知的地方。
是密道?
还是……通往外面的通道?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就像野火燎原般,在他心中熊熊燃烧起来。
石勇的计划失败了,但命运,似乎又在他绝望的时候,投下了一丝微弱的光。
易彦儒紧紧攥住拳头,指甲深深嵌入掌心,带来尖锐的疼痛。这疼痛让他保持着清醒。
他不能高兴得太早。
这个洞口的出现,可能是希望,也可能是另一个陷阱。
左焕绉心思缜密,会不会是他故意留下的诱饵,用来试探自己?
而且,就算这真的是一条通往外界的通道,以它的狭窄程度,能否容得下一个成年人通过?通道的另一端,又是什么地方?会不会有守卫?
无数的疑问和担忧,在他脑海中盘旋。
但无论如何,这个发现,给了他一丝喘息的空间,一点继续忍耐下去的理由。
他必须查清楚这个洞口的秘密。
但他不能轻举妄动。
左焕绉因为石勇的事情,对他的监视必定更加严密。任何一点异常的举动,都可能引来杀身之祸。
他需要忍耐,需要等待。
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确认这个洞口的真假,确认它是否能成为他逃离地狱的一线生机。
易彦儒缓缓闭上眼睛,将所有的情绪都掩藏在平静的表象之下。
再次睁开眼时,他的眼神己经恢复了往日的麻木和空洞,仿佛刚才那个惊人的发现,从未发生过。
他慢慢地从地上站起来,走到床边,躺了下去,背对着门口,像是累极了,准备入睡。
门口的侍卫看了他一眼,见他没什么异动,便又低下头,继续打盹。
房间里再次恢复了死寂。
只有易彦儒自己知道,在他平静的表象之下,有一颗心脏正在疯狂地跳动,有一丝微弱却顽强的火苗,正在黑暗中悄然点燃。
他将那个秘密,牢牢地锁在心底。
这是他在绝望中抓住的最后一根稻草。
无论前方是万丈深渊,还是一线生机,他都必须牢牢抓住。
为了石勇的牺牲,为了秦伯和阿澈,也为了他自己,那尚未熄灭的复仇之火。
夜色更深了。
靖王府的每一个角落,都沉浸在沉沉的黑暗之中。
而易彦儒的心中,却因为那个隐秘的洞口,悄然滋生出一丝微弱的、小心翼翼的希望。
他知道,前路依旧布满荆棘,充满未知的危险。
但只要这丝希望还在,他就不能放弃。
他要像一个最耐心的猎人,潜伏在黑暗中,等待着最佳的时机。
等待着,用这丝微光,点燃足以焚毁一切的烈焰。
等待着,将那些施加在他身上的痛苦和屈辱,加倍奉还。
窗外的月光,透过窗棂,照在易彦儒的脸上,一半明亮,一半隐在阴影里,如同他此刻矛盾而坚定的内心。
绝望中的微光,或许微弱,却足以支撑他,在这无边的黑暗中,继续走下去。
哪怕,脚下是刀山火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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