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里弥漫着一种粘稠的死寂。
花牡惑靠在齐斯邹的肩头，胸口剧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撕裂般的疼痛。脑海里的记忆碎片如同退潮后的礁石，虽然不再汹涌，却依旧尖锐地矗立着，时时刻刻提醒着她那些跨越了千百年的爱与痛。
齐斯邹的状况也好不到哪里去。他用尽全力环抱着花牡惑，手臂的肌肉因为过度紧绷而微微颤抖。额头上的冷汗顺着棱角分明的脸颊滑落，滴落在花牡惑的发间，带着滚烫的温度。
他们刚刚经历了一场灵魂层面的浩劫，此刻的身体如同被狂风暴雨摧残过的枝叶，脆弱得仿佛一碰就会碎裂。体内的力量依旧在不受控制地翻涌，花灵的炽热与叶灵的清冽相互碰撞、纠缠，却又奇异地维持着一种微妙的平衡，仿佛预示着某种即将到来的巨变。
“我们……得离开这里。”齐斯邹的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清，他能清晰地感觉到，那股阴冷而贪婪的气息正在迅速逼近，如同闻到了血腥味的鲨鱼，带着势在必得的恶意。
花牡惑点了点头，挣扎着想要站起身。可身体却像灌了铅一样沉重，稍一用力，便牵扯到全身的神经，疼得她眼前发黑。
就在这时，“轰隆——！”
一声巨响，整栋别墅仿佛都剧烈地摇晃了一下。客厅的落地窗瞬间碎裂，飞溅的玻璃碴如同锋利的刀刃，朝着两人呼啸而来。
“小心！”齐斯邹下意识地将花牡惑紧紧护在怀里，同时调动起体内残存的叶灵之力，在两人身前形成一道淡绿色的能量屏障。
“噼啪——”玻璃碴撞在屏障上，瞬间化为齑粉。
但这仅仅是开始。
伴随着刺耳的金属扭曲声，别墅的大门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硬生生撕裂，如同纸糊的一般。十几个穿着黑色斗篷、浑身散发着浓郁怨气的人影，如同鬼魅般涌了进来，瞬间将客厅包围。
他们的动作整齐划一，眼神空洞而狂热，身上的黑色斗篷在昏暗的光线下猎猎作响，仿佛是从地狱深处爬出的使者。
“熵影会……”花牡惑的心脏猛地一沉，尽管早己预料到对方会来，可当这一刻真的到来时，她还是感到了一股深入骨髓的寒意。
齐斯邹将花牡惑护在身后，缓缓站起身。他的脸色苍白如纸，嘴角甚至溢出了一丝血迹，但眼神却异常冰冷，如同结了冰的湖面，不起一丝波澜，只有深处隐藏着的汹涌怒火。
“看来，你们比我预想的要狼狈得多。”一个低沉而沙哑的声音从黑影身后传来，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兴奋。
随着话音落下，那些穿着黑色斗篷的人影自动向两侧退开，露出了中间的一个身影。
那是一个看起来约莫六十多岁的老者，头发花白，脸上布满了纵横交错的皱纹，如同枯树皮一般。他穿着一件古朴的黑色长袍，上面绣着复杂而诡异的暗红色花纹，散发着浓郁的血腥味和怨气。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眼睛。那是一双浑浊而贪婪的眼睛，瞳孔深处仿佛有无数怨魂在嘶吼、挣扎，闪烁着对力量的极度渴望。
“你是谁？”齐斯邹冷声问道，全身的肌肉都紧绷起来，随时准备应对对方的攻击。
老者桀桀怪笑起来，声音如同夜枭的啼叫，让人头皮发麻。“我是谁？你可以叫我‘影主’。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他的目光如同毒蛇般，在花牡惑和齐斯邹身上来回扫视，充满了毫不掩饰的贪婪，“花叶双生体……积攒了数千年的本源力量……真是完美的容器啊……”
“容器？”花牡惑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愤怒，“你这个被怨气侵蚀的疯子！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疯子？”影主不以为意地笑了笑，“或许吧。但只有疯子，才能看透这个世界的本质，才能真正掌握那至高无上的力量！”他猛地提高了音量，眼神变得狂热起来，“你以为你们的存在是为了什么？净化怨气？别开玩笑了！你们是天地规则的漏洞，是宇宙熵增的产物！你们的力量，本就应该属于能够掌控它的人！”
“胡言乱语！”齐斯邹怒喝一声，体内的叶灵之力再次涌动，淡绿色的光芒在他掌心凝聚，“我们的宿命，轮不到你来置喙！”
“宿命？”影主嗤笑一声，“那是弱者的借口！今天，我就要打破所谓的宿命，夺取你们的本源，成为这个世界新的主宰！”
话音未落，影主猛地一挥手。
“抓住他们！记住，要活的！”
“是！”那些穿着黑色斗篷的人影齐声应道，声音空洞而机械。
下一秒，他们如同潮水般向花牡惑和齐斯邹扑来。他们的动作快得超乎想象，身体周围环绕着浓郁的黑色怨气，所过之处，空气都仿佛被冻结了一般。
“牡惑，小心！”齐斯邹大喊一声，将花牡惑推向侧面，自己则迎向了最前面的几个黑影。
他手中的淡绿色光芒瞬间化作数道锋利的能量刃，朝着黑影们斩去。
“噗嗤——”能量刃轻易地撕裂了黑影们的斗篷，却没能对他们造成实质性的伤害。那些黑影的身体仿佛是由怨气组成的，被斩碎后很快又重新凝聚在一起，继续悍不畏死地扑上来。
“没用的！”影主站在后面，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一切，仿佛在欣赏一场有趣的表演，“我的‘影卫’是由纯粹的怨气凝聚而成的，除非你们能彻底净化这些怨气，否则他们是永远不会消失的！”
齐斯邹的眉头紧锁，心中暗道不好。他能感觉到，这些影卫的实力虽然不算太强，但胜在数量众多，而且拥有不死之身。以他和花牡惑现在的状态，想要突围，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就在这时，花牡惑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决绝：“齐斯邹，左边！”
齐斯邹立刻会意，猛地向左侧移动，同时将叶灵之力凝聚成盾，挡住了来自右侧的攻击。
几乎在同一时间，花牡惑体内的花灵之力也爆发出来。虽然依旧混乱，但在她的强行控制下，化作数道炽热的红色能量束，朝着左侧的影卫射去。
“啊——！”红色能量束击中影卫，瞬间燃起熊熊烈火，那些由怨气凝聚而成的身体在火焰中痛苦地扭曲、挣扎，发出凄厉的惨叫，最终化为一缕黑烟，彻底消散。
“哦？有点意思。”影主挑了挑眉，眼中的贪婪更甚，“花灵的净化之力，果然名不虚传。看来，你们的本源力量，比我想象的还要强大。”
花牡惑没有理会影主的嘲讽，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强行控制混乱的花灵之力让她的五脏六腑都如同被火烧一般疼痛。但她知道，现在不能停下。
“齐斯邹，我们一起冲出去！”花牡惑大喊道，眼神异常坚定。
齐斯邹点了点头，他深吸一口气，将体内残存的叶灵之力全部调动起来。淡绿色的光芒在他身上流转，形成了一层厚厚的能量铠甲。
“好！”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决绝和信任。
下一秒，他们同时发力，如同两道离弦的箭，朝着别墅的缺口冲去。齐斯邹在前，用能量铠甲抵挡着影卫的攻击，花牡惑在后，不断释放出红色的能量束，净化着挡路的影卫。
一时间，客厅里能量西溢，爆炸声、惨叫声、金属碰撞声交织在一起，场面混乱到了极点。
“想跑？没那么容易！”影主冷哼一声，身影一闪，如同鬼魅般出现在花牡惑和齐斯邹的前方，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他伸出枯瘦的右手，掌心凝聚起一团浓郁的黑色怨气，那怨气中隐约能看到无数痛苦挣扎的人脸，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气息。
“尝尝这个吧！这可是我积攒了数十年的‘怨魂珠’，好好享受被万鬼噬心的滋味吧！”
影主猛地将手中的怨魂珠掷向花牡惑和齐斯邹。
齐斯邹脸色剧变，他能感觉到这颗怨魂珠中蕴含的恐怖力量，一旦被击中，后果不堪设想。
“牡惑，快躲开！”齐斯邹大喊一声，想也没想就挡在了花牡惑身前，同时将体内最后的叶灵之力全部注入能量铠甲中。
“不！齐斯邹！”花牡惑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眼眶瞬间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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怨魂珠狠狠地撞在了齐斯邹的能量铠甲上，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黑色的怨气如同潮水般爆发开来，瞬间将齐斯邹吞没。
“齐斯邹！”花牡惑撕心裂肺地喊道，她想要冲进去，却被一股强大的冲击波弹飞出去，重重地撞在墙上，喷出一口鲜血。
“咳咳……”齐斯邹的声音从黑色的怨气中传来，带着剧烈的咳嗽和痛苦，“牡惑……别管我……快走……”
“我不走！要走一起走！”花牡惑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可身体却不听使唤，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团黑色的怨气不断侵蚀着齐斯邹的能量铠甲，发出“滋滋”的声响。
影主站在一旁，脸上露出了残忍的笑容：“真是感人的爱情啊……只可惜，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一切都是徒劳。”
他缓缓走向花牡惑，眼神中的贪婪几乎要溢出来：“好了，小美人，现在轮到你了。乖乖交出你的本源力量，我或许可以让你死得痛快点。”
花牡惑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影主，眼神中充满了刻骨的仇恨和绝望。她看着那团不断缩小的黑色怨气，感受着齐斯邹的生命气息在一点点减弱，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痛得无法呼吸。
不……不能这样……
绝对不能这样……
她想起了民国时，齐少帅抱着“牡丹红”冰冷的身体，那种绝望和疯狂；想起了古代时，族长邹在失去“惑”后，引动神树之力同归于尽的决绝；想起了无数轮回中，他们为了彼此，一次又一次地牺牲……
够了……
真的够了……
她不要再失去他了……
哪怕付出一切代价……
“啊——！”
花牡惑发出一声凄厉的嘶吼，体内的花灵之力在极度的痛苦和愤怒中彻底失控了。
“轰——！”
炽热的红色光芒从她体内爆发出来，如同熊熊燃烧的火焰，瞬间将整个客厅都照亮。那些靠近她的影卫，在红色光芒的照射下，如同冰雪消融般迅速消散。
影主脸色剧变，他感受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怖力量，那力量炽热、狂暴，带着毁灭一切的气息。
“这……这是……花灵的真正力量？！”影主的声音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恐惧，他下意识地后退了几步。
花牡惑缓缓地从地上站了起来，她的头发无风自动，双目赤红，身上环绕着炽热的红色光芒，如同从地狱中归来的复仇女神。
她的目光越过影主，落在那团黑色的怨气上，声音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
“放开他。”
话音未落，她猛地抬手，指向那团黑色的怨气。
“焚！”
“轰——！”
更加炽热的红色光芒如同火龙般咆哮而出，瞬间将那团黑色的怨气吞没。
黑色的怨气在红色光芒中剧烈地挣扎、扭曲，发出刺耳的惨叫声，仿佛有无数怨魂在同时被灼烧。
“不！我的怨魂珠！”影主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脸上充满了肉痛和愤怒。
红色光芒散去，黑色的怨气己经消失不见。齐斯邹狼狈地倒在地上，身上的能量铠甲早己破碎，嘴角不断地溢出鲜血，气息微弱到了极点，但他的眼睛却还睁着，艰难地看着花牡惑，眼神中充满了担忧和……一丝欣慰。
“齐斯邹！”花牡惑连忙冲过去，将齐斯邹抱在怀里，眼泪再也忍不住，汹涌而出。
“牡惑……你……”齐斯邹艰难地伸出手，想要抚摸花牡惑的脸颊，可手刚抬到一半，就无力地垂落下去，彻底失去了意识。
“齐斯邹！齐斯邹！”花牡惑的声音带着绝望的哭腔，她能感觉到，齐斯邹的生命气息正在迅速流逝。
“哼，不知死活！”影主从愤怒中回过神来，看着抱着齐斯邹痛哭的花牡惑，眼中闪过一丝狠厉，“既然你这么想死，那我就成全你！等我吸收了你们两个的本源力量，你们就能永远在一起了！”
影主再次凝聚起浓郁的怨气，这一次，他的表情无比凝重，显然是打算动用真正的杀招了。
花牡惑缓缓抬起头，赤红的眼中没有了泪水，只剩下冰冷的杀意和决绝。
她轻轻放下齐斯邹，慢慢地站起身。体内的花灵之力依旧在疯狂地翻涌，带来撕裂般的痛苦，但她却仿佛感觉不到了。
她的脑海里，闪过无数轮回的画面，闪过齐斯邹的笑容，闪过他们一起经历的甜蜜和痛苦……
“影主……”花牡惑的声音异常平静，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力量，“你说，我们是天地规则的漏洞？”
影主愣了一下，不明白花牡惑为什么突然说这个，但他还是冷笑道：“不错！你们本就不该存在于这个世界上！”
“或许吧……”花牡惑轻轻笑了笑，笑容中带着一丝释然，也带着一丝疯狂，“但哪怕是漏洞，我们也有自己存在的意义。”
她伸出手，掌心向上，炽热的红色光芒在她掌心凝聚，越来越亮，越来越炽热。
“这个世界的怨气，由我们来净化。”
“而你这种被怨气吞噬的渣滓……”
花牡惑的眼神骤然变得凌厉起来，如同最锋利的刀。
“就由我来毁灭！”
话音未落，她猛地将掌心的红色光芒向前推去。
这一次，不再是分散的能量束，而是凝聚成了一道巨大的、炽热的红色光柱，带着毁灭一切的气息，朝着影主呼啸而去！
影主脸色剧变，他感受到了这道光柱中蕴含的恐怖力量，那是足以将他彻底净化的力量！
“不——！”
影主发出一声绝望的尖叫，他拼尽全力凝聚起所有的怨气，形成一道厚厚的黑色屏障，试图抵挡红色光柱的攻击。
然而，这一切都是徒劳。
“轰隆——！”
红色光柱狠狠地撞在黑色屏障上，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黑色屏障在红色光柱的冲击下，如同脆弱的玻璃般寸寸碎裂。
红色光柱毫无阻碍地穿过了黑色屏障，瞬间将影主吞没。
“啊——！”
影主发出一声凄厉到极点的惨叫，他的身体在红色光柱中迅速消融，那些被他吞噬的怨魂也在同时被净化，发出解脱般的嘶吼。
几秒钟后，红色光柱散去。
影主的身影己经消失不见，只留下空气中一缕淡淡的黑烟，很快也被彻底净化。
那些剩下的影卫，在失去了影主的控制后，也如同失去了支撑的木偶，纷纷化为黑烟消散。
客厅里，再次恢复了寂静。
只剩下花牡惑和昏迷不醒的齐斯邹。
花牡惑缓缓地转过身，看向齐斯邹。她的身体晃了晃，体内狂暴的花灵之力终于开始反噬，让她眼前阵阵发黑。
她强撑着走到齐斯邹身边，再次将他抱在怀里，感受着他微弱的呼吸，眼泪又一次流了下来。
“齐斯邹……我们……好像赢了……”
“可是……你醒醒啊……”
“你说过……要一起面对的……”
“你不能说话不算数啊……”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身体的痛苦和精神的疲惫终于彻底压垮了她。
在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她仿佛看到了无数轮回中的画面在眼前闪过，看到了齐斯邹在每一世中对她的微笑。
“齐斯邹……”
她轻轻地唤了一声，然后彻底陷入了黑暗。
别墅外，血红色的天光不知何时开始变得黯淡，远处的变异生物嘶吼声也渐渐平息。
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悄然改变。
又仿佛，真正的宿命，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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