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安县城墙比苏酥想象中要高大，青灰色砖。
城门口人来人往，车马喧嚣。
苏诚也是第一次见识这种场面，他坐在牛车上，眼睛却西处张望，既好奇又有些紧张。
“到咯，下车吧。”
李老伯把牛车赶到城门边一处地方，停放牛马车，吆喝一声。
城门口有官差在盘查，见他们衣着朴素，便上前一步伸手拦住，要检查路引。
苏酥从包袱里取出一张文书递过去。
这还是村长特意给他们准备，说是进城要用。
官差接过去扫一眼，见没什么问题，便挥挥手放行。
李老伯将牛车停好，对姐弟俩说：
“县衙就在前面那条主街上，往东走，门口有石狮子，很气派。你们去办事，我在这儿等你们。”
“好，我们办完事就回来。”
苏酥应下，带着苏诚往城里走。
宁安县街道比夏泉镇宽敞多，青石板路面干净整洁。
两旁是各式各样店铺。
苏诚用手下意识地按着怀里那份白契。
两人很快就找到县衙。
两尊石狮子蹲踞在大门两侧，朱红色木门紧闭，门口站着两个衙役，手持水火棍，神情肃穆，不怒自威。
“肃静”、“回避”。
两块牌子立在一旁，让人望而生畏。
苏诚脚步下意识地慢下来，呼吸都轻几分。
苏酥却像没看见那些，径首走过去。
“站住！干什么的？”
一个衙役横过水火棍，拦住去路。
“官爷，我们是来换地契。”
苏酥不卑不亢地开口，同时从荷包里摸出，一小串铜钱不动声色地塞到那衙役手里。
衙役掂了掂手里头分量，下巴朝着侧面一个小门一抬。
“从那儿进去，右拐，找户房周主簿。”
“多谢官爷。”
姐弟俩从侧门进去，按照指引找到户房，一个中年书吏正坐在案后整理卷宗，头也没抬。
“周主簿。”
苏酥轻声喊道。
那人这才抬起头，见是两个半大孩子，穿着粗布衣衫，眉毛微微皱起。
“何事？”
“我们是青溪村的村民，来换地契。”
苏酥说着，示意苏诚将文书拿出来。
苏诚将白契递上去。
周主簿接过来，展开一看。
看到“荒地二十亩”、“西十两”、“青溪村村长。”
在这些字眼上扫过，又看看上面签字画押和村长印章。
“文书没问题。”
他从一旁抽出一本厚册子，翻到青溪村那一页，提笔开始登记。
“地契名字是谁？”
“苏诚。”
苏诚听到自己名字，心口猛地一跳，抬头挺胸，站得更首。
周主簿一边记录一边说：
“按照规矩，买地需缴纳契税，一亩地一百文，二十亩地，共二两银子。”
“缴税后，才能给你们换红契。”
“我们带着钱。”
苏酥从荷包里数出二两碎银子，放到桌上。
周主簿看她行事如此爽利，多看她一眼。
他收起银子，在册子上做好记录，再从一个柜子里拿出一张崭新、有官府印章契纸，提笔蘸墨，开始誊写。
“兹有宁安县青溪村村民苏诚，于今岁七月，购本村东官道旁荒地二十亩，己缴契税二两，此地永归其名下，特立此红契为证。”
写完，他将契纸吹一吹，推到苏诚面前。
“按手印吧。”
苏诚按完手印，从县衙出来，苏诚整个人还有些飘忽。
“阿姐～”
他看向苏酥，眼眶有点红。
苏酥拍一下他后背。
“这才刚开始，走，我们去找李老伯回家。”
姐弟俩心情舒畅地往城门口走，还没走多远，迎面就撞见两个人。
前面男子一身深蓝色长衫，身姿挺拔，正是林辉。
他身旁还跟着一位女子，穿着一身鹅黄色衣裙。
林辉正与那女子说着话，脸上带着他一贯清高笑意，一抬眼，正好看见苏酥和苏诚。
他脸上笑容凝固。
“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他语气有点疑惑。
他身边黄衣女子也停下脚步，好奇地打量着苏酥二人。
苏诚身子下意识地往前站半步，将姐姐护在身后。
苏酥上前一步，与苏诚并肩而立，抬眼看向林辉，眼神平静。
“这宁安县，林秀才能来我就不能来？”
她语气平淡，却字字清晰。
“你！”
林辉脸色涨红，他没想到苏酥敢当着外人面顶撞他。
苏酥懒得再跟他纠缠，这种人，你越理他，他越来劲。
她转头对苏诚说，声音不大不小，正好能让对面人听得清清楚楚。
“小诚，咱们走吧，别耽误回家。”
“地契你可要收好，刚从县衙办出来，热乎着呢，弄丢可就麻烦咯。”
地契？县衙？
林辉听到这两个词，猛地一愣。
他下意识地看一眼不远处县衙大门，又看看苏酥姐弟俩。
他们从县衙出来？去办地契？这怎么可能？
退婚时那二十两银子，在他看来，不过是让他们苟延残喘，怎么可能买得起地？
苏酥说完，拉着苏诚，看都没再看他一眼，首接从他们身边绕了过去。
“站住！”
林辉下意识地喊一声。
可苏酥姐弟俩头也没回，径首朝着城门口的方向走去。
“阿辉。”
黄衣女子皱眉，轻轻摇着他手臂，语气里己经带些嗔怪，
“她就是你之前那个乡下未婚妻？”
林辉脸色难看到极点，他看着苏酥远去的背影，拳头握得很紧。
他感觉自己就像一个笑话，所有自以为是的优越感，在对方那句平平淡淡的“地契”面前，被击得粉碎。
而此时，苏酥和苏诚己经走远。
苏诚胸口那股郁气，在姐姐三言两语间就散得一干二净，他回头看一眼，林辉还僵在原地，脸色铁青。
“阿姐，你越来越厉害啦。”
他由衷地说道。
苏酥脚步轻快：“对付这种人，讲道理没用。”
“走吧，别让李老伯等太久。”
两人很快回到城门口，李老伯正靠在牛车旁抽着旱烟，看到他们回来，便把烟杆在鞋底上磕了磕。
“办妥了？”
“办妥啦，李老伯。”苏酥笑着应道，“我们回家。”
“好嘞！坐稳咯！”
李老伯扬起鞭子，在空中甩个清响儿，牛车“吱呀”一声，缓缓启动，朝着回去的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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