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章 密令中的鬼影
巴图尔那顶象征着瓦剌王权的黄金大帐之内，浓郁的血腥味与醇厚的马奶酒香气诡异地交织在一起，刺激着每一个人的神经。
帐外，喊杀声早已平息，取而代之的是秦一与残月指挥部队清点战利品、收编降卒的沉稳号令。
而帐内，却陷入了一片令人窒息的死寂。
林渊静立于那张由整张白虎皮铺就而成的帅案之后，指尖轻轻滑过那卷用黑蜡封口的太子密令。
卫峥单膝跪地，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上，充满了无法抑制的激动与悲怆。
他知道，这卷薄薄的密信，便是太子殿下留存于世的最后一道痕迹。
林渊没有立刻拆开。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卫峥，那双燃烧着淡淡赤金色火焰的眸子，平静得不起一丝波澜。
“卫峥统领，”他的声音不高，却像一根定海神针，轻易地穿透了那凛冽的寒风与肃杀的气氛，“东宫宿卫，皆是百战之士，为何会选择诈死潜伏，而不是随太子殿下……共赴国难？”
这个问题，如同一柄最沉重的巨锤，狠狠地砸在了卫峥的心头！
他猛地抬头，那双总是充满了坚毅的眸子里，第一次流下了两行滚烫的浊泪！
“是殿下！”他的声音沙哑而又充满了无尽的痛苦，“是殿下，以死相逼！他用自己的性命，换取了我们这最后一点火种的生机！”
“他说，”卫峥的声音因为极致的悲愤而剧烈地颤抖起来，“朱家的江山，可以没有太子，但绝不能没有……执剑之人！”
林渊沉默了。
许久，他才缓缓地，拆开了那卷，承载着一个王朝最后希望的密令。
信上的字迹，一如他记忆中的那般温润儒雅，却又在笔锋的末梢，透着一股早已被现实磨砺得锋利无比的决然。
密令的前半部分，是授权之语，言简意赅地赋予了他节制这支黑龙卫的最高权限。
然而，当林渊的目光，落到那后半部分用朱砂写就的血字之上时，他那双总是平静如古井的眸子，第一次掀起了滔天的巨浪！
“……有一股鬼影，潜于北地深处，其代号‘地蝎’。此獠行事诡秘，擅长渗透与嫁祸，其爪牙遍布朝野，甚至连瓦剌王庭之内，都有其活动的痕迹。我于东宫之中，曾数次察觉其窥探，此次京师之变，看似是严党与后宫联手，实则背后，皆有此獠暗中推动的痕迹……”
“……此獠之志，不在权，不在利，其心难测，其行如鬼。渊儿，切记。相比于严嵩那样的明枪，这支藏于暗处的毒箭，才是真正足以颠覆国祚的……心腹大患！”
“地蝎……”林渊喃喃自语，那双燃烧着赤金色火焰的眸子里，闪烁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冰冷寒芒。
“少主！”卫峥看着林渊那凝重的神情，声音之中充满了决然，“末将愿率黑龙卫，即刻启程！纵使踏遍北地，掘地三尺，也定要将这伙藏头露尾的鼠辈，尽数揪出，碎尸万段！”
“然后呢？”林渊缓缓地抬起了头，那双深邃的眸子，平静地扫过眼前这位忠心耿耿的东宫宿将，“打草惊蛇，让他们从此蛰伏得更深？还是让他们借刀杀人，将这盆脏水，尽数泼在我们这支刚刚才崭露头角的‘叛军’头上？”
卫峥的呼吸，猛地一滞！
“一条藏于暗处的毒蛇，最怕的，不是刀。”林渊缓缓地走到了那幅巨大的北地舆图之前，那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高深莫测的弧度，“而是另一条，比它更懂得隐藏，也更懂得如何一击致命的……猎手。”
他霍然转身，那双燃烧着赤金色火焰的眸子，死死地锁定着帐内那名，早已被他这番惊世骇俗之言，震得一片空白的当世名将！
“卫峥统领。”
“末将在！”
“我命你，即刻率领黑龙卫，不得暴露身份！”林渊的声音，冰冷而又不容置疑，“对外，你们便是一支在巴图尔死后，不愿臣服于我的瓦剌叛逃部落！”
卫峥的瞳孔，猛地一缩！
“我要你们，继续潜伏于这北地的茫茫雪原之中！”林渊的声音，如同魔鬼的邀约，一字一句地敲打在卫峥那颗，早已被震撼得一片空白的心脏之上，“成为我安插在黑暗之中的眼睛，成为我悬于敌人头顶之上的……利剑！”
“我要你们，去追查，去渗透，去反向猎杀那些，自以为是猎人的……地蝎！”
死寂。
整个帅帐，再次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卫峥呆呆地看着他，他那颗本只忠于太子的心，在这一刻彻底地被一种名为“敬畏”的情绪，所占据！
这份信任，这份胆魄，这份将整个棋局都玩弄于股掌之间的恐怖手腕！
他知道，太子殿下，没有选错人。
许久，许久。
他缓缓地，后退了一步。
在那两道充满了震惊与不敢置信的目光注视之下，他竟是再次，对着那个，脸上带着魔鬼般微笑的少年……
单膝跪地！
只是这一次，他口中的称呼，已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主公，神鬼莫测！”
他的声音，洪亮而又充满了发自灵魂深处的……心悦诚服！
“卫峥，愿为主公……效死！”
林渊笑了。
他知道，这支太子留下的最后王牌，从这一刻起，才真正地，姓了林。
然而，就在他刚刚完成这支奇兵的部署，准备将战略重心，重新转向那早已被他搅成一潭浑水的南方之时。
一道黑色的身影，如同一缕没有重量的青烟，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帐门之外。
是秦一。
他单膝跪地，那张总是古井无波的脸上，第一次浮现出了一丝真正的，无法看透的凝重。
他将一卷，用黑蜡封口的密信，双手呈上。
“主公，归雁城，八百里加急密报。”
林渊接过，迅速展开。
信上，依旧只有短短的一句话，却是字字诛心！
他那双总是平静如古井的眸子，猛地一缩！
秦一的声音，在他耳边低沉响起。
“夫人来信，她于三日前，在城主府内，秘密接见了一支身份不明的商队。”
“那支商队所用的徽记……”
秦一顿了顿，那声音轻得如同梦呓。
“是一只，通体漆黑的……”
“蝎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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