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意渐浓，梧桐叶被染上深浅不一的金黄，随风飘落，铺成一条柔软的地毯。阳光透过枝叶的缝隙，洒下斑驳的光影，空气中弥漫着桂花清甜的香气。
这样的季节，总是让人忍不住想放慢脚步，享受这份难得的惬意。
李兮温坐在副驾驶座上，看着窗外飞逝的风景，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他侧过头，看向正在开车的霍怀钧。
阳光勾勒出霍怀钧完美的侧脸轮廓，鼻梁高挺，唇线清晰，专注的神情带着一种致命的吸引力。他穿着一件浅灰色的羊绒衫，气质优雅而温润，让人很难将他与金融界那个杀伐果断、冷酷无情的传闻联系起来。
“在看什么？”霍怀钧感受到他的目光，转过头，对他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眼底仿佛有星光闪烁。
“没什么。”李兮温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脸颊微微发烫，“就是觉得……今天天气真好。”
“是啊。”霍怀钧笑了笑，“所以特意请了假，带你出来走走。”
自从那次在公寓的深吻之后，两人的关系突飞猛进。霍怀钧对他愈发体贴温柔，几乎满足了他所有的期待和幻想。而李兮温，也彻底沉溺在这份甜蜜的爱恋中，无法自拔。
他开始频繁地逃课，只为能多和霍怀钧待在一起。曾经视为生命的建筑设计，如今似乎也变得不那么重要了。他的世界，被霍怀钧填得满满当当，再也容不下其他东西。
朋友们察觉到了他的变化，偶尔会打趣他是不是谈恋爱了。李兮温总是笑着不承认，但脸上的幸福却藏不住。他还没有准备好向所有人公开这段关系，尤其是在他自己都还没能完全坦然接受自己“变化”的情况下。
但这并不影响他享受这份爱情带来的快乐。
“我们要去哪里？”李兮温好奇地问。这几天霍怀钧一首神秘兮兮的，说要带他去一个“特别的地方”。
“到了你就知道了。”霍怀钧卖了个关子，神秘地笑了笑。
车子在一条安静的老街停下。这里远离了市中心的喧嚣，保留着许多老式建筑，充满了复古的韵味。
霍怀钧牵着李兮温的手，漫步在石板路上。他的手掌宽大而温暖，紧紧地包裹着李兮温的手，给人一种踏实的安全感。
李兮温任由他牵着，感受着掌心传来的温度，心里甜丝丝的。他偷偷打量着周围的环境，两旁是斑驳的墙壁，爬满了翠绿的藤蔓，偶尔有几家特色小店，门口摆放着精致的盆栽，充满了生活气息。
“就是这里了。”霍怀钧停下脚步，指着前面一家看起来有些年头的咖啡馆。
咖啡馆的门面不大，装修简约而雅致，门口挂着一块木质的招牌，上面写着“静语”两个字，字体清隽飘逸。
“这家咖啡馆很不错，我以前经常来。”霍怀钧笑着说，推开了咖啡馆的门。
一股浓郁的咖啡香气混合着淡淡的书卷气扑面而来。咖啡馆里人不多，放着舒缓的古典音乐，气氛安静而惬意。内部的装修风格带着浓浓的文艺气息，墙上挂着一些不知名画家的作品，角落里放着一个旧书架，摆满了各种书籍。
李兮温立刻就喜欢上了这里。他对这种充满艺术氛围和历史感的地方，总是毫无抵抗力。
“怎么样？喜欢吗？”霍怀钧问，眼中带着一丝期待。
“嗯！很喜欢！”李兮温用力点头，眼睛亮晶晶的，像个得到了心爱玩具的孩子。
霍怀钧带着他走到靠窗的一个位置坐下。这个位置视野很好，可以看到外面的街景和飘落的梧桐叶。
“要喝点什么？”霍怀钧拿起菜单。
“我……”李兮温看着菜单上琳琅满目的饮品，有些选择困难。
“那就和我一样吧，一杯手冲蓝山，再来一份提拉米苏。”霍怀钧合上菜单，对侍者微笑着说。
“好的，霍先生。”侍者恭敬地应道，似乎对霍怀钧很熟悉。
李兮温有些惊讶：“你经常来这里吗？”
“嗯，以前很喜欢来这里待着。”霍怀钧点了点头，目光缓缓扫过咖啡馆的每一个角落，眼神中带着一丝复杂的情绪，像是怀念，又像是感慨。
李兮温没有多想，只是觉得能和霍怀钧分享他过去喜欢的地方，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
很快，咖啡和甜点就送了上来。手冲蓝山的香气醇厚浓郁，提拉米苏口感细腻，甜而不腻。
李兮温小口地品尝着，满足地眯起了眼睛。霍怀钧看着他孩子气的模样，忍不住笑了起来，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
“慢点吃，没人和你抢。”
“太好吃了嘛。”李兮温嘟囔着，又叉了一小块蛋糕放进嘴里。
看着李兮温脸上洋溢的幸福笑容，霍怀钧的眼神也变得温柔起来。但这份温柔并没有持续太久，很快，他的目光就飘向了窗外，眼神渐渐变得悠远而深邃，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哀伤。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着咖啡杯的边缘，陷入了沉默。
李兮温察觉到了他的变化，脸上的笑容也渐渐淡了下去。他放下叉子，轻声问：“怎么了？怀钧？”
霍怀钧没有立刻回答，过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脆弱：“没什么，只是看到这个地方，想起了一些过去的事情。”
“过去的事情？”李兮温好奇地问。
霍怀钧转过头，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然后目光又落回窗外，仿佛透过眼前的景象，看到了遥远的过去。
“这里……”他顿了顿，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白渊以前最喜欢坐在这里。”
“白渊……”
当这个名字从霍怀钧口中说出的那一刻，李兮温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瞬间沉入了冰冷的海底。
那股突如其来的寒意，让他浑身僵硬，血液仿佛都凝固了。
他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去，变得苍白如纸。握着叉子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泛白，微微颤抖着。
沈白渊。
这个名字，就像一个幽灵，总是在他最幸福、最放松的时候，悄然出现，提醒着他那个无法逾越的存在。
他知道沈白渊对霍怀钧意味着什么，也知道自己永远无法取代他的位置。但他一首刻意回避着这个名字，努力说服自己活在当下就好。
可此刻，在这个充满了霍怀钧和沈白渊共同回忆的地方，听到霍怀钧用这种温柔而破碎的语气提起沈白渊，李兮温才清晰地意识到，自己之前的幸福和甜蜜，是多么的脆弱和虚幻。
原来，无论他如何努力，都无法抹去沈白渊在霍怀钧心中的痕迹。
“他……很喜欢这里吗？”李兮温艰难地开口，声音干涩得几乎听不见。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每说一个字都异常艰难。
“嗯。”霍怀钧点了点头，眼神依旧飘向远方，沉浸在自己的回忆中，没有注意到李兮温的异常，“他很喜欢这里的安静氛围，还有这家的提拉米苏。每次我们来看画展，他都会拉着我来这里坐一会儿，点一份提拉米苏，能开心一整天。”
霍怀钧的语气里充满了怀念和温柔，仿佛在描述一件极其珍贵的宝物。他的嘴角甚至还带着一丝浅浅的笑意，但那笑意却像针一样，密密麻麻地扎在李兮温的心上。
原来，他喜欢的提拉米苏，是因为沈白渊喜欢。
原来，他觉得舒适的位置，是沈白渊最喜欢坐的地方。
原来，他带自己来这个“特别的地方”，只是因为这里充满了他和沈白渊的回忆。
那自己呢？
李兮温看着霍怀钧沉浸在回忆中的侧脸，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嫉妒和难以言喻的挫败感。那感觉像一把锋利的刀，在他的心上反复切割着，疼得他几乎无法呼吸。
他就像一个拙劣的模仿者，小心翼翼地扮演着沈白渊曾经的角色，享受着本不属于自己的温柔和宠爱。而霍怀钧，或许只是在透过他，看着另一个人的影子。
这个认知，让他感到一阵强烈的羞耻和自卑。
他低下头，不敢再看霍怀钧的眼睛，也不敢让他看到自己此刻的表情。他怕自己眼中的痛苦和嫉妒，会暴露内心所有的不安和脆弱。
咖啡馆里舒缓的音乐还在继续，窗外的阳光依旧温暖，桂花的香气依旧清甜。但这一切，在李兮温眼中都失去了色彩和温度，只剩下一片冰冷的灰暗。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霍怀钧身上散发出的那种深切的哀伤和怀念，那是一种他永远无法介入的、独属于霍怀钧和沈白渊的情感。
在那份情感面前，他的存在，显得如此多余，如此苍白无力。
“他……”李兮温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一些，但那细微的颤抖还是暴露了他的情绪，“他一定是个很温柔的人吧。”
霍怀钧终于从回忆中回过神来，看向李兮温。当他看到李兮温苍白的脸色和低垂的眼眸时，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快得让人无法捕捉。
那里面，有一闪而过的惊讶，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愧疚，但更多的，却是一种冰冷的、扭曲的满足感。
痛苦吗？李兮温。
这只是开始。
他就是要让他痛苦，让他嫉妒，让他时时刻刻都记得，他所拥有的一切，都建立在另一个人的痛苦之上。他要让他明白，他永远都只能是一个替代品。
但霍怀钧并没有表现出来。他只是淡淡地笑了笑，语气带着一丝悠远的怀念：“嗯，他很温柔，像阳光一样，能照亮所有的黑暗。”
阳光吗？
李兮温在心里苦笑。那自己呢？自己是不是就像阳光照不到的阴影，永远只能活在沈白渊的光芒之下？
他没有再说话，只是默默地低下头，假装专注地看着面前的提拉米苏。可那曾经让他觉得无比美味的甜点，此刻却变得索然无味，甚至有些反胃。
接下来的时间，两人陷入了漫长的沉默。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尴尬而压抑的气氛，与之前的温馨惬意截然不同。
霍怀钧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没有再继续谈论沈白渊。他偶尔会说一些其他的话题，试图打破沉默，但李兮温只是有气无力地应着，心不在焉。
他能感觉到霍怀钧的目光时不时地落在自己身上，但他始终没有抬头。他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表情面对他，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心里的那股寒意和刺痛，像潮水一样反复冲刷着他的心脏，让他浑身发冷，却又无处可逃。
他只想快点离开这个地方，离开这个充满了沈白渊影子的地方。
终于，霍怀钧看了看表，说：“时间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李兮温如蒙大赦，立刻点了点头，几乎是逃一般地站起身。
在走出咖啡馆的那一刻，李兮温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试图吸入一些新鲜空气，驱散心中的窒息感。但那股桂花的甜香，此刻闻起来却带着一丝苦涩的味道。
回去的路上，车厢里一片死寂。
谁都没有说话，只有车轮碾过路面的声音。
李兮温靠在车窗上，看着窗外飞逝的风景，眼神空洞。阳光透过玻璃照在他的脸上，却没有带来一丝暖意。
他能感觉到霍怀钧时不时地看向自己，但他始终没有转过头。
他不知道霍怀钧此刻在想什么，也不想知道。
他的心里乱成一团麻。
嫉妒、失落、自卑、不安……各种负面情绪交织在一起，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将他紧紧包裹，让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沈白渊在霍怀钧心中的地位，是多么的不可动摇。那是一种深入骨髓的、刻骨铭心的爱恋，足以跨越生死的界限。
而自己，或许真的只是一个可悲的替代品。
这个念头一旦产生，就像野草一样疯狂地在他心中蔓延，吞噬着他之前所有的甜蜜和幸福。
回到霍怀钧的公寓，李兮温依旧沉默寡言。他坐在沙发上，抱着膝盖，将自己缩成一团，像一只受伤的小动物。
霍怀钧走过来，在他身边坐下，试图伸出手抚摸他的头发，却被李兮温下意识地躲开了。
当李兮温的身体避开他触碰的那一刻，霍怀钧的手僵在了半空中。
他看着李兮温紧绷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有计划得逞的快意，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烦躁，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意识到的……心疼。
但他很快就压下了那些不必要的情绪。
他是来复仇的，不是来谈情说爱的。李兮温的痛苦，是他应得的报应。
霍怀钧收回手，语气恢复了平时的温柔，仿佛刚才在咖啡馆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怎么了？兮温？是不是累了？”
李兮温没有回答，只是摇了摇头。
“还是……还在为刚才的事情不高兴？”霍怀钧轻声问，语气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歉意，“对不起，兮温，我不是故意要提起他的。只是看到那个地方，忍不住就……”
“我没有不高兴。”李兮温终于开口，声音沙哑而低沉，带着一丝刻意的平静，“我只是……有点累了。”
他不想让霍怀钧看到自己的脆弱和嫉妒，那会让他显得更加可悲。
霍怀钧看着他倔强的侧脸，没有再追问。他只是轻轻地叹了口气，说：“那你先休息一下吧，我去做饭。”
李兮温没有回应。
霍怀钧站起身，走向厨房。在转身的那一刻，他脸上温柔的面具终于卸下，露出了一丝冰冷的、近乎残忍的笑意。
李兮温，感受到了吗？
这就是失去挚爱的痛苦。
这只是开始。
我会让你一点一点地体会到，白渊所承受的万分之一的痛苦。
而蜷缩在沙发上的李兮温，并没有看到霍怀钧转身时那冰冷的眼神。他只是将脸深深埋在膝盖里，努力压抑着喉咙里的哽咽。
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无声地滑落，浸湿了他的裤子。
那股强烈的无助和绝望，像潮水一样将他淹没。
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也不知道这段感情该如何继续下去。
沈白渊的幽灵，己经在他和霍怀钧之间，投下了一道浓重的阴影。
而他预感到，这道阴影，只会越来越深，最终将他彻底吞噬。
那个下午，公寓里的气氛一首笼罩在一片沉重的沉默之中。霍怀钧做好了晚餐，但两人都没有什么胃口。
李兮温早早地就提出要回学校，霍怀钧没有挽留，只是默默地送他回去。
车子停在学校门口，李兮温没有立刻下车。他看着窗外熟悉的校园，心中充满了迷茫和疲惫。
“兮温。”霍怀钧突然开口。
李兮温转过头，看向他。
霍怀钧深深地看着他的眼睛，语气温柔，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别想太多，好吗？我现在……很珍惜和你在一起的时光。”
珍惜吗？
李兮温看着霍怀钧眼中那熟悉的温柔，心中却感受不到一丝暖意。
他不知道这句话里有多少是真心，又有多少是刻意的安抚。
他只是疲惫地点了点头，推开车门，说了一句“再见”，然后逃也似的跑进了校园。
看着李兮温仓皇离去的背影，霍怀钧脸上的温柔渐渐褪去，眼神变得冰冷而深邃。
他拿出手机，屏幕上是一张沈白渊的照片。照片上的少年，笑容干净而温暖，像一道明媚的阳光。
“白渊。”霍怀钧轻声呢喃着，手指轻轻抚摸着照片上少年的脸，语气带着一丝疯狂的偏执，“看到了吗？他痛苦的样子，是不是很像当初的我们？”
“别急，我会让他……付出代价的。”
他发动车子，汇入了夜晚的车流。车窗外的灯火璀璨，却照不进他眼底那片浓重的黑暗。
而李兮温，独自一人走在寂静的校园里，晚风吹拂着他的头发，带着深秋的寒意。
他抬头看向天空，一轮残月隐藏在厚厚的云层后面，散发着微弱而冰冷的光芒。
就像他此刻的心情一样。
甜蜜易碎，而痛苦，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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