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小时后的指针刚刚划过星图刻度，首都星的天空便被阴影彻底笼罩。
林夜站在母巢核心的悬浮平台上，后颈的骨环随着虫群的推进泛起温热的震颤。
战术屏上，代表虫群的红点正以指数级蔓延，像一滴墨汁坠入清水，眨眼间就将联邦防御网染成混沌的紫黑色。
“雷兽集群突破第三层装甲带。”虫母的意识波动裹着金属摩擦般的锐响，“人类守军的精神力屏障开始崩解——他们在互相撕咬。”
林夜的瞳孔微微收缩。
全息投影里，原本端着能量枪的士兵正用牙齿啃食同伴的喉咙，皮肤下白色虫茧的轮廓在血管间游走。
那是他特意优化过的“神经寄生蜂”，幼虫会释放致幻信息素，把恐惧转化为疯狂。
“很好。”他指尖轻点，母巢虚影在星空中展开，六只复眼映出燃烧的城市，“让B - 01带自爆虫去能源区。卡尔文那家伙……应该还在指挥中心。”
指挥中心的警报声己经响了十七分钟。
卡尔文·赫斯特的西装前襟沾着血渍——那是刚才为他挡下碎石的副官的。
他盯着全息屏上不断逼近的虫群，喉结动了动，突然抓起通讯器砸向墙壁。
“所有逃生舱启动！”他对着通讯器嘶吼，“带议员和科学家先走——”
“执政官阁下！”通讯官的声音带着哭腔，“最后三艘逃生舱被虫群拦截了！它们……它们在啃食舰体！”
卡尔文的手猛地攥紧。
窗外，原本银白的星环城正褪成恶心的暗紫。
雷兽的骨刃撕开摩天大楼的玻璃幕墙，风蜂扇动着带电的翅膀掠过街道，被寄生的市民正用指甲抠开防护门，把身后的孩子推向虫群。
“阁下，撤离舱还剩最后一个。”警卫队长的手按在他肩上，“您必须——”
“滚。”卡尔文甩开那只手，转身走向最深处的密室。
红色警示灯在他脸上投下血一般的光，照见他腰间挂着的能源核心控制器。
三天前，联邦科学院刚研发出能引爆行星核心的装置，当时他还笑着说这是“文明的底线”。
现在，底线成了同归于尽的筹码。
“告诉林夜。”他对着空气说，声音沙哑得像生锈的齿轮，“就算我死，也要让这颗星球给他当墓碑。”
密室的门刚关上，虫母的警告便钻进林夜的意识：“危险等级S级，行星核心能量异常波动。”
林夜的眉峰一挑。
他望着战术屏上突然暴涨的能量值，忽然笑了——卡尔文终究还是选了最疯狂的路。
“所有虫母立即撤离核心区。”他的声音通过灵能网络扩散，“让B - 01的自爆虫退到电离层外。”
“那执政官……”
“他想死。”林夜转动战术屏，调出核心区的实时画面，“就让他如愿。”
三秒后，整颗星球剧烈震颤。
指挥中心的密室里，卡尔文按下最后一个按钮时，眼前闪过二十年前的画面：他抱着女儿在星环城的喷泉边喂鸽子，阳光穿过她的金发，像撒了把碎金。
后来女儿死于机械族的轨道轰炸，他在葬礼上发誓要让联邦成为宇宙的灯塔。
现在灯塔要塌了。
白光吞没一切前，他看见虫母的虚影正从核心区极速撤离，复眼里映着他扭曲的脸。
“骗子……”他最后想，“你说过文明会有底线的……”
爆炸的冲击波掀飞了半个星环城。
林夜望着画面里化作火海的指挥中心，骨环突然灼烧起来——那是母巢在吸收爆炸产生的能量波动。
“检测到5阶母巢进化完成。”虫母的意识里带着兴奋的震颤，“基因池融合星舰合金、灵能屏障、生物电三种特性，雷兽将进化出‘破甲骨刃’，风蜂能操控电离层……”
林夜没听完。
他的目光被另一道逃生舱的轨迹吸引——那是从科研区发射的，规避了所有虫群巡逻路线，精准扎进了卫星带的残骸堆。
“追踪那艘逃生舱。”他对虫母说，“里面有个穿白大褂的女人，左腕有银辉联邦的科研徽章。”
艾莉森·凯恩把数据芯片塞进胸腔的暗袋时，逃生舱的外壳正与卫星残骸摩擦出刺目的火花。
她盯着全息屏上逼近的虫群巡逻队，手指在操作台上翻飞——必须在被扫描到前切断所有能量信号。
“滴——”
警报声让她的手一抖。
透过舷窗，她看见一只风蜂正悬停在残骸外，复眼里流转着幽蓝的光。
那是在扫描生命体征。
艾莉森屏住呼吸。
她能听见自己的心跳撞在肋骨上，能闻到舱内焦糊的塑料味，能感觉到芯片贴在胸口的温度——里面存着联邦三百年的基因研究成果，还有……阻止虫族的可能。
风蜂的翅膀突然收拢。
它绕着残骸转了两圈，终究没发现藏在阴影里的逃生舱。
艾莉森瘫在座椅上，冷汗浸透了后背。
她摸出随身记录仪，对着镜头扯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如果有人看到这段记录……”她的声音发颤，“请记住，我们曾试着用和平协议、用基因锁、用反虫病毒……但那东西不是军队，不是武器。它是……是进化本身。”
她的手指抚过胸口的芯片，“这里有它的弱点——需要同时切断母巢核心与所有虫群的神经链接。但我不确定……还有没有文明能撑到那一天。”
记录仪的红灯熄灭时，卫星带的阴影里，一只工蜂正从残骸缝隙中探出头，触角轻轻颤动。
母巢顶端的夜风带着星尘的凉意。
林夜仰头望着彻底被虫群覆盖的星球，紫色的触须从地面钻出，缠绕着高楼、桥梁、废弃的星舰，像一张正在收缩的巨网。
“母巢等级稳定在5阶巅峰。”虫母的声音在他意识里流淌，“己转化73%的生态系统，能量储备足够孵化三个雷兽集群。”
林夜摸了摸后颈发烫的骨环。
这次进化带来的不仅是力量，还有某种更遥远的感知——他能“看”到周围三十个星系的文明正在震动：机械族的量子智脑开始加密通讯，灵能族的星舰调整了航线，连最傲慢的圣辉联邦都紧急召回了所有探索舰队。
“恐惧是最好的催化剂。”他轻声说，嘴角扬起极淡的笑意。
地球末日时，人类也是这样恐惧着陨石、病毒、变异兽，可最后活下来的，是那些学会吞噬、进化的家伙。
星幕渐沉时，倦意突然涌上来。
林夜靠在母巢的晶壁上，迷迷糊糊地合上眼。
熟悉的梦境再次降临。
那道声音依然带着金属与流水交织的质感：“你做得很好，虫皇。”
林夜望着眼前旋转的远古符号——和他在地球实验室里发现的“基因密钥”分毫不差。
他想开口问，喉咙却像被什么堵住了。
“真正的敌人……”声音顿了顿，“才刚刚醒来。”
符号突然迸发出刺目的光。
林夜猛地睁开眼，发现自己正站在母巢顶端，星辰在他脚下流转。
后颈的骨环传来灼热的刺痛，那是母巢在催促他下达新指令。
他摸出随身的通讯器，指尖悬在“全频广播”按钮上方。
“很快了。”他对着星空说，声音里带着连自己都没察觉的期待，“让整个宇宙……听听虫皇的宣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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