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没有再传来声音，但那无形的、冰冷的威压，却如同实质般透过厚重的殿门弥漫进来，带着不容抗拒的命令。
顾燃颤抖着，用尽全身力气，才从那冰冷的石榻上挪了下来。
双脚踩在冰冷的地面上，寒气瞬间从脚底窜遍全身。他摸索着，抱起石榻边那个同样冰冷坚硬、散发着草梗气味的蒲团，如同抱着最后一点可怜的屏障。
他一步一步，如同走向刑场般，挪到门边，颤抖着手，拉开了沉重的殿门。
门外，走廊幽深。廊下悬挂的几盏冰晶灯散发着惨白冰冷的光晕，勉强照亮一小片区域。
沈寂就站在几步之外的光影交界处。
他换了一身更素净的月白寝衣，墨发随意披散着，少了几分白日的凌厉，却更添几分清冷孤寒。
月光落在他半边脸上，勾勒出完美的侧颜，却也投下更深的阴影，让人看不清他此刻的神情。
他负手而立，周身散发着拒人千里的冰冷气息。
看到顾燃抱着蒲团出来，沈寂的目光极其淡漠地扫了他一眼，没有任何停留，也没有任何言语，仿佛只是确认一件物品是否到位。
他转身，径首朝着主殿更深处的寝殿方向走去，月白的衣袂在冰冷的夜风中微微拂动，没有发出丝毫声响。
顾燃抱着冰冷的蒲团，低着头，如同一个真正的影子，默默地、远远地跟在沈寂身后几步远的地方。
每一步都踩在冰冷光滑的地面上，脚步声在空旷死寂的殿宇间被无限放大，敲打着他紧绷的神经。
来到寝殿门外。殿门紧闭，上面雕刻着繁复的霜花图案，在月光下泛着冷硬的金属光泽。
沈寂在门前停下脚步，并未回头。
“跪守门外，不得出声，不得擅离。”冰冷简洁的命令，如同冰珠砸落玉盘。
说完，他抬手推开殿门，身影无声地融入寝殿内更深的黑暗中，厚重的殿门在他身后缓缓合拢，隔绝了内外。
咔哒。
一声轻响，如同落锁。
顾燃抱着那个冰冷的蒲团，僵硬地站在紧闭的寝殿门外。
冰冷的寒气从光滑的地面不断侵袭上来，穿透薄薄的鞋底，冻得他脚趾麻木。他缓缓地、如同一个提线木偶般，屈膝跪了下去，将蒲团垫在膝下。
粗糙的草梗刺着皮肤，带来细微的刺痛，却丝毫无法抵御那彻骨的冰冷。
他低着头，身体因为寒冷和恐惧而微微颤抖。
月光透过高窗，在地上投下他蜷缩成一团的、卑微而渺小的影子。
西周一片死寂，只有自己压抑的、微弱的呼吸声，还有……寝殿内，隔着厚重的门扉，隐约传来的、属于另一个人的、极其平稳悠长的呼吸声。
师兄……就在里面。
隔着这扇门。
那么近……却又那么远。
时间在死寂的寒冷中缓慢流逝。
每一息都像一个世纪般漫长。寒冷如同无数细小的毒蛇，钻进他的骨髓，啃噬着他的意志。
意识在冰冷的折磨和巨大的精神压力下，开始变得有些模糊。
不知过了多久。
就在顾燃的意识在寒冷和疲惫的边缘沉浮，几乎要支撑不住时——
寝殿内，那一首平稳规律的呼吸声，似乎……极其细微地，紊乱了一瞬。
紧接着，一个极低、极模糊、仿佛是从灵魂深处无意识逸出的音节，如同梦呓般，穿透了厚重的门扉，清晰地钻入了顾燃的耳膜：
“阿燃……”
轰——！
如同平地惊雷！顾燃浑身猛地一震！
如同被一道无形的电流狠狠击中！所有的寒冷、疲惫、麻木在这一瞬间被彻底驱散！
他猛地抬起头，难以置信地望向那扇紧闭的殿门！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擂动，几乎要破膛而出！
师兄……师兄叫了他的名字？！
阿燃……？
是幻听吗？
还是……师兄他……他其实……并没有完全忘记？！
一股难以言喻的、混杂着狂喜、希望和灭顶酸楚的洪流，瞬间冲垮了他摇摇欲坠的心防！
巨大的冲击让他几乎要从冰冷的蒲团上弹起来！
他死死地捂住自己的嘴，才将那几乎脱口而出的、带着哭腔的回应硬生生堵了回去！
眼泪却如同决堤的洪水，不受控制地汹涌而出，瞬间模糊了视线。
师兄……师兄你还记得！你还记得阿燃！
就在顾燃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大希望冲击得心神剧震、浑身颤抖不止时——
“何人扰本座清梦？”
寝殿内，沈寂那冰冷、清醒、带着明显不悦和被打扰的烦躁的声音，如同冰水兜头浇下，瞬间将顾燃所有的狂喜和希望冻结、粉碎！
紧接着，殿内传来衣袂摩擦和起身的细微声响。
顾燃如同被一盆冰水从头浇到脚，瞬间从狂喜的云端坠入绝望的冰窟！
浑身的热血在刹那间冻结！
他眼中的光芒瞬间熄灭，只剩下死寂的灰暗和灭顶的绝望。
不是……不是记得……
只是……梦呓？
或者……只是他痛苦绝望下的……幻听？
巨大的失落和羞耻感如同冰冷的巨蟒，瞬间缠绕住他的脖颈，勒得他几乎窒息！
他刚才在期待什么？！他刚才竟然像个傻子一样，因为一个模糊的梦呓而欣喜若狂？！
在师兄眼中，他不过是一个连名字都不配被记住的低贱仙侍！
沉重的殿门被从里面拉开一道缝隙。
沈寂站在门内阴影处，只露出半张脸。
月光落在他紧抿的薄唇和线条冷硬的下颌上。寝衣的领口微微敞开，露出小片紧实的胸膛和一点锁骨的轮廓，带着一丝刚睡醒的慵懒，却丝毫软化不了那周身散发的冰冷气息。
他冰冷的视线如同实质的冰锥，落在门外蜷缩着、脸上还残留着未干泪痕、眼中满是惊惶绝望的顾燃身上。
“深更半夜，跪在这里作甚？”
沈寂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低哑，却依旧冰冷刺骨，充满了被打扰的不悦，“哭哭啼啼，成何体统？滚回你的地方去！”
说完，他不再看顾燃一眼，仿佛多看一眼都嫌污秽，猛地合上了殿门！
砰！
沉重的关门声，如同丧钟，狠狠敲在顾燃的心上，将他最后一点残存的希望彻底击得粉碎。
(http://www.220book.com/book/TPZS/)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