澈王府。
余帧一觉睡到了午后,醒来时,柳徽正端详着那本《山河志》
余帧望着她专注的侧脸,喉间溢出一声轻笑:“看出什么门道了?”
柳徽点在书页边缘的朱砂批注上:“有批注的字迹,他不仅送书,还把自己的注解加了进去,倒是省了我们不少功夫。”
《山河志》的封皮是暗褐色的,边角泛着陈旧的磨损,一看便知是流传多年的孤本。
余帧抚过书页,低笑一声:“二皇子倒是舍得,这书若是流出去,足够抄家灭族了。”
柳徽有些担心:“万一他阳奉阴违,反手告你个私藏禁书的罪名,怎么办?”
他抬眸看向柳徽,眼底漾着了然的笑意:“他若想告我,便不会在批注里留下自己的笔迹。这每一笔每一划,都是他递来的投名状。”
柳徽凑近细看,果然在一处批注的末尾,发现了一个极小的贤字印章,被墨迹巧妙地遮掩着,不仔细看根本察觉不到。她心头一凛:“他真如此大胆。”
“在这京城,胆小的人可活不长。”余帧将书卷起,随手放在床头的矮柜上,“太子优柔,西皇子耽于享乐,五六七还小,他是眼下最有可能继承大统的人,自然要早做打算。”
“可是…..”柳徽有个大胆想法。
“什么?”
“皇上并不是先皇血脉,他的孩子也不是,反倒是你…..”柳徽声音越说越低。
余帧侧头看向窗外,声音有些冷:“这话若被第三个人听见,你我都活不成。”
柳徽脸上闪过不自然,“那就不说了嘛。”
他松开书卷,拉过柳徽的手,“这话以后别再说了,皇上登基十余年,朝堂上下早就是他的人。就算我有皇室血脉,又能如何?不过是给了他一个斩草除根的理由。”
柳徽偏过头没说话,余帧似乎看透她心思,声音放软下来:“别想这些,二皇子的投名状递来了,我们接着便是。”
柳徽抬眸看向他,眼底藏着忧虑:“接是接了,可这批注里的布防图,处处透着诡异。你看这里,”
她指着南疆一处关隘的注解,“标注的兵力比兵部卷宗少了三成,他是故意写错,还是另有隐情?”
余帧接过书,眸色微沉:“他是在试探。南疆总兵是太子的岳丈,这三成兵力,怕是太子私藏的暗卫。二皇子故意把数目写少,就是要看我们敢不敢顺着这条线查下去。”
“那我们查吗?”柳徽追问。
“查,但不能明着查。”余帧将书重新合上,“明日让十一去南疆走一趟,不用惊动任何人,只需要确认那些暗卫的动向即可。二皇子要的不是证据,是我们的态度。”
柳徽点头,想起一事:“对了,今早传来消息,皇后被软禁在坤宁宫了。”
余帧握着书卷的手顿了顿,眸底掠过冷光:“意料之中,镇国公举兵叛乱,他的女儿岂能独善其身?”
柳徽走到窗边,望着庭院里抽条的新竹:“听说皇后被带走时,怀里还抱着刚满周岁的七公主呢。”
他起身走到柳徽身边,顺着她的目光看向那丛新竹:“太子的日子怕是更不好过了。母亲被软禁,镇国公倒台,朝堂上那些依附太子的势力会树倒猢狲散的。”
柳徽转头看向他:“那二皇子岂不是最大的受益者?”
余帧摇头:“受益者?未必。皇上最忌讳皇子结党营私,二皇子拉拢我本就犯了忌讳,若此时再趁机吞并太子的势力,只会引火烧身。”
他顿了顿,继续道:“皇上软禁皇后,既是清理镇国公的余党,也是在敲打太子和二皇子。他要的是朝堂平衡,而不是一方独大。”
正说着,门外传来管家的声音:“王爷,宁王派人送来了一些补品,说是给您补身子的。”
余帧挑眉:“让他把东西放下,就说本王身子不适,不便见客。”
管家应了声是,便退了下去。
柳徽走到桌边,看着那些包装精美的补品:“这是趁热打铁呢,想让我们尽快给他答复。”
余帧走到她身边,拿起一盒燕窝:“他急,我们偏要慢。越是这种时候,越要沉得住气。”
柳徽划过锦盒上的缠枝纹,轻声道:“可他送来的这些补品,名贵得扎眼。雪燕配东珠,寻常世家都舍不得,他这是把示好两个字刻在明面上了。”
余帧掂了掂那盒燕窝,低笑一声:“他是怕我们不信他的诚意。毕竟这《山河志》的投名状虽重,终究是纸上笔墨,这些东西,算是给我们的定心丸。”
“定心丸?我看是催命符。”柳徽拿起一颗圆润的东珠,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病载舟 对着光细看,“这等贡品,市面上根本见不到,拿出来送人,就不怕被人抓住把柄?”
“他既然敢送,就有办法圆过去,”余帧将燕窝放回桌上,“就说这是皇后赏赐的旧物,谁还能去查证?”
他顿了顿,眸色微深,“何况,他算准了我们不会声张。收了他的投名状,就等于和他绑在了一条船上,这点默契还是有的。”
柳徽放下东珠,走到窗边望着天色:“十一去南疆,至少要一月才能回来。这期间,二皇子怕是不会安分。”
“他不安分,我们便看戏。太子失势,必然会狗急跳墙。二皇子想坐收渔利,就得先让太子咬得更凶些。我们隔岸观火,等着十一带回消息即可。”
余帧拿起东珠,在柳徽身上比划,眸色渐柔:“这珠子成色不错,一会让人制成簪子,戴在你身上肯定好看。”
“不要,”柳徽轻轻拨开他的手,“这么惹眼的东西,带出去更加惹人注意了。”
余帧低笑一声,将东珠放回锦盒:“也是,如今局势微妙,是该收敛些。那就先收着,等将来……”
他顿了顿,没再说下去,只是伸手替柳徽理了理鬓边碎发,“总会有能戴的时候。”
柳徽轻轻嗯了一声。窗外的风卷着新竹的清香飘进来,却吹不散满室的凝重。
正说着,院外传来轻微的骚动,管家轻步走进来,低声道:“王爷,宫里来的小太监刚走,说是皇上听闻您身子不适,赏了些药材,还说让您安心休养,不必急着上朝。”
余帧挑眉:“没说别的?”
“没了,就传了句口谕,放下药材便走了。”管家答。
“正好,咱们去拍案居,听听书。”
他换了身月白常服,褪去了王府的沉郁,添了几分温润公子的闲散。柳徽则着一身浅碧色襦裙,未施粉黛,清丽得像雨后新竹。
两人并肩走出澈王府,只带了两个不起眼的随从,往城南的书场去了。
书场里人声鼎沸,台上的说书先生正讲着《狐仙借伞》,唾沫横飞间将狐妖说得惊心动魄。余帧选了个二楼雅座,点了壶碧螺春,刚抿了一口,就见楼下一阵骚动。
柳徽顺着众人的目光望去,只见楼下正走进一群人。为首的少女穿着石榴红的罗裙,鬓边簪着金步摇,身姿婀娜。
她身后跟着七八个仆从,排场极大,一进门就占了楼下最好的位置。
“谁啊?”柳徽低声问道,目光落在那抹惹眼的石榴红上。
余帧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相府的嫡女,苏绣禾。”
苏绣禾眼尖,刚在楼下坐定,目光就像长了钩子似的往二楼扫,不多时便精准地落在了余帧身上。
原本还带着几分骄矜的眉眼瞬间亮了,那股子跋扈劲儿收了大半,反倒透出些少女的雀跃来。
她提着裙摆就往楼梯跑,身后的仆从想跟上,却被她回头瞪了一眼:“杵着干什么?本小姐说话,还用得着你们旁听?”
一群人僵在原地,眼睁睁看着自家小姐三步并作两步冲上二楼,到了余帧面前,那点骄纵早己烟消云散,连声音都放软了:“殿下也来听书?怎么不提前说一声,我好让掌柜的留个最好的位置。”
说着,她的目光不自觉地往柳徽身上瞟,见柳徽穿着素净,又坐在余帧身侧,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语气却依旧带着笑意:“这位是?”
余帧连眼皮都没抬一下,“与你无关。”
苏绣禾脸色变了变,硬是把委屈压了下去,又挤出笑容:“殿下说的是,我就是瞧着这里人多,怕扰了殿下清静,想着……”
“你己经扰了。”余帧终于抬眼,目光扫过她时,像看一块挡路的石头,“下去。”
苏绣禾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
柳徽端着茶盏,眼观鼻鼻观心。
“我只是关心殿下的身体…..”
“不需要!”余帧冷冰冰打断她。
苏绣禾死死盯着他,最后猛地转身,提着裙摆噔噔跑下楼,连身后仆从的呼唤都没理会。
首到那抹石榴红消失在书场门口,柳徽才吁了口气,看向余帧:“你这拒人千里的性子,就不怕得罪相府?”
“相府?”余帧嗤笑一声,重新端起茶盏,“相爷是个老狐狸,最会审时度势。他女儿这点小性子,还碍不着什么。”
柳徽却有些担忧:“可她毕竟是相府嫡女,你这般折辱她,传出去怕是……”
“传出去才好。”余帧打断她,眸色平静,“让那些盯着澈王府的人看看,我对相府的女儿没半分兴趣,省得总有人想借着联姻做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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