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昨天下午三点半,到今天下午三点二十。
苏晓晓经历了人生中最漫长的二十三小时五十分钟。
她几乎一夜未眠。前半夜,她在疯狂搜索“如何对抗脑内神秘电波”“被外星人绑定怎么办”;后半夜,她在制定一份详尽的行动预案,其严谨程度,堪比商业间谍的暗杀计划。
计划的核心思想只有一个:在完成任务保住小命的前提下,最大限度地降低自己的社会性死亡程度。
比如,她放弃了人流量最高的中午和傍晚,选择了下午三点半这个大部分学生都在上课或午睡的“冷门”时段。
再比如,她从衣柜最深处翻出了一个去年冬天防雾霾用的口罩,又从室友那借来一顶几乎能遮住半张脸的渔夫帽,物理隔绝拉满,主打一个“只要我看不见你们,你们就没看见我”。
但这一切心理建设,都在她真正踏上校园主路时,土崩瓦解。
该死的,今天的天气为什么这么好?
阳光灿烂得有些过分,透过高大梧桐树的叶隙,洒下斑驳的光影。三三两两的学生从身边走过,衣着清爽,谈笑风生,一切都充满了青春的、美好的、正常的气息。
而她,苏晓晓,像一个即将奔赴刑场的囚犯,心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每一次跳动都沉重而艰难。
【任务剩余时间:10分钟。】
脑海中,毫无感情的倒计时像催命的丧钟。
【友情提示哦亲如果倒计时归零还未锁定目标,本系统会进行一次‘爱心电击’来帮助宿主集中精神呢!】
那个阴阳怪气的夹子音适时响起,苏晓晓打了个哆嗦,瞬间放弃了“再等一等,等人再少一点”的侥幸心理。
她深吸一口气,开始用目光在路上搜寻那个行走的人形灾难。
很快,她就找到了。
想找不到都难。
江寒就站在不远处的一棵树下,哪怕他只是安静地站着,也像一块磁力强大的磁石,吸引了周围所有或明或暗的视线。几个女生借着讨论课题的名义,频频朝他张望;还有个一看就是大一新生的学弟,鼓足勇气想上前搭话,却在距离他三米远的地方被他身上无形的低气压逼退。
他今天穿着一件简单的白衬衫,身形挺拔修长,碎发被微风吹起,露出光洁的额头和深邃的眉眼。阳光为他周身镀上了一层柔和的金边,却丝毫无法融化他与生俱来的疏离感。
苏晓晓的内心只有两个字:顶配。
长得顶配,难搞的程度,也是顶配。
【任务目标己锁定。请宿主在5分钟内完成表白任务。】
系统仿佛比她还急。
没时间犹豫了。苏晓晓把帽檐压得更低,双手在身侧攥成拳,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她低着头,像一艘即将发动自杀式袭击的鱼雷,闷头朝那片风暴的中心冲了过去。
随着她的靠近,周围的议论声清晰地飘入耳中。
“哇,他真的好帅啊……”
“别想了,建筑系的冰山,谁去谁被冻死。”
“嘘,他好像朝这边看了一眼……”
在无数道目光的聚焦下,苏-鱼雷-晓晓终于冲破了那道无形的气压墙,成功地……刹停在了江寒面前。
时间仿佛静止了。
所有人的目光,“唰”地一下,全都集中在了她这个戴着帽子口罩、打扮得像个地下工作者的不速之客身上。
江寒也垂下眼帘,看着这个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只到他肩膀高的小个子。他的眼神很平淡,像是在看一棵树,一块石头,没有任何情绪波动。
“有事?”他开口了,声音和他的人一样,清冽,干净,没什么温度。
苏晓晓感觉自己的喉咙像被水泥糊住了,大脑一片空白。她那引以为傲的冷静分析能力,此刻己经碎成了二维码,扫都扫不出来。
【3……2……1……爱的电击准备——】
“别!”苏晓晓在心里发出一声哀嚎,求生欲终于在最后一刻压倒了羞耻心。
她猛地抬起头,虽然大半张脸都被遮住了,但那双露在外面的眼睛里,因为恐惧和屈辱,己经蒙上了一层水汽,显得格外……楚楚可怜?
她张开嘴,用自己这辈子都未曾想过的、甜腻到发齁的夹子音,颤抖着,清晰地,将那句死亡台词喊了出来:
“江、江同学……我,我的心……是冰淇淋!天,天气这么热,你、你再不接受它……它就要化了哦!”
话音落下。
整个世界,安静了。
真正的、针落可闻的安静。前一秒还存在的窃窃私语、风吹树叶的沙沙声,仿佛都被按下了暂停键。
苏晓晓的大脑“嗡”的一声,彻底宕机。她感觉全天下所有的目光都像探照灯一样打在自己身上,把她的自尊心烧得千疮百孔。
一秒。
两秒。
“噗——”
不知道是谁先没忍住,一声嗤笑打破了死寂。紧接着,如同病毒传染一般,此起彼伏的、压抑不住的爆笑声轰然响起。
“我没听错吧?冰激凌?”
“天哪,这是哪来的显眼包啊,年度土味情话大赏吗?”
“笑死我了,她知不知道她对着的是谁啊?”
苏晓晓想就地挖个洞把自己埋进去,第二天长出一棵蘑菇。
她不敢看江寒的反应,她怕看到那双冰冷的眼睛里流露出哪怕一丝一毫的鄙夷或厌恶,那会让她当场崩溃。
然而,她预想中的鄙夷和厌恶,并没有出现。
在周围的哄堂大笑中,作为风暴中心的江寒,却异常地平静。他甚至……微微歪了一下头,像是真的在思考“心是冰淇淇”这个离谱的比喻。
他看着面前这个恨不得把头埋进地里的小鸵鸟,眼神里闪过一丝极度复杂的情绪。
有诧异,有荒谬,但更多的,是一种奇异的……解脱感。
是的,解脱。
因为就在刚才,他还在被几个不熟的同学用“学术讨论”的名义纠缠,被周围无数道窥探的目光包围。那些目光和言语像无数根细密的丝线,将他捆绑在一个名为“完美校草江寒”的虚假形象里,让他烦躁,让他窒息。
而这个女孩离谱的、滑稽的、堪称行为艺术的表演,像一把粗暴的剪刀,“咔嚓”一声,剪断了所有的丝线。
那些虚伪的、试探的、奉承的噪音,全都在这一刻,被更巨大、更纯粹的“搞笑”所取代。
世界,前所未有的清净了。
【任务完成。奖励积分:10点。评价:宿主声音颤抖,情绪,代入感极强,首秀完美哦~!】
系统的提示音在脑中响起。
得救了。
苏晓晓如蒙大赦,一秒钟都不想再待下去。她猛地转身,用逃难的速度,拨开看热闹的人群,头也不回地狂奔而去。
在她狼狈逃窜的背影后,江寒静静地站着,首到那道身影消失在路的尽头。他缓缓地收回目光,嘴角似乎有一个极难察觉的、向上扬起的微小弧度,但很快又被惯有的冰冷所覆盖。
当晚,A大校园墙被一条帖子刷屏了。
【劲爆!惊现口罩女侠当众土味情话告白江大神,校草反应成谜!】
帖子下面,几百条回复清一色的“哈哈哈哈”,苏晓晓光荣地成了年度第一笑柄,而她的高清偷拍背影图,也被做成了各种表情包。
她缩在被子里,用枕头蒙住脑袋,感觉自己的人生己经完蛋了。
然而,就在她准备屏蔽一切外界信息,进行为期三天的“赛博自闭”时,那个让她又恨又怕的系统提示音,再次不合时宜地响起。
【温馨提示哦,宿主。】
【己侦测到一级宿敌【圣母绿茶】林月瑶,正在接近您的“美好守护对象”,请宿主做好准备,迎接新的风暴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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