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晓晓觉得自己和眼前的世界之间，隔着一层厚厚的次元壁。
她身上的灰色T恤是学生会统一发放的工作服，胸口印着A大的logo，洗过几次后己经有点发白。而她周围的男士，穿着剪裁得体的西装；女士们，则身着各式各样、她连牌子都叫不出来的晚礼服。空气中弥漫着香槟、高级香水和金钱混合发酵的芬芳气息。
这里是A大与星辉集团联办的“新锐艺术家扶持计划”品鉴酒会，地点在市中心一家画廊，安保森严到连一只苍蝇都得验明正身才能飞进去。
而她，苏晓晓，一个平平无奇的穷学生，能混进来的唯一原因，是学生会缺人手，而她恰好是那个最物美价廉的劳动力——管一顿自助餐，还不用给钱。
她的主要任务是端盘子、收杯子，以及在某个角落里cos一根柱子，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她端着空托盘，小心翼翼地穿梭在“移动的奢侈品LOGO”之间，感觉自己脚下的国产帆布鞋，快要把人家价值不菲的波斯地毯烫出两个洞。
她只是想来蹭一顿平时绝对吃不起的点心，顺便完成学生会的任务，攒一点履历。她对什么艺术、什么投资，没有半点兴趣。
所以，当她看到江寒也出现在这里时，内心的第一个念头是：晦气。
江寒显然是作为A大的特邀学生代表出席的。他依旧是那副生人勿近的冰山模样，只是将平时的休闲装换成了一套深色的西服，更衬得他肩宽腿长，气质卓然。他没像其他人那样端着酒杯到处社交，只是安静地站在一幅油画面前，像是在认真欣赏。
有他在的地方，自然少不了新的风暴。
苏晓晓的【宿敌雷达】开始隐隐作响。她顺着感应的方向看去，一个身影袅袅娜娜地朝着江寒走去。
那是一个极其美丽的女人。一袭香槟色的吊带长裙，勾勒出曼妙有致的曲线，每一根发丝都像是经过了精心计算，散发着迷人的光泽。
苏-雷达-晓晓的脑子里，瞬间跳出了系统认证的标签：
【二级宿敌：【拜金捞女】金浅浅。】
金浅浅，A大表演系系花，小有名气的网红，据说一张街拍照片里背的包，都够普通家庭一年的开销。
只见金浅浅极为自然地在江寒身边站定，端着高脚杯，晃动着里面琥珀色的液体，目光落在他面前的画上，用一种既专业又慵懒的语气开口了：
“德劳内的‘俄耳甫斯主义’风格，确实很迷人。用色块和弧线的动态交织，来表达光与运动的纯粹韵律。不过我个人觉得，这幅画的商业价值，可能比它的艺术价值更高。”
苏晓?在不远处的一个角落里，一边假装整理杯子，一边竖起了耳朵。
江寒闻声，侧头看了她一眼，没什么表情，礼貌性地“嗯”了一声。
金浅浅仿佛没看到他的冷淡，继续微笑着说：“去年佳士得拍卖会上，德劳内一幅尺寸更小的作品，就拍出了三百万欧元的天价。星辉集团这次能把这幅请来，想必是下了血本。江同学，你觉得，它的投资回报率怎么样？”
这一番话，说得滴水不漏。
既展示了自己对艺术流派的深度了解，又不动声色地亮出了自己熟悉顶级拍卖会和资本运作的“圈内人”身份。她不是在搭讪，她是在进行一场精准的“价值匹配”，告诉江含：看，我跟你，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我们谈论的，是普通学生根本无法企及的话题。
苏晓晓在角落里听得叹为观止。
这位金小姐，段位比林月瑶还高。林月瑶是想当“正宫娘娘”，而金浅浅，是想首接当上市公司的“联合创始人”。
江寒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他最烦的，就是有人把一切都量化成金钱和回报率。而金浅浅，恰恰精准地踩在了他的雷区上。
他刚想找个借口离开，脑海里，苏晓晓那该死的系统提示音，就带着一股子幸灾乐祸的劲儿，响了起来。
【叮咚~！检测到你的‘美好守护对象’，正在被拜金主义的铜臭气深度污染！勇敢的小仙女，快用你朴素又闪亮的价值观，去涤荡这污浊的空气吧！】
苏晓晓的心，咯噔一下。
不，不要，千万不要……
【任务发布：请宿主立刻上前，勇敢地打断他们的对话，并指着那副价值三百万欧元的画，用你最天真、最好奇的语气，真诚地向江寒提问。】
【指定台词：“同学，这画这么大，又这么贵，一定很结实吧？你觉得……它能换几个咱们食堂那种加厚防摔的不锈钢盆啊？”】
苏晓晓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停滞了。
她看着金浅浅那身价值不菲的长裙，看着周围宾客们优雅的谈吐，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手里那冰冷的不锈钢托盘……
一股巨大的、名为“次元鸿沟”的无力感，瞬间将她淹没。
在这里，在这种场合，问出这种问题……
这己经不是社不社死了。
这是阶级上的公开处刑。
她会被当成彻头彻尾的疯子，一个混进来捣乱的乡巴佬，然后被高大威猛的保安毫不留情地叉出去，这辈子都别想再踏足任何需要穿礼服的地方。
她的手开始发抖，托盘上的空杯子发出轻微的碰撞声。
【任务倒计时：60秒。】
【友情提示哦任务失败的惩罚是‘抹杀’，绝对童叟无欺呢！】
系统的催命符如期而至。
苏晓晓的脸色，瞬间变得比她手里的托盘还要惨白。她看着不远处那两个仿佛生活在另一个世界的人，又看了看通往门口那遥远的、仿佛隔着一个星系的距离。
逃不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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