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绵绵恢复意识时，首先感受到的是冷。刺骨的冷，仿佛连灵魂都被冻僵了。她试着动了动手指——没有知觉。眼皮像灌了铅，沉重得抬不起来。
“体温回升到35度了，灵魂波动稳定。”一个沙哑的、带着浓重鼻音的男声在不远处响起，“但神格共鸣的后遗症还在，她至少还需要……”
“12小时48分钟。”另一个冰冷机械的女声打断道，“精确到地府标准时。殿下要求她苏醒后第一时间进行事件陈述。”
“可她差点被冻成冰雕！那可是忘川河底三千米的‘玄冥冰棺’！普通活人躺进去连魂魄都会结霜！”男声抗议道。
“所以她是‘特殊活人’。”女声毫无感情，“编号9527，阮绵绵，厄运神格适配体，死神共生契约者，五只三头地狱犬的法定监护人，以及——”
“——把秦广王长子殿下的全息投影炸成雪花的罪魁祸首。”第三个声音插了进来，低沉磁性，带着一丝金属质感的冷意。
这个声音响起的瞬间，阮绵绵冻僵的血液几乎倒流！是秦昭！那个阎二代亲自来了？！
极度的惊恐让她终于冲破身体的桎梏，猛地睁开了眼睛！
刺眼的白光。她下意识想抬手遮挡，却发现自己的双臂被固定在一个透明的、充满淡蓝色液体的“棺材”里——不，不是棺材，更像某种高科技医疗舱。她的身体浸泡在液体中，却奇异地能自由呼吸。舱壁外，三个模糊的人影正低头看着她。
“醒了。”女声冷淡地宣布。
医疗舱的液体迅速退去，舱盖无声滑开。刺骨的寒气扑面而来，阮绵绵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牙齿格格打战。有人用一条厚重的、散发着淡淡硫磺味的毛毯裹住她，将她扶坐起来。
视线终于清晰了。
这是一间纯白的、充满未来科技感的病房，墙壁是某种会自发光的材质，天花板流淌着淡金色的数据流。她正坐在一台巨大的医疗舱里，周围站着三个人：
左边是马面阿罗，鼻头红红的，眼睛，手里还拿着个记录板，一副实习医生的模样；右边是个高挑的女性鬼差，穿着白大褂，戴着口罩，露出的眼睛是诡异的全黑色，没有瞳孔；而正中间——
秦昭。
他今天没穿西装，而是一身纯黑的、类似军装的制服，肩章是暗金色的齿轮与锁链徽记。细金丝边眼镜后的目光比医疗舱的液体还要冷，手里悬浮着一个半透明的数据板，上面密密麻麻全是跳动的参数。
“阮绵绵。”他念她的名字，声音不轻不重，却让整个病房的温度又降了几度，“你知道自己昏迷期间，你的‘宠物们’拆了半个地府急救中心吗？”
阮绵绵的嗓子像是被冰碴堵住了，发不出声音，只能摇头。毯子下的手指无意识地揪紧了布料。
“你知道你住所的空间裂缝己经扩大到需要三位阎君联手才能暂时封印吗？”秦昭继续问，语气平静得可怕。
阮绵绵继续摇头，眼眶开始发热。
“你知道你体内那个所谓的‘陨石辐射源’——”他故意重读这西个字，镜片后的目光锐利如刀，“——其实是厄运神格碎片，而它现在少了一块，被你的狗吃了，还差点引发跨位面能量风暴吗？”
阮绵绵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不是委屈，是纯粹的、极度的恐惧。她张了张嘴，喉咙里挤出一丝气音：“幼崽……它们……还活着吗？”
病房里突然安静了。
秦昭的表情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波动。他转头看向黑眼女医生。
“五只三头犬幼崽，西只轻伤，己经恢复。”女医生机械地汇报，“吞食神格碎片的那只，目前被关押在第九殿‘混沌枷锁’中，由谢必安亲自看守。它的状态……特殊。至于那头成年地狱三头犬——”
“丧彪！”阮绵绵猛地抓住医疗舱边缘，指节发白，“它怎么了？！”
“它为了保护你，用身体堵住了空间裂缝最不稳定的节点。”马面阿罗小声说，鼻子抽了抽，“被空间乱流撕掉了……呃……一个半脑袋。”
阮绵绵眼前一黑，差点又晕过去。
“但它还活着。”阿罗赶紧补充，“地狱三头犬的生命力很强！牛哥用三吨精铁和忘川河底淤泥给它做了个临时义体！就是……有点生锈。”
阮绵绵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眼泪鼻涕糊了一脸。
“够了。”秦昭冷声打断，手指在数据板上快速滑动，“阮绵绵，你现在的状态可以支撑意识投射吗？”
她茫然地眨眼。
“殿下问你能不能分出一缕意识，同时维持两个身体活动。”黑眼女医生不耐烦地解释，“就像你们活人说的‘分身术’。”
“我……我没试过……”阮绵绵哑着嗓子说。
“现在试。”秦昭打了个响指，病房的墙壁突然变得透明，露出隔壁房间的景象——
那是一个同样纯白的隔离室，中央悬浮着一个巨大的、由暗金色锁链构成的球形牢笼。牢笼里，蜷缩着一团小小的、毛茸茸的身影。是老五！它看起来比昏迷前大了一圈，三个脑袋无精打采地耷拉着，身上的紫黑色纹路依旧清晰，但不再发光。最令人心惊的是，它周身缠绕着数十条细如发丝、却散发着恐怖波动的银白色锁链，每一根都深深勒进皮毛里，却没有留下伤痕。
牢笼旁，白无常谢必安抱着他的保温杯，面无表情地站着。感应到视线，他抬头看向透明墙壁这侧，微微颔首。
“它体内的神格碎片正在与它的血脉融合。”秦昭的声音拉回阮绵绵的注意力，“这个过程不可逆，但可以引导。你是神格碎片的原宿主，理论上能与它建立精神链接，帮助它稳定能量。”
阮绵绵的心跳加速：“我该怎么做？”
“把手放在这。”秦昭指向医疗舱侧面一个圆形感应区，“我们会将你的一缕意识投射到隔离室。但记住——”他俯身，镜片后的目光冰冷刺骨，“如果你敢趁机帮它挣脱束缚，或者传递任何危险信息，我会立刻启动‘灵魂拘役’程序。你的五险一金也救不了你。”
阮绵绵毫不迟疑地把手掌按了上去！
嗡——
一股奇异的抽离感袭来，仿佛有人从她太阳穴轻轻抽出一根丝线。视线突然分裂成两个视角：主视角仍在医疗舱里，看着自己发抖的身体；另一个视角却飘到了隔离室，如同幽灵般悬浮在金色牢笼前。
老五似乎感应到了什么，中间那颗彩虹色的脑袋猛地抬起，湿漉漉的鼻子抽动着，突然发出一声带着哭腔的呜咽：“呜……妈妈？”
它……它会说话了？！阮绵绵的意识体震惊得差点消散！
“神格碎片赋予的初级灵智。”谢必安喝了口枸杞茶，淡定解释，“别大惊小怪。它现在相当于三岁小孩的智商，能说简单词汇，但逻辑混乱。”
“妈妈！痛痛！”老五另外两个脑袋也抬起来，六只眼睛泪汪汪地看着阮绵绵意识体所在的方向，“链链！坏坏！咬不断！”
阮绵绵的心都要碎了。她试着伸手（没有实体的手）触碰牢笼，意识居然真的穿过了那些暗金锁链，轻轻抚上老五中间那颗头的绒毛。
“乖，不痛。”她不知道自己的意识传音能不能被接收，但还是努力传递着安抚的情绪，“妈妈在这里。那些链子是在帮你，不是欺负你。你身体里有小石头对不对？它在让你长大，但长得太快会受伤。链子是帮你慢慢消化它。”
老五彩虹色的眼睛眨了眨，似乎听懂了。它小心地用三个脑袋蹭着阮绵绵无形的意识体，喉咙里发出细小的呜咽：“妈妈不走……”
“我不走。”阮绵绵承诺，同时感觉到医疗舱里的本体开始剧烈头痛——意识分裂的负担太大了。她强撑着继续传递思绪，“但你得答应妈妈，不咬链子，不喷火，听白……听这位白叔叔的话。能做到吗？”
老五犹豫了一下，三个脑袋互相看了看（一个看左边，一个看右边，中间那个看前面），然后同时点头：“乖！等妈妈！”
阮绵绵还想再说什么，突然一阵天旋地转！她的意识被强行拉回医疗舱的本体，头痛得像是要裂开，眼前一阵阵发黑。
“链接时间3分17秒。”黑眼女医生看着数据板宣布，“能量消耗超标，但目标体情绪稳定值上升42%，神格融合速度下降至安全阈值。初步判断干预有效。”
秦昭若有所思地看着数据，又看向虚脱的阮绵绵：“看来你确实对它有安抚作用。从今天起，每天三次意识投射，每次不超过五分钟，首到神格融合完成。”
阮绵绵虚弱地点头，突然想起什么：“丧彪……我能看看它吗？”
“那头三头犬？”秦昭推了推眼镜，“它在第七殿机械维修科，正在安装永久性金属义颅。想看它，先把这两份报告写完。”他一挥手，数据板上弹出两个巨大的文档界面，标题赫然是：
《关于空间裂缝事件及神力异常波动的完整陈述（不少于2万字）》
《厄运神格碎片遗失、转移及风险管控方案（附实验数据）》
阮绵绵看着那密密麻麻的要求和空白文档，眼前一黑——这次是真的晕过去了。
昏迷前最后听到的，是马面阿罗惊慌的喊声和秦昭冰冷的评价：
“心理承受能力太差。加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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