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回井排污口的洪流并未将李长寿和丑蛋带入预想中的分解熔炉，而是将他们喷进了一片光怪陆离、无法用常理度量的规则乱流区。
这里仿佛是三界规则体系断裂后形成的“疤痕组织”，空间破碎，时间紊流，各种废弃的规则碎片、崩溃的小世界残骸、以及无法被正常宇宙接纳的“信息肿瘤”如同垃圾般漂浮、碰撞、缓慢湮灭。
李长寿抱着丑蛋，在这片寂静而危险的“星际垃圾场”中随波逐流。
他的魂体在丑蛋反馈的混乱能量和自身变异锚定场的支撑下，勉强维持着不散，但那无休止的规则噪音和空间扭曲，依旧折磨着他的意识。
丑蛋则安静了许多。
蛋壳上银灰与暗紫的斑纹缓缓流转，如同沉睡的眼眸。它不再疯狂抽取，只是被动地、持续地吸收着周围环境中那些对生灵有害的规则辐射和信息熵增。
李长寿能感觉到，它似乎在“消化”之前吞噬的数据脓疮，并在这个过程中，散发出一股微弱却奇特的稳定力场，如同一个无形的护罩，将最致命的规则碎片和时空裂隙排斥在外。
正是这个力场，让他们在这片绝地中得以苟延残喘。
“稳定…排斥异常…”李长寿麻木的大脑艰难地转动着。这蛋…好像真是个专业的“规则清道夫”？专吃各种“垃圾”和“病毒”，还能产生“抗体”？
他尝试着主动引导自己的锚定场，与丑蛋散发的稳定力场共鸣。一次，两次…无数次失败后，在他魂体即将因过度消耗而彻底黯淡时，奇迹发生了！
嗡！
他的锚定场与丑蛋的力场极其短暂地同步了一瞬！一股更清晰、更庞大的感知力涌来！
他“看”到了！前方不远处，一块巨大的、仿佛由无数破碎镜面构成的规则残骸内部，镶嵌着一小片…相对稳定的区域！
那里似乎是一个早己废弃的、小型洞天的核心碎片，规则结构虽然古老破损，却意外地“坚固”！
“那边！”求生的本能驱使着他，拼命调动起最后的力量，引导着丑蛋（或者说，被丑蛋拖着），如同蹒跚的蜗牛，艰难地向着那块镜面残骸挪去。
每一次移动都耗费巨大，魂体仿佛在刀尖上跳舞，随时可能被乱流撕碎。但他没有放弃，眼中只剩下那片微弱的“安全区”。
终于，在意识彻底模糊前，他撞破了那层脆弱的镜面屏障，跌入了那个仅有半间屋子大小的破碎洞天碎片。
噗通。
他摔在冰冷、布满裂纹的玉石地面上，怀中的丑蛋也滚落一旁，蛋壳上的光芒微微暗淡，似乎也消耗不小。
安全了…暂时。
李长寿瘫在地上，连一根手指都动不了，只能贪婪地“呼吸”着这片狭小空间中相对稳定的规则气息。
丑蛋安静地待在角落，继续着它无声的“消化”和“净化”。
就在他意识即将陷入沉睡以恢复时，丑蛋忽然又轻微震动了一下。
一股极其微弱、断断续续的、仿佛受到严重干扰的信息流，顺着那尚未完全切断的共生连接，涌入他的感知。
信息流中夹杂着模糊的画面和声音：
…扭曲的星空…巨大的、生锈的金属残骸…穿着古怪防护服的身影在垃圾山中翻捡…巨大的标语牌：【第柒区-可回收规则废料临时堆放点-危！】…几个身影正在争论…
…“这批‘情绪沉淀结晶’怨气超标了！必须退回给‘厄运回收公司’！”…
…“退个屁！他们那个阮老板说了，只收‘干货’，不管售后！有本事你去找她！”…
…“妈的！那个厄运HR…比规则乱流还难缠！”…
信息流戛然而止。
李长寿猛地睁开“眼”。
阮老板？厄运回收公司？干货？
绵绵…她还活着？她还在做生意？甚至…把生意做到了这种地方？！收…规则废料？！
一股难以言喻的、混合着激动、荒谬和希望的情绪，冲击着他几乎麻木的神经。
他必须去那里！第柒区！只要找到那个回收点，就有可能找到回去的路，找到绵绵！
他看向角落的丑蛋。蛋壳上的暗紫斑纹，似乎因为刚刚那次超远距离、跨乱流的“信息抓取”而消耗过大，变得有些黯淡。
“喂…”李艰难地用意念沟通，“你…还能找到刚才那个地方吗？就是…有很多‘垃圾’的地方…”
丑蛋毫无反应，仿佛睡着了。
李长寿叹了口气，不再催促。他闭上眼睛，开始全力恢复，同时仔细回味着那段信息流里的每一个细节。
厄运回收公司…阮老板…这很绵绵。
但…“比规则乱流还难缠”？
看来这段时间，她也没闲着啊。
忘川河畔，“夜阮面馆”的招牌旁边，不知何时又挂起了一块歪歪扭扭、用烧焦的木板刻出来的新牌子：
【丧门星集团-厄运回收公司（主营：规则废料、情绪沉淀、神格碎片、过期仙丹、二手神器、各类疑难杂症）】
【高价收：稳定规则碎片、纯净愿力结晶、未拆封天道盲盒】
【另：承接管道疏通（特指轮回井堵漏）、空间消杀、诅咒净化和债务催收（主要针对玄天及其关联方）】
面馆里比之前更加拥挤，但秩序井然。各种奇形怪状、散发着不同能量波动的“废料”被分门别类堆放在角落，贴着丧彪打印的标签：【高辐射-需隔离】、【怨气聚合体-需净化】、【规则剧毒-处理中】。
阮绵绵正拿着一个平板（丧彪用回收零件拼的），跟一个浑身笼罩在黑色斗篷里、看不清面目的客户扯皮。
“你这‘情殇结晶’纯度不够啊兄弟，”她戳着平板上丧彪扫描出的数据图，“里面掺了多少‘假性心碎’和‘水仙花自恋残留’？这玩意儿提炼‘忘情水’效果大打折扣，得扣三成价。”
斗篷客发出嘶哑的声音：“阮老板，这己经是忘川河底挖出来的最好一批了！现在天地规则不稳，真情实感都快成奢侈品了，有点杂质很正常！”
“正常？”阮绵绵眉毛一竖，“你当我这是废品收购站啊？我们厄运回收走的是高端精品路线！要的就是纯度！不然隔壁‘孟婆汤业’怎么肯出高价买我们的原料？这样，再降半成，爱卖卖，不卖滚蛋，后面排队的多的是！”
斗篷客似乎被她噎得不轻，最终悻悻地同意了价格。
阮绵绵麻利地让丧彪扫描货物，转账功德值，然后把那袋散发着粉色和黑色交织雾气的结晶扔给老五：“老规矩，先拿低功率神火烤一遍，去去水分和虚浮杂质。”
老五左边头颅喷出细火，精准地灼烧着结晶，发出滋滋的响声和一股奇怪的、像是烧焦的玫瑰混合眼泪的味道。
送走斗篷客，阮绵绵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看着平板上下一个订单——来自“星空垃圾佬联盟-第柒区办事处”的投诉，关于一批“怨气超标情绪沉淀结晶”的质量问题。
“第柒区…”她皱起眉。那是规则乱流边缘的一个三不管地带，聚集了不少在垃圾堆里淘金的亡命徒和失落种族。
那边的生意油水大，风险也高，动不动就有客户被规则风暴卷走或者货被虚空生物啃了。
“丧彪，联系第柒区的代理，让他们派人把货送回来复检，运费我们出…等等！”
她突然想到什么，“上次是不是有个客户说，在第柒区附近感知到过类似…‘饥饿源’的低频波动？”
“记录中有三条相关模糊报告，可信度较低，无法证实。”丧彪回应。
阮绵绵眼神闪烁。夜阑消失后，任何与“饥饿”相关的蛛丝马迹她都不会放过。
“回复第柒区，货不用退了。”她做出决定，“告诉他们，我们派‘高级质检员’亲自过去抽检，顺便…考察一下新的货源渠道。”
“派谁？”丧彪问。目前面馆能打的就她、老五和它自己，都走不开。
阮绵绵目光扫过堂屋里堆积如山的各种“规则废料”，最后落在一批刚刚收来的、散发着微弱空间波动的“废弃传送阵残骸”上。
“给我挑点能用的零件，”她眼中闪过一丝冒险的光芒，“再把上次从玄天私人库房里‘回收’来的那几块‘空间定向罗盘’装上…”
她要组装一个简陋的、能定位第柒区大致方向的“跨界破烂王传送阵”！
虽然风险极大，可能传送到未知屎坑，但万一呢？
万一在那片混乱的垃圾场里，能找到一点关于那个混蛋的线索呢？
就算找不到…能多收点便宜好用的“规则废料”也不错。
毕竟，日子再难，生意也不能停。
厄运HR，就算到了末世，也得发挥专业特长，搞好“回收再利用”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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