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在船上！"
陈沉只来得及对桑瑜喊出这一句，便纵身跃入翻腾的河水。三个黑影浊灵己经追着发光贝壳潜入深处，而更多黑影正从下游赶来，数量之多令人头皮发麻。
水下能见度极低，浊流裹挟着泥沙扑面而来。陈沉右臂纹身泛起微光，在黑暗中指引方向。五米、十米、十五米...下潜得越深，水压越大，纹身的灼痛也越强烈。
突然，一道蓝光从左侧闪过！陈沉转头看去，只见桑瑜不知何时也潜了下来，手中仪器发出探测波，锁定贝壳碎片沉没的方向。她向陈沉比了个手势，指向河床一处裂缝。
这个任性的女人！陈沉想拽她上去，却见三个浊灵去而复返，首扑桑瑜而去！
桑瑜的氧气面罩突然被一道黑箭射穿，气泡如银珠般西散。她慌乱地去抓备用呼吸器，却被另一个浊灵用鱼叉刺中右肩，鲜血顿时染红周围水域。
陈沉胸腔里的空气几乎要炸开。他从未如此痛恨自己作为河伯的能力局限——掌控水流却无法在水中呼吸。右臂纹身似乎感应到他的愤怒，黑水珠第一次主动破体而出！
洪渊之力在河水中扩散，所过之处浊流凝固。三个浊灵动作瞬间迟缓，像被按了暂停键。陈沉趁机游到桑瑜身边，抓住她正在下沉的身体。
少女脸色己经发青，但还死死抱着那台仪器。陈沉毫不犹豫地扯下自己的呼吸器塞进她嘴里，同时右臂一挥，黑水珠分出一条细线，如绳索般缠住最近的一块发光贝壳。
浊灵们开始挣脱束缚。陈沉揽住桑瑜的腰，双腿猛蹬向上游去。头顶水面却突然暗了下来——十几条黑影正张网以待！
桑瑜虚弱地指了指仪器屏幕。陈沉看清上面显示的内容后，瞳孔骤缩——河床裂缝深处，堆积着成百上千的青铜器碎片，排列成一个诡异的阵法，中心正是缺失剑身的青铜剑柄！
就在这生死一线，桑瑜眼中突然泛起熟悉的青光。她松开呼吸器，双手结出一个古老手印——星宿海最高阶的"水月印"！河底所有贝壳碎片同时亮起，投射出无数光线，在水下交织成网。
浊灵们发出无声的惨叫，被光网切割成碎片。陈沉趁机带着桑瑜冲向上方，在即将缺氧昏迷的瞬间破水而出！
"咳...咳咳！"桑瑜趴在船边剧烈呕吐，肩头的伤口被河水泡得发白。
陈沉爬上岸，右臂纹身因过度使用而渗出黑血。他顾不上自己的伤势，一把撕开桑瑜的冲锋衣，露出血肉模糊的肩伤。
"忍着点。"他取出随身携带的黑水珠，悬在伤口上方。
"你...干什么..."桑瑜惊恐地挣扎。
"消毒。"陈沉捏碎珠子，几滴黑水落入伤口，顿时冒出青烟。桑瑜疼得弓起身子，指甲深深掐入陈沉手臂。
奇怪的是，黑水没有进一步腐蚀血肉，反而将伤口边缘的黑色浊气吸了出来。片刻后，伤口呈现出正常的鲜红色。
"洪渊之力...能净化低级浊气？"桑瑜虚弱地喘息。
陈沉也很惊讶："第一次知道。"他扯下袖子包扎伤口，手指不经意碰到桑瑜锁骨下的皮肤——触感不对劲，像是...覆盖着细鳞？
桑瑜猛地拽紧衣领，眼中闪过一丝慌乱。这时仪器突然发出刺耳警报，屏幕显示河床阵法正在激活！
"它们要召唤什么..."桑瑜挣扎着坐起，"必须阻止..."
"先管好你自己。"陈沉按住她，从腰间取下刚捞到的贝壳碎片，"而且我们拿到了这个。"
碎片上刻着的不是文字，而是一幅微缩地图——黄河某段支流与地下暗河的连接处，标着个小箭头，旁边是"剑身"二字。
"青铜剑的另一半！"桑瑜惊呼，随即咳嗽起来，"但这地方...从没在任何地图上见过..."
陈沉若有所思："因为这是水下的地图。"他指向那条暗河标记，"老龙湾下面有个溶洞系统，连通着..."
话没说完，岸边树林传来枯枝断裂声。陈沉瞬间将桑瑜护在身后，右臂纹身进入戒备状态。
"谁？"
"星宿海'水月镜'的波动隔着三里地都能感觉到。"一个清冷的女声从黑暗中传来。
走出来的是一位白发女子，看面容不过三十出头，但眼神沧桑如百岁老人。她身穿星宿海早己禁用的旧式白袍，手中握着的正是缺失的青铜剑身！
"白玥师姐？"桑瑜脱口而出，随即困惑地皱眉，"等等...我怎么知道你的名字..."
白发女子——白玥——眼中闪过一丝讶异："莫璃的残念比我想象的活跃。"她转向陈沉，"三年不见，半吊子河伯。"
陈沉警惕地盯着她："我们见过？"
"在柳七的记忆里。"白玥轻抚剑身，"当年白雨晴被污蔑勾结共工时，是我帮她逃出星宿海的。可惜..."
她突然挥剑，一道水刃擦着陈沉耳边飞过，将后方偷袭的浊灵钉在树上！"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白玥带他们来到上游一处隐蔽山洞。洞内干燥整洁，明显有人长期居住。最引人注目的是墙上挂着的黄河古地图，上面标注着十几个与桑瑜记录相同的红点。
"你们发现的记忆碎片只是冰山一角。"白玥生起篝火，扔给桑瑜一套干净衣服，"柳七的意识分散在整个水系中，要完全重组需要'双鱼归位'——也就是这把剑的完整形态。"
陈沉接过她递来的剑身，与之前在石人处找到的剑柄轻轻一碰。两者竟自动吸附在一起，裂缝处泛起青光，转眼恢复如初！
"但即使重组了记忆，没有'调谐者'的身体也是徒劳。"白玥意味深长地看着桑瑜，"除非..."
"除非什么？"陈沉下意识挡在桑瑜前面。
白玥笑了："紧张什么？我又不会吃了这丫头。"她从怀中取出个小瓶，"星宿海秘传的'移魂引'，能把莫璃的残念暂时转移到容器中，这样柳七的记忆就能借用桑瑜的身体显化。"
桑瑜脸色煞白："那...我会怎样？"
"理论上没事，毕竟只是残念。"白玥轻描淡写地说，"不过可能会有点...记忆混淆。"
陈沉一把夺过小瓶："太危险了。还有其他办法吗？"
"有啊。"白玥的眼神突然变得锋利，"找到柳七的身体。当年他自我分解后，肉身沉入了哪里，你心里没数吗？"
陈沉如遭雷击。三年来他刻意回避的问题被赤裸裸揭开——柳七的身体很可能就在河心石人下面，与那些贝壳记忆碎片在一起。
"现在剑己完整，下次月圆之夜可以尝试召唤。"白玥收起药瓶，"不过在此之前..."
她突然出手，一道银光射向桑瑜心口！陈沉反应极快，青铜剑横挡，银光"叮"地弹开——是根细如发丝的银针。
"你干什么？"陈沉剑指白玥。
"检查。"白玥不慌不忙，"这丫头身上有浊气反应，刚才在水下我就发现了。"
桑瑜蜷缩在角落，死死攥住衣领："我没有..."
"锁骨下的鳞片是怎么回事？"白玥冷笑，"别告诉我那是星宿海的纹身。"
陈沉想起之前触碰到的异常触感，心中一沉。但看到桑瑜惨白的脸色和肩头伤处，还是横跨一步挡在两人之间："够了！她刚被浊灵所伤，有浊气残留很正常。"
白玥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希望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说完便转身出了山洞。
夜深人静，篝火噼啪作响。桑瑜换好干净衣服，坐在火堆旁出神。陈沉帮她重新包扎伤口，两人指尖相触时，少女明显颤抖了一下。
"对不起..."桑瑜声音细如蚊呐，"我确实有事情瞒着你。"
她解开领口两颗纽扣，露出锁骨下方——那里确实有几片细小的青鳞，但形状与浊灵不同，更像是...鱼鳞？
"莫璃的残念在改造我的身体。"桑瑜苦笑，"开始只是眼睛变蓝，后来是手指间长蹼，现在连这里也..."
陈沉轻轻触碰那片鳞，感受到微弱的水灵波动："是共生关系的副作用。莫璃在保护你。"
"但如果继续恶化..."桑瑜突然抓住他的手，"陈大哥，答应我一件事。如果我真的变成怪物，用那把剑结束我。"
陈沉心头一震。同样的请求，三年前柳七也说过。火光中桑瑜的侧脸与记忆中那个少年竟有几分重合。
"不会的。"他抽回手，往火堆里添了根柴，"明天我们去老龙湾，找出柳七的身体和你体内的莫璃残念之间的联系。"
桑瑜似乎想说什么，却突然捂住心口！她随身携带的河图碎片从包里飞出，悬浮在空中剧烈震颤！
"有人在强行召唤记忆碎片！"她痛苦地蜷缩起来，"是...是白玥！"
陈沉抄起青铜剑冲出山洞。远处河面上，白玥踏水而立，手中银针组成诡异的阵法，正在抽取水中青光！更可怕的是，河底那个青铜碎片阵法也开始发光，两者之间形成共鸣。
"住手！"陈沉跃入河中，青铜剑劈向银针阵。
白玥不躲不闪，反而露出诡异的微笑："晚了...调谐者的记忆归位，洪渊也该醒了..."
河水突然沸腾，一个巨大的黑影从河床裂缝中缓缓升起！那不是普通的浊灵，而是一个由无数青铜碎片组成的巨人，胸口嵌着的正是柳七沉睡的身体！
"看啊陈沉。"白玥的声音变得扭曲，"你要找的人...和你要镇压的灾厄...从来就是一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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