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好疼啊。”
里屋传来一声惨叫，是继母的声音。
父亲王大柱高声喊着，“招弟，进来，快进来。”
她叫招娣，王招娣。也叫向晴。向晴是林老师给她取的名字，只有在学校的时候林老师会那么叫她。
她很喜欢这个名字，因为它寓意着新生，向阳而生。
王大柱的声音一声高过一声。向晴爬起来拖着疼痛的身子快步走了过去。
只见继母倒在血泊中，下身不断的流出暗红色的液体。父亲手忙脚乱的站在一旁。看到她进来，吼道：
“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打盆热水来。”
向晴端来了水，看着父亲给继母周翠芬擦着额头的汗。
她怯生生的站在一旁。虽然她也曾经生过孩子，可亲眼看到这个场景她还是害怕得不行。
阵痛越来越频繁，继母的惨叫声越来越大。
一声接着一声，过了很久还是没有动静。
向晴意识到，她可能是难产了。
理性他并不想管她，可感性同为女人，她做不到不管她。
“爸爸，要不要去请村头的李婆婆。”李婆婆是村里唯一的接生婆。
王大柱看着妻子痛苦扭曲的脸，犹豫了几秒，终于咬牙道：“去请，你去请李婆婆来。”
向晴转身冲出屋子，外面还下着一点小雨，漆黑的夜晚没有一颗星星。看不见路，向晴摸黑朝着村头跑去。
一路上不知道摔了多少个跟头。
远处传来犬吠，她只能咬紧牙，跑得更快。
李婆婆家的油灯己经熄灭了。
向晴拍打着木门，大声喊道。“李婆婆，李婆婆，醒醒。我继母难产了。”
在一声声拍打中，门吱呀一声打开了。李婆婆花白的头发挽了起来，混浊的眼睛在看到向晴一身的泥泞时骤然紧缩，猛的抓起布包。语速飞快：“头胎。”
“对，生了好久都没生下来。”
“她现在什么反应，我不知道她一首在叫。”
李婆婆像是突然想到什么，突然加快了脚步。
向晴紧紧跟在李婆婆的身后。夜风夹杂着细雨，打得得脸生疼。布鞋踩在水洼溅起浑浊的水花。
到家时，继母的惨叫声还在持续。
“你去烧些水来。”李婆婆止住向晴进入的步伐。
灶台前，向晴机械的往大铁锅里舀水，柴火劈啪作响，映着她苍白的面孔忽明忽暗。
里屋隐隐约约传出声音。
“胎位不正，屁股朝下，我要先给她转胎。你拉住，不要让她动。”
接着屋里传来继母撕心裂肺的哭喊。向晴的手微微颤抖着。她不停的舀水，缓解内心的紧张。
好了胎位正了，快用力。再生不下来，孩子要背气就。”李婆婆催促着继母。
“我……我没力气了。”继母喘着粗气，有气无力的说道。
向晴听到声音，走进里屋，将手中的一碗面递了过去，上面还放了两个鸡蛋。
“爸，你喂娘吃点吧，吃饱了才有力气生。”
继母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就着喂来的手，胡乱的吃了几口。
没一会儿，屋里传来了嘹亮的哭声。
“是个男娃。”李婆婆略带笑容的声音传来。
“列祖列宗，上天保佑，我王家终于有个男娃。”是她爹王大柱的声音。
向晴坐在床上苦笑一声。她知道该来的还是来了。
前世弟弟也是这段时间出生的，只是没有发生今天那么惊险的事。
她记得弟弟出生后继母看她越来越不顺眼，父亲因为有了弟弟，对继母也更加纵容，也就是从那开始，她再也没能去学堂。
继母不想管她，父亲便也不管她。后来外婆把她带走。
可她虽然住在外婆家，每天却必须把家里的活儿干完。
向晴想起前世，本己经经历了太多看淡就人生，可此时她还是忍不住哭了起来。
屋外的雨渐渐停了，只剩下屋檐滴水的声音，像是某种倒计时。
她知道，这个弟弟的出生，意味着她在这个家的处境会更加艰难。
“招娣！”王大柱的声音从里屋传来。“过来看看你弟弟。”
向晴擦干眼泪深吸一口气走了进去。
继母虚弱地躺在床上，怀里抱着一个皱巴巴的婴儿，脸上带着满足的笑容。王大柱站在一旁，眼里满是骄傲。
“招弟，你以后要好好照顾弟弟，知道吗？”王大柱的语气不容置疑。
向晴低下头，轻声应道：“知道了，爹。”
第二天一早，王大柱出门前叫住了向晴。“你娘刚生完，从今天开始你就别去学堂了，在家照顾你娘和弟弟。”
向晴张了张嘴，还是没说什么。只是沉默的点了点头。她现在还太小，和他对着干不明智。和他对着干只会换来更严厉的打骂。
她沉默着去厨房做好吃的送去继母的房间。
继母正在喂弟弟喝奶，看到她进来，示意她把手中的饭放到一旁的炕上。
放好东西，她垂手低头站在一旁。
继母哄睡弟弟后，端起吃的，状似不经意间说道。“这时候了不去学堂，在家干什么。”
向晴不可置信的抬起头，她居然问她为什么没去学堂！
“杵在这里干什么，还不快去。”她的身子都没有移动，可这句话传进向晴耳朵里犹如天籁。
她浑身颤抖，激动得无以复加。她没想到她居然会让她去读书。在父亲让她在家照顾继母后，她还愿意让她上学，这是前世从未发生过的事。
理智回笼，她小心翼翼的开口“可你现在需要人照顾。”
“啰嗦，让你去你就去。我那么大个人，有手有脚，还要你照顾？你要不想去就算了。”
“去，我去。”向晴迫不及待的跑出去。离开时，她好像看到继母嘴角似有若无的微笑。
向晴背着布袋，一路兴奋的奔向学堂。磕破的膝盖，满是淤青的手臂。这一切似乎都不疼了。
今天可真好，哪都好。连泥泞的小路看着都顺眼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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