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瑶在洛阳老城的客栈住了半月，归藏盘始终保持着青铜树的形态，扎根在青瓷盆里。盆中土壤是从邙山恭陵带回的，每到子夜，土壤里就会渗出银丝般的光缕，顺着枝干爬上叶片，在叶脉间流转成星图的模样。
“这株青铜树在指引方向。”赵野用放大镜观察叶片上的纹路，发现其中片叶子的脉络格外清晰，指向东北方，“你看这分叉的角度，正好是北纬41度，东经123度——好像是辽宁的牛河梁遗址。”
苏瑶翻开那本被玉果流光浸润过的古籍，原本空白的扉页浮现出淡金色的字迹：“陨星九碎，散于九州，聚则归藏，分则为祸。牛河梁有其一，藏于女神庙下。”
她指尖抚过“女神庙”三字，脑海中突然闪过幅画面：红山文化的陶塑女神像双目嵌着玉石，脖颈处挂着半块青铜盘，盘纹与归藏盘的龙纹如出一辙。这幻觉如此清晰，仿佛亲身所见。
“明天就去牛河梁。”苏瑶将青铜树移栽进便携的木箱，土壤里的光缕突然剧烈跳动，叶片指向西北的角度竟与指向东北的脉络重合，“不对，它在指向两个地方。”
赵野突然想起什么，从背包里翻出张拓片——正是那块北魏石碑的完整拓本，背面用朱砂画着九颗星，其中两颗星的位置分别标注着“辽西”与“西域”。“老教授的手记里说，陨星碎片落在红山与楼兰故地的可能性最大。”
次日清晨，他们在洛阳火车站遇到个穿藏青色中山装的年轻人。对方自称是考古研究所的实习生，手里拿着份牛河梁遗址的最新勘探报告，扉页盖着的公章边缘，有个极小的归藏盘水印。
“李教授让我把这个交给苏小姐。”年轻人递来报告时，袖口露出道月牙形伤疤，与老者手心的疤痕一模一样，“他说女神庙的地层里，发现了与贺兰山陨石同源的金属颗粒。”
苏瑶注意到他腰间挂着的玉佩，正是陈默丢失的那枚龙纹佩。她刚要开口询问，对方突然压低声音：“陈默没死，他被归藏盘吞噬前，用秘法剥离了部分魂魄附在玉佩上，现在正跟着碎片的气息往西域去。”
火车驶离洛阳时，苏瑶将玉佩放在青铜树旁。玉佩突然发烫，表面浮现出陈默的虚影，正跪在片沙漠里，对着块嵌在岩壁上的陨星碎片叩拜。碎片周围堆满了白骨，每具骨架的胸腔里都插着半截青铜盘。
“他在用人骨养碎片。”赵野看着虚影里的场景，“那些白骨的姿势，和西夏皇陵里的殉葬者一模一样。”
七日后，牛河梁遗址的冬雪覆盖了半人高的探方。负责发掘的考古队队长见到苏瑶，立刻掀开块塑料布，露出具完整的红山文化墓葬：墓主人头枕玉猪龙，脚踩青铜镜，胸口平放着半块陨星碎片，表面的孔洞里还嵌着几缕发丝。
“碳十西测年显示，这碎片比红山文化早了三千年。”队长指着碎片边缘的刻痕，“你看这些螺旋纹，和归藏盘背面的纹路完全吻合。”
苏瑶将青铜树放在墓葬旁，叶片突然指向西侧的女神庙。她跟着光缕的指引走进遗址大厅，看到陶塑女神像的双眼正在发光，眼珠竟是两颗鸽卵大的黑曜石，与归藏盘上的幽冥石同源。
“上个月修复神像时，在腹腔里发现了这个。”队长递来个密封袋，里面装着块指甲盖大小的陨星碎末，“化验显示，里面含有人类的DNA，年代与墓葬主人一致。”
苏瑶突然明白古籍里“分则为祸”的含义。她将碎末撒在青铜树上，叶片瞬间枯萎，枝头凝结出颗暗红色的果实，表面浮现出无数痛苦的人脸——正是那些被碎片吞噬的魂魄。
“陨星会吸收活人的精魄。”她捏碎果实，暗红色的汁液溅在女神像上，陶塑表面突然裂开，露出里面的青铜骨架，“红山先民把碎片嵌进神像，是为了镇压它的戾气。”
当夜，遗址区突发地震。苏瑶被震醒时，发现青铜树正悬浮在半空，根系扎进女神庙的地层里，顺着裂缝往深处生长。她跟着光缕钻进地缝，发现下面是座天然溶洞，钟乳石的形状酷似归藏盘的刻度，顶端倒悬着块巨大的陨星碎片，表面爬满了青铜色的菌丝。
“这是陨星的母核。”赵野用地质锤敲下点菌丝，发现竟是由无数细小的罗盘齿组成，“红山先民在这里培育碎片，再分送到各个部落。”
碎片突然发出嗡鸣，溶洞顶部的钟乳石开始坠落。苏瑶看到石缝里嵌着数十具骨架，每具骨架的指骨都戴着青铜指环，拼在一起正是完整的归藏盘。
“他们在用自身精魄养盘。”她将青铜树抛向母核，根系瞬间缠绕上去，“归藏盘的原型，就是这些先民的指骨指环！”
母核剧烈震动，表面的菌丝突然化作条青铜龙，张开巨口咬向苏瑶。她急忙掏出玉佩，陈默的虚影突然从佩中飞出，挡在龙身前：“碎片的力量会唤醒归藏盘里的凶性，你们快毁掉母核！”
虚影被龙爪撕碎的瞬间，苏瑶将所有陨星碎末撒向母核。青铜树发出道金光，根系刺入母核的核心，将其中的戾气一点点抽出，凝结成颗黑色的珠子。当最后一缕戾气被吸收，母核突然炸裂，化作漫天光点融入青铜树，枝头重新长出翠绿的叶片，叶脉间流转着柔和的白光。
溶洞开始坍塌，苏瑶抱着青铜树冲出地缝时，天边正泛起鱼肚白。考古队队员们看着完好无损的女神庙，纷纷跪在雪地里叩拜，唯有队长望着苏瑶手心的黑珠，眼神复杂：“老教授说过，九块碎片的戾气凝结成的‘镇厄珠’，能暂时压制归藏盘的凶性，但最后一块碎片在楼兰故地，那里的戾气太重，镇厄珠未必能镇住。”
苏瑶将黑珠嵌进青铜树的主干，树身突然浮现出张西域地图，楼兰古城的位置被朱砂圈出，旁边注着行小字：“黄沙之下，有楼船载归藏之秘。”
赵野收拾行李时，发现年轻人留下的勘探报告里夹着张照片：楼兰遗址的佛塔壁画上，画着艘楼船乘风破浪，船帆上的归藏盘图案正在发光，船头站着个戴龙纹佩的男子，背影与陈默一模一样。
“他要去楼船里找归藏盘的终极秘密。”苏瑶看着照片里的壁画，“报告上说，佛塔地宫的入口，只有在月圆之夜才能打开，而三天后就是满月。”
青铜树的叶片突然全部指向西方，叶脉间的光缕汇集成条金色的河流，恰似古籍里记载的“弱水”——传说中能浮起羽毛却沉不下石头的神秘水域，源头就在楼兰古城的地下。
“看来得去趟西域了。”赵野将考古队赠送的红山玉猪龙挂在脖子上，“老教授的手记里说，楼船里藏着归藏盘的‘心’，只要找到它，就能彻底净化所有碎片的戾气。”
火车驶离辽西时，苏瑶望着窗外飞逝的雪原，青铜树的叶片上开始凝结细小的冰晶，折射出七彩的光芒。她知道，楼兰之行必然凶险，陈默的残魂加上最古老的陨星碎片，足以唤醒归藏盘里沉睡的凶性。但掌心的黑珠传来阵阵暖意，仿佛在告诉她：当九块碎片集齐，青铜树开花结果之时，便是归藏盘真正苏醒之日。
车窗外的夕阳将雪原染成金红色，苏瑶打开古籍，最新浮现的字迹在暮色中闪着微光：“楼船之上，有三问，答者生，昧者死。归藏之心，在问与答之间。”她合上书本时，发现封皮内侧的龙纹己经完全清晰，龙爪下托着的，正是楼兰佛塔的图案。
西域的风，似乎己经提前穿过车厢，带着黄沙的气息，吹动了青铜树的叶片。下一站，楼兰古城，那里有归藏盘最后的碎片，也有等待着被揭开的终极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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