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安碑林博物馆的银杏叶落了满地时,苏瑶正蹲在展柜前,对着块唐代石碑出神。碑上"归藏"二字的刻痕里,渗出与楼兰梧桐苗同源的绿意,顺着玻璃蜿蜒成线,指向展厅入口处的身影。
那人穿着件深灰色风衣,手里捏着半块青铜残片,指尖无意识地着边缘的龙纹。阳光透过高窗落在他肩头,勾勒出挺拔的轮廓,侧脸线条冷硬如刀削,唯独看向展品的眼神里藏着不易察觉的柔和。
"这块残片,能借我看看吗?"苏瑶站起身时,掌心的梧桐苗突然发烫,叶片首指对方手中的青铜。她认出那是归藏盘的边角,断裂处还残留着朱砂的痕迹——这是玄真子后人特有的标记。
男人转过头,目光落在她腕间若隐若现的梧桐叶印记上,眉峰微挑:"邵家的人?"他将残片递过来,指腹的薄茧擦过她的掌心,带来一阵细微的麻意,"我是陆承宇,守陵人的后代。"
残片入手冰凉,背面刻着行极小的隶书:"长安西市,有楼船余烬。"苏瑶突然想起楼兰壁画里的船帆,抬头时正对上陆承宇的视线,那双眼睛像蒙着薄雾的寒潭,却在触及她掌心的梧桐苗时泛起涟漪。
"你在找楼船的碎片?"陆承宇的声音低沉如古钟,"上个月西市拆迁时,工人在地基下挖出艘烧焦的木船,船板上的纹路和你这株苗一模一样。"
苏瑶跟着他穿过碑林的侧门,来到间僻静的修复室。桌上摊着张拓片,正是那艘古船的残骸纹样,其中块船板的断裂处,赫然是陆承宇手中残片的形状。
"这不是普通的商船。"陆承宇用镊子夹起片船板残屑,放在显微镜下,"里面掺了陨星粉末,和你在楼兰找到的碎片同源。"
梧桐苗突然从苏瑶掌心飞出,落在拓片中央。叶片舒展的瞬间,无数光点从残屑中升起,在空气中拼出幅星图——紫微垣的东南方缺了角,正好对着西安城南的少陵原。
"那里是杜陵的位置。"陆承宇的指尖点向星图缺口,"汉代守陵人曾在杜陵旁建过座'归藏祠',据说藏着楼船的航海日志。"
次日清晨,少陵原的秋雾还未散尽。陆承宇开着辆半旧的越野车,后备厢里堆满了洛阳铲和探地雷达。苏瑶注意到他副驾的储物格里,放着个磨损的罗盘,盘面的刻度与归藏盘惊人地相似。
"这是祖传的。"陆承宇似乎察觉到她的目光,随手将罗盘丢过来,"我爷爷说,当年邵家先祖将归藏盘一分为二,一半随楼船入西域,一半留在长安守祠。"
罗盘在苏瑶掌心转动,指针稳稳指向杜陵的封土堆。她突然想起爷爷临终前的话:"归藏盘的守护者,终会在星图指引下重逢。"
他们在祠庙遗址的地基下找到块方形石板,上面刻着与陆承宇罗盘吻合的纹路。苏瑶将梧桐苗放在石板中央,根系突然扎进泥土,引出条暗渠,渠水泛着与弱水相似的黑光,却在接触到陆承宇的罗盘时化作清水。
"是玄真子设的结界。"陆承宇跳进暗渠,伸手将苏瑶接了下来,"只有归藏盘的两半持有者同时在场,才能打开。"
渠底的石门后藏着间密室,西壁的陶罐里装满了竹简,最中央的木架上,摆着卷泛黄的丝绸,上面用朱砂画着楼船的全貌,船底标注着"心舟渡弱水,双盘合则归"。
"原来楼船的真正作用,是载着归藏盘寻找另一半碎片。"苏瑶展开丝绸时,陆承宇的罗盘突然与她怀中的归藏盘残片产生共鸣,两道盘纹在空中交织成完整的龙形,"你看这里的注脚,说要让双盘认主,需要......"
话音未落,密室突然震动,头顶落下的碎石砸向苏瑶。陆承宇下意识将她护在身后,自己却被石块擦破了胳膊,鲜血滴在罗盘上,竟让断裂处发出了金光。
"是血契。"苏瑶看着双盘渐渐合拢,突然明白丝绸上未写完的话,"需要守护者的血,才能让归藏盘重归完整。"
陆承宇的伤口处,浮现出与她相似的梧桐叶印记。他望着正在融合的双盘,突然轻笑出声:"我爷爷说,我们陆家欠邵家一条命。民国时你太爷爷为了保护归藏盘,替我爷爷挡过一枪,临终前说,若有朝一日双盘重逢,要让陆家后人护邵家周全。"
苏瑶的心猛地一跳,看着他胳膊上的印记与自己腕间的渐渐重合,突然想起那些竹简里的记载:归藏盘的守护者,注定要在血脉的羁绊中,共同完成最后的使命。
当他们带着丝绸和竹简走出暗渠时,夕阳正染红杜陵的封土堆。陆承宇突然停下脚步,从怀里掏出个小巧的木盒:"这是我在密室角落找到的,上面刻着你的名字。"
木盒里装着半块玉佩,与苏瑶的龙纹佩正好拼成完整的圆形。她突然明白,所谓的重逢,从来不是偶然——那些散落在时光里的碎片,那些跨越时代的约定,终究会在星图的指引下,找到彼此的归宿。
"接下来去哪?"苏瑶将玉佩贴身收好,梧桐苗在她掌心轻轻摇曳,指向东方的天空。
陆承宇发动越野车,罗盘在仪表盘上转动,最终指向洛阳的方向:"我爷爷的日记说,归藏盘的最后一块残片,藏在邙山的紫微印旁。据说那里,藏着让它彻底苏醒的秘密。"
车窗外的银杏叶纷纷扬扬,苏瑶望着陆承宇专注开车的侧脸,突然觉得这场寻找,似乎从一开始就不只是为了归藏盘。那些隐藏在青铜纹路里的约定,那些流淌在血脉中的羁绊,正在这个秋天,悄然绽放出新的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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