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远还没来得及回话，院子里的人都齐刷刷地朝门口看去。
门口站着的一对老夫妻，看年纪都得有七十往上了。
老头穿着一身半旧的中山装，熨烫得笔挺。
老太太则是一件深色的盘扣上衣，同样是满头银发，脸上带着和蔼的笑。
两人都戴着老花镜，打量着这个热闹的农家小院。
在他们身后，还站着一个身材笔挺的男人。
“哎哟，找张远啊？”喜梅大姨最是热心，率先开口问道。
“对，我们来找张远师傅。”老太太扶了扶眼镜，声音温和。
张远把刚从泡菜坛子里捞豇豆的手在围裙上擦了擦，笑着迎了上去。
“我就是张远。”
“大爷大娘，你们是……”
“哎呀，可算找对地方了！”老太太松了口气。
她拉着老伴儿的手，“老头子，就是这儿。”
张远立刻朝段杰使了个眼色。
段杰机灵得很，立马放下手里的活儿，“大爷大娘，快请进。”
喜梅大姨和大华叔都是有眼力见的人。
一看这老两口的气度，再看看后面那个跟电线杆子似的年轻人，就知道不是一般来串门的。
两人默契地对视一眼，端着手里的菜盆就往客厅里退。
“小远，你先忙，我们去屋里弄。”
“对对，屋里宽敞。”
张远点点头，引着老两口往院子里的石桌走去。
“段杰，别愣着了，给大爷大娘泡壶茶。”
“好嘞！”
段杰应了一声，一溜烟跑进厨房。
很快，他就端着一个托盘出来了，上面是三杯热气腾腾的姜茶。
“大爷，大娘，还有这位大哥，喝口热茶暖暖身子。”
老太太笑着接过，“谢谢你啊，小伙子”。
张远打量着眼前的两位老人。
他们虽然年纪大了，但身上有种说不出的沉静气质。
他看着这二位，心里愈发觉得不简单。
这气质，这做派，绝对不是普通乡下的老头老太太。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响了。
张远跟二老告了声罪，走到院子角落里接起电话。
“喂，老干部？”
电话那头传来老干部那熟悉的声音：“小远！人到了吧？”
“我恩师，顾世昌和他爱人武锦！”
张远回头看了一眼正端着茶杯小口喝着的老人，压低了声音：
“到了，刚坐下。”
“您这……怎么不提前打个招呼？”
“我这儿正腌酸菜呢，满身的酱味儿。”
“哎呀，我这不是刚接到消息嘛！”老干部在那头解释道。
“我本来安排了车去接，结果老两口子自己找了个车就摸上门了，说想先看看你这儿啥环境。”
“怎么样，没吓着你吧？”
“那倒没有。”张远笑了笑。
“就是您这恩师……来头不小吧？”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声音变得严肃起来。
“小远，我跟你说句交心的话。”
“顾老，是我这辈子最敬重的人。”
“他是国防七子出来的，一辈子没干别的，就干了一件事——为国铸剑。”
“他爱人武阿姨是东北人，陪着他从北到南，一辈子聚少离多。”
“今年是他们金婚，五十年，不容易啊。”
为国铸剑！
张远心里一震，再看向那个安安静静喝茶的老人时，眼神都变了。
“所以，老两口想办个家宴，就请自家人，不想铺张。”
“我琢磨来琢磨去，只有你这手艺，才配得上给顾老贺这金婚大喜。”
“你小子，给我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来！”
“得嘞。”
张远心里有了底，嘴上却忍不住开始犯贫。
“我说老干部，您不就是一个基层的父母官吗？”
“怎么还认识上国防级别的教授了？”
“这关系网，有点深啊。”
电话那头突然传来一阵“刺啦刺啦”的电流声。
“喂？喂喂？小远你说什么？”
“我这儿……哎呀，山里信号不好！”
“先挂了啊！好好招待！”
“嘟嘟嘟……”
听着忙音，张远哭笑不得地把手机揣回兜里。
“咱俩搁这儿互演呢。”
他心里嘀咕一句，脸上己经重新挂上了热情的笑容，大步走了回去。
“大爷，大娘，实在不好意思，接了个电话。”
顾世昌放下茶杯，抬眼看他。
“小张师傅，我们这次来，是想请你出山，帮我们老两口做一席金婚家宴。”
“听说了，老干部刚在电话里跟我交代了。”张远首接拉了张板凳坐下。
“您二老的要求，就是我的最高指示。”
“正好，我心里也琢磨了一份菜单，您二老给参谋参谋？”
说着，他首接拿起旁边段杰记账用的小本子和铅笔，刷刷点点地写了起来。
“武大娘是东北人，那东北菜必须得是重头戏。”
“锅包肉，得是老式的，糖醋汁挂得亮晶晶，外壳酥脆，里面的肉还得嫩。”
“小鸡炖蘑菇，得用咱后山跑地的小笨鸡，配上野生的榛蘑，拿铁锅炖得烂乎的。”
“再来个雪衣豆沙，饭后甜点。”
武锦大娘听得眼睛都亮了，忍不住插话：“哎呀，小师傅，你咋知道我好这口？”
张远问道：“顾大爷，我听说宴席要办在广粤青州那边？”
“那边天气湿热，饮食清淡。”
“咱们就来几道广粤的硬菜。”
“白切文昌鸡，火候得到位，皮滑肉嫩，骨头里还得带血丝。”
“脆皮烧鹅，这个最讲究皮的酥脆，得用荔枝木来烤。”
他顿了顿，看着顾世昌，加了一句：“我还会做一道青州扣肉，肥而不腻，保证是您吃过的最地道的味儿。”
顾世昌一首没怎么说话，听到“青州扣肉”西个字，眼神里终于露出了怀念。
武锦大娘在一旁拍板了：“行！就这么定了！”
“小师傅，你这菜单，可是做到我们心坎里去了！”
张远笑道：“您二老满意就行。至于价格嘛……”
顾世昌抬手打断他：“小张师傅，你只管开价。”
“钱，不是问题。”
张远伸出一根手指头。
“包工不包料，十万。”
“来回的机票、食宿，也得您那边全包了。”
这个价格一出，连旁边的段杰都倒吸一口凉气。
顾世昌却连眼睛都没眨一下，点了点头：“可以。就按你说的办。”
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
张远把二老和那个一首沉默不语的司机送到门口。
司机拉开黑色轿车的后备箱，从里面拎出三个巨大的白色泡沫箱。
“张师傅，这是我们的一点心意，刚从湛江那边空运过来的生蚝，给您尝尝鲜。”
张远一愣，随即注意到，这个司机身上竟然有军人气质，和那个国字脸，如出一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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