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虎琥珀色的瞳孔里，闪过一丝困惑。
它从眼前这个两脚兽身上，没有感受到恐惧，反而是一种让它不那么烦躁的气息。
但它依旧没有放松警惕。
它的鼻翼翕动着，那种让它厌恶的气味，从这个两脚兽的身上传来。
是金子的气味。
是那些偷走它孩子的两脚兽，身上带着的气味。
它的孩子……
一想到自己那只被偷走的幼崽，公虎的怒火再次升腾，喉咙里又开始发出威胁的低吼。
许恒立刻捕捉到了它情绪的变化。
他立刻明白了。
不是因为自己侵占了它的领地。
而是因为自己身上，沾染了从盗猎贼那里拿来的金子，而那些盗猎贼，偷了它的幼崽。
这头公虎，把他当成盗猎贼的同伙了。
“你的孩子，是不是受伤了？”
许恒尝试着，将这个念头传递过去。
“它现在很安全，我正在救它。”
许恒将自己在山洞里，给那只虚弱的小老虎喂灵水、处理伤口的画面，通过灵石的能力，尽可能清晰地传递了过去。
公虎眼中的暴虐，渐渐被一种难以置信的困惑所取代。
它能“看”到那些画面。
那个虚弱的正是它的孩子的身影。
还有这个两脚兽，小心翼翼地给它喂水，清理伤口。
那股让它感到舒服的气息，似乎就是画面中那种神奇的水发出来的。
这……怎么可能？公虎巨大的头颅微微歪着，它想不明白。
但它能感觉到，眼前这个两脚兽，传递过来的情绪，是真诚的。
没有欺骗。
它又看了一眼那个护在许恒身前的金钱豹，又瞥了一眼不远处那个拿着铁疙瘩、一脸紧张的两脚兽。
它知道，今天恐怕是打不起来了。
那个铁疙瘩的威力，让它十分忌惮。
“吼……”
公虎发出了一声低沉的咆哮，声音里不再是纯粹的暴虐，而是多了一丝复杂的意味。
它慢慢地，向后退了两步，庞大的身躯，重新隐入灌木丛的阴影里。
就在许恒和老帽子都以为它要离开的时候。
那头公虎，忽然又探出了头。
它朝着东边的方向，抬了抬下巴。
“东边……深山……”
一个模糊的念头，断断续续地传入许恒的脑海。
“一个人……跑……往那边……”
它在捕猎的时候，看到过。
看到过一个穿着和许恒他们相似衣服的两脚兽，朝着更深的山里逃去了。
说完，公虎不再停留，巨大的身影彻底消失在了黑暗的林海之中。
周围，再次恢复了死寂。
老帽子端着枪，保持着戒备的姿势，足足过了一分多钟，才大口大口地喘起气来。
他的后背，早己被冷汗湿透。
他看着许恒，眼神就像在看一个怪物。
刚才那一幕，他虽然听不懂，但看得懂。
许恒，居然真的和一头老虎……沟通了？
而且那老虎，最后好像还给他指了个方向？
许恒没空理会老帽子崩塌的世界观，他连忙蹲下身，查看金钱豹的伤势。
“辛苦你了，兄弟。”他满怀歉意地抚摸着金钱豹的脑袋。
金钱豹亲昵地用头蹭了蹭他的手心，喉咙里发出委屈的“咕噜”声。
它腿上的伤口很深，皮肉外翻，看起来触目惊心。
许恒不再犹豫，从背包里拿出剩下的灵水，他小心翼翼地将灵水，缓缓倒在金钱豹的伤口上。
那狰狞的伤口，在接触到灵水的瞬间，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愈合。
流血停止了，皮肉组织在快速地再生、收拢。
不过短短几十秒的功夫，那道原本深可见骨的伤口，就只剩下了一道浅浅的粉色疤痕。
金钱豹舒服地甩了甩尾巴，用舌头舔了舔那道疤痕，又舔了舔许恒的手，眼神里充满了感激与依赖。
一旁的老帽子，己经彻底麻木了。
许恒站起身，拍了拍金钱豹的背。
“好了，快回家去吧，这里危险。”
金钱豹似乎听懂了，它围着许恒转了两圈，然后才一步三回头地，跃入草丛，很快消失不见。
首到这时，许恒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他转过头，看向老帽子，咧嘴一笑。
“队长，那家伙，好像给我们指路了。”
“最后一个盗猎贼，往东边跑了。”
老帽子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发出一个干涩的吞咽声。
夜风吹过，带走了林间最后一丝血腥气，却吹不散他脑子里嗡嗡作响的混乱。
他手里的81杠还带着一丝余温，枪托抵在肩膀上，却感觉不到丝毫的踏实。
他看着许恒，这个年轻人脸上的笑容干净得有些刺眼。
“你……你小子……”
老帽子张了张嘴，一肚子的疑问，最后只化成了一句带着浓重口音的国骂。
“我操……”
他终于放下了枪，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骨头，靠在一棵粗壮的树干上，大口喘着气。
“那畜生……不，那山神爷……它真给你指路了？”老帽子还是不敢相信。
许恒点了点头，脸上的表情很认真。
“嗯，它说，它看到一个穿着和我们差不多衣服的人，往东边的深山里跑了，腿好像还受了伤。”
他顿了顿，补充道，“应该就是最后一个了。”
老帽子沉默了。
他想起刚才那只金钱豹。
受了那么重的伤，几乎就要死了，却还是守在许恒身边，对着更凶猛的公虎龇牙咧嘴。
那是一种纯粹的，不掺杂任何利益的报恩。
老帽子干了这么多年，见过太多的人，受了恩惠转头就忘，甚至恩将仇报的也不在少数。
人，有时候，真的还不如一头畜生。
他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
“东边……”老帽子抬头，望向那片被夜色笼罩的，更加深邃的黑暗。
那里的山势更加险峻，树林也更加茂密，像一张择人而噬的巨口。
“不行，不能再追了。”他果断地摇了摇头，语气不容置疑。
“天太黑了，再往里走，太危险，我们进去就是睁眼瞎。”
老帽子看向许恒，眼神里多了一丝长辈的关切。
“再说，你妹妹还在家等你，不能让你再跟着我冒这个险。”
许恒也明白这个道理，在完全陌生的深山老林里，任何一点意外都可能是致命的。
“好，听队长的。”
两人达成一致，打开手电筒，两束光柱在黑暗中交汇，他们循着来时的路，开始往回走。
不知过了多久，前方终于隐隐约约透出了几点橘黄色的光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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