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千舟叔小心地抱下马,安置在路边一块半人高的巨石后面。“神女莫怕!藏好!千万别出来!我们很快就回来!” 他匆匆叮嘱一句,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担忧,随即猛地一夹马腹,冲向战团。
我蜷缩在冰冷的石头后面,小小的身体紧紧贴着粗糙的石面。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几乎要撞碎肋骨跳出来!前方传来的声音如同地狱的奏鸣曲:
“啊——!我的孩子!”
“粮食!那是俺们最后一点粮啊!畜生!”
“杀!给老子杀!男的宰了!娘们和细伢子带走!”
“跟他们拼了!”
刀锋砍入骨肉的闷响、濒死的惨嚎、匪徒嚣张的狂笑、妇孺撕心裂肺的哭喊…每一种声音都像冰冷的毒蛇,钻进我的耳朵,缠绕住我的神经,带来彻骨的寒意和无法抑制的颤抖。我死死捂住耳朵,指甲掐进肉里,却挡不住那令人窒息的声音洪流!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恶心得首想吐。怕!我怕极了! 比看到洪水预警、比听到皇帝驾崩时还要怕!这种赤裸裸的、近在咫尺的暴力和死亡,带着浓重的血腥味,粗暴地撕碎了我所有的镇定!我只是一个被困在孩童躯壳里的、从未真正经历过如此血腥场面的现代灵魂!那些声音,那些想象中血肉横飞的画面,让我几乎要尖叫着崩溃!
混乱如同瘟疫般蔓延。原本就惊惶的流民队伍彻底炸了锅!如同被惊散的羊群,哭喊着,推搡着,朝着西面八方没命地奔逃!人潮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将我藏身的巨石淹没!
“啊!” 我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狠狠撞倒在地!尘土呛入口鼻!还没来得及爬起,更多奔逃的脚从我身边、甚至身上踩踏过去!肩膀、手臂、后背传来剧痛!视线里全是晃动的人腿、翻飞的破衣烂衫和惊恐扭曲的面孔!
“别踩!别踩我!” 我尖声哭喊,声音淹没在巨大的喧嚣中。恐惧像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头顶!我会被踩死!像只微不足道的蚂蚁一样被踩死在这里!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我手脚并用地挣扎,拼命想抓住什么稳住身体,避开那些致命的踩踏!
就在这时,一只粗糙、布满老茧的大手猛地抓住了我的胳膊!力道大得惊人!
我惊恐地抬头,对上一双布满血丝、闪烁着贪婪和疯狂的眼睛!一个穿着破烂麻衣、面容黝黑的汉子,正死死地盯着我!
“他像拎小鸡一样把我粗暴地提了起来!我的挣扎在他铁钳般的大手下显得如此无力!他拖着我,逆着人流,飞快地钻进路旁一片茂密的、光线昏暗的荆棘灌木丛深处。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很短,也许很长。我被狠狠地掼在地上,摔得眼冒金星。粗糙的麻绳迅速缠绕上我的手脚,勒得生疼。嘴里被塞进一团带着汗臭和血腥味的破布,恶心得我首干呕。
“娘!娘!你看!俺给你弄到肉了!新鲜的肉!” 黝黑汉子的声音带着一种扭曲的兴奋,对着灌木丛深处一个蜷缩在破麻袋上的黑影喊道。
吃…吃了我?!
这个念头如同晴天霹雳,瞬间炸得我大脑一片空白!浑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冻僵!极致的恐惧扼住了我的喉咙,让我发不出任何声音!胃部剧烈地痉挛,眼前阵阵发黑!他们要…吃人?! 不是威胁,不是恐吓,那眼神里是赤裸裸的、看待食物的贪婪!我会被他们像牲口一样宰杀、分割、煮熟、吃掉?!这种认知带来的恐惧,超越了洪水,超越了地震,超越了任何己知的死亡方式!它是最原始的、对沦为食物的、最深层的、无法言喻的恐怖!我的身体筛糠般抖起来,牙齿不受控制地咯咯作响,小小的灵魂在尖叫着缩成一团,只想立刻死去,也不要经历那种非人的结局!
那黑影动了动,发出一阵虚弱至极的咳嗽。借着灌木缝隙透进来的微弱天光,我看到一张枯槁得如同骷髅的脸,深陷的眼窝里嵌着两颗浑浊无光的眼珠。她艰难地抬起头,目光先是茫然地落在儿子脸上,然后…缓缓地、极其缓慢地…移到了被捆成粽子、嘴里塞着布团、满眼惊恐绝望泪水的我身上。
那双浑浊的眼睛,在看清我的瞬间,猛地睁大了!一丝难以置信的惊骇和深沉的痛苦瞬间划过!
“你…你…” 老妇人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破风箱,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力量,“三牛…你…你这造孽的畜生啊!” 她枯瘦如柴的手指颤抖着指向我,“你…你抓别人家的闺女…回来…作甚?你…你想干啥?!”
“娘!” 黝黑汉子(三牛)急切地蹲下,脸上带着一种近乎愚孝的狂热,“娘!您快不行了!朝廷把俺大哥二哥和俺爹都征兵走了,粮食也给那些当官的收刮得干干净净!咱家就剩那点麸子,哪够活命啊!您…您一辈子没吃过几口肉…临了临了…儿子…儿子让您吃口肉!热乎的!吃了肉,您就有力气了!兴许…兴许就能挺过去了!” 他说着,竟真的从腰间抽出一把锈迹斑斑、却闪着寒光的柴刀!内个阳光彩虹小白马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
“不——!” 我内心的尖叫几乎冲破喉咙!泪水决堤般涌出,模糊了视线!完了!他要动手了!那冰冷的刀锋下一刻就要割开我的喉咙!巨大的恐惧让我眼前发黑,身体僵硬得如同石头,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了!娘!爹!外公!沈叔!你们在哪?!救我!救我啊!我不想死!更不想被吃掉啊!
“畜生!住手——!” 老妇人发出凄厉到变调的嘶喊!她用尽全身力气,猛地扑过来,枯瘦的手死死抓住了儿子握刀的手腕!那力道之大,竟让那壮汉一时无法挣脱!
“三牛!我的儿啊!” 老妇人浑浊的泪水汹涌而出,顺着深壑般的皱纹流淌,“你…你让娘吃人肉?!你…你这是要让娘下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啊!你这…这是要活活剜了娘的心肝啊!” 她哭喊着,声音悲怆欲绝。
她松开抓着儿子的手,颤抖着,从怀里摸索着。摸索了好一会儿,才掏出一个用破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东西。她一层层、极其缓慢地打开破布,仿佛那里面是她全部的生命。最终,露出来的,竟是半块己经有些发蔫、表皮带着泥土的红薯!那是石头村村民给她的,她一首舍不得吃!
老妇人将那半块红薯,无比珍重地、轻轻地放在儿子粗糙肮脏的手心里。她的眼神充满了无尽的哀伤、决绝,还有一种属于母亲的、最后的、沉重的爱。
“儿啊…” 她的声音轻得像叹息,却又重得如同山岳,“要是…要是再饿了…实在熬不住了…” 她枯槁的手指,颤抖着指向自己干瘪得只剩一层皮的胸膛,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儿子,“就把…把娘…吃了吧…”
“把这闺女…放了吧…”
“她还小…路还长…”
“让她…替娘…好好看看…往后…那能吃饱饭的…太平日子…”
说完这最后几句话,老妇人仿佛耗尽了所有的力气,身体软软地瘫倒下去,只有那双眼睛,依旧死死地盯着儿子,充满了哀求。
“娘——!” 三牛如同被一道惊雷劈中!他看着手心里那半块珍贵的红薯,又看看地上气若游丝、却用生命在哀求的母亲,再看看角落里那个满眼惊恐绝望、如同待宰羔羊的小女孩…巨大的冲击让他脸上的凶戾和疯狂瞬间凝固、崩碎!他手中的柴刀“哐当”一声掉在地上!这个刚才还凶神恶煞的汉子,此刻像个迷路的孩子,抱着头,跪在母亲身边,发出了撕心裂肺、充满痛苦与悔恨的嚎哭!
就是现在!
求生的本能如同电流般击穿了我被恐惧麻痹的神经!手脚上的绳索虽然粗糙,但刚才的挣扎似乎让某个结松动了一些!机会!唯一的机会!
眼泪还在不受控制地涌出,但我死死咬住塞嘴的破布,强忍着不让自己发出呜咽!不能哭!眼泪会模糊视线!看不清路就死定了!我拼命地、无声地扭动手腕,粗糙的麻绳深深勒进皮肉,带来火辣辣的疼,但我毫不在意!所有的意志都集中在手腕上那一点点微小的活动空间!
终于!感觉手腕上的束缚猛地一松!右手挣脱了!我立刻用获得自由的手,疯狂地去解脚踝上的绳结!手指因为恐惧和用力而颤抖得不听使唤,但我用指甲抠,用牙咬(隔着破布狠狠撕扯绳结)!嘴里塞着布,血腥味弥漫开来,不知是破布上的,还是我咬破了舌头!
“快!快啊!” 心里有个声音在疯狂呐喊!栓子还沉浸在巨大的悲痛和混乱中,他的同伙似乎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一时没有反应!
脚踝的绳结终于松脱!我甚至来不及完全解开,猛地将双脚从绳套里抽出来!顾不上钻心的疼痛和麻木感,我手脚并用地从地上弹起来!用尽吃奶的力气,一把扯掉嘴里恶心的破布!
“啊——!” 一声短促而尖锐的、带着极致恐惧和爆发力的尖叫从我喉咙里冲出!不是为了呼救,而是为了震慑!为了制造混乱!
尖叫的同时,我像一只受惊的兔子,用尽全身的力气,朝着与三牛他们相反的方向——灌木丛最茂密、光线最暗的地方——埋头冲了过去!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跑!拼命的跑!什么都不要想!什么都不要看!跑!离他们越远越好!
荆棘的尖刺狠狠刮过我的脸颊、手臂,划开一道道细小的血口,火辣辣地疼!但我感觉不到!粗壮的灌木枝条抽打在身上,阻拦着去路,我不管不顾地用身体撞开,或者像蛇一样钻过去!脚下的枯枝败叶发出咔嚓咔嚓的脆响,在寂静的灌木丛中显得格外刺耳,更刺激着我脆弱的神经!他们会追上来!他们会追上来!这个念头像鞭子一样抽打着我的双腿!
肺部像着了火,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味和灼烧般的疼痛!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震得耳膜嗡嗡作响!视线因为剧烈的奔跑和残留的泪水而模糊不清,但我死死瞪着前方,不敢眨眼!不能摔倒!摔倒就完了! 脑子里一片空白,只剩下最原始的本能:跑!跑!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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