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回合的交锋,以江美玲的哑火,和沈云舒那无声的、降维打击般的胜利,而告终。
客厅里那根紧绷的、充满了火药味的弦,非但没有松弛下来,反而,因为这种诡异的、力量完全不对等的战局,而被拉得更紧,更紧,几近崩断!
江美玲像一只被踩了七寸的、愤怒的毒蛇,却又找不到任何可以下口的地方。她只能将那口混合着羞辱与不甘的毒液,死死地憋在胸口,一张涂着厚厚粉底的脸,涨得由红转紫,由紫转青,像一个调色失败的、劣质的调色盘,精彩纷呈。她只能用眼刀,一遍又一遍地凌迟着那个让她当众出丑的“罪魁祸首”。
而唐芮,则坐在自己母亲的身旁,端庄得像一尊完美的、用粉色陶瓷烧制而成的、昂贵的娃娃。
她那双画着精致眼线的、漂亮的眼睛,微微地眯了起来。
像一只即将发起致命攻击的、优雅的波斯猫。
她看着那个安静地站在客厅中央,仿佛刚刚那番充满了智慧与机锋的言语都与她无关的、正在神游天外的沈云舒。
她那涂着迪奥999的、烈焰般的红唇,勾起了一抹冰冷的、淬了剧毒的、几乎无法察觉的弧度。
她就知道!
她就知道,这个女人绝对、绝对不是什么善茬!
她那副楚楚可怜的、人畜无害的、仿佛从古代言情小说里走出来的白莲花模样,都他妈是装出来的!是她最擅长的、用来迷惑男人的、廉价的保护色!
骨子里,她就是一个工于心计的、最擅长用“以退为进”、“绵里藏针”这种下三滥手段的、可怕的……狐狸精!
不行!
绝对不能让她就这么轻描淡写地掌控了全场的节奏!
绝对不能让她就这么得意下去!
唐芮的大脑,像一台超高频率运转的、精密的计算机,在飞速地分析着眼前的局势,寻找着对方的……破绽。
她知道,在“家教”、“礼数”、“德行”这种虚无缥缈的、充满了主观色彩的、属于“旧时代”的领域里,自己根本就不是这个“古董”的对手。
她就像一个全副武装的、手持着最先进的激光枪的现代士兵,却被对方拉入了一片充满了浓雾的、古老的竹林里。她所有的优势都无法发挥。而对方却能凭借着对地形的熟悉,用最原始的、最不起眼的竹箭,对自己进行最致命的、看不见的攻击!
要想扳回一城!
要想让她当众出丑,颜面尽失!
就必须将她从那片她熟悉的、充满了迷雾的竹林里,硬生生地拖出来!
拖到一片开阔的、阳光普照的、属于自己的……主场!
一个充满了现代气息的、充满了时尚元素的、充满了消费主义符号的、她绝对、绝对不可能懂的……领域里!
一个念头,像一道恶毒的、充满了算计的闪电,猛地划过了她的脑海!
有了!
唐芮的脸上瞬间重新堆起了那副甜美的、天真无邪的、足以让任何男人都为之心动的笑容。
她亲昵地挽住了自己母亲那保养得宜的、戴着卡地亚手镯的手臂,用一种娇嗔的、带着几分撒娇意味的、清脆悦耳的声音开口了。
“哎呀,妈,你听云舒妹妹说的,我都自愧不如了!看来,我以前真的是太不懂事了!以后,我可得跟云舒妹妹好好地学学这些为人处世的大道理呢!”
她先是用一句看似自谦、实则充满了捧杀意味的话,将沈云舒架到了一个“人生导师”的、高高的位置上。
捧得越高,待会儿摔下来的时候,才会越疼、越惨!
随即,她话锋一转,那双漂亮的、像黑葡萄一样的眼睛,滴溜溜地一转,目光落在了客厅角落里那个为了点缀家居而随意插着几支百合的、巨大的、看起来就价格不菲的水晶花瓶上。
她的脸上立刻露出了一个充满了“苦恼”与“真诚求助”的表情。
“说起来,我最近也在努力地培养自己的艺术情操呢。这不,刚花了十几万,报了一个日本最著名的花道大师渡边宏一先生的、小原流高级私教研修班。”
她先是用一种看似不经意的、实则充满了炫耀意味的语气,轻描淡写地点出了“十几万”、“日本”、“大师”、“小原流”、“高级私教”这几个充满了“国际化”与“高级感”的、能瞬间与普通人拉开阶级差距的关键词。
然后,她才一脸苦恼地看着沈云舒,那眼神充满了“真诚”的、对“前辈”的、谦卑的请教。
“可是啊,我这个人天生就笨手笨脚的。我们渡边老师都快被我给气死了!他说我有匠气,无灵气。就比如,我今天来的时候路过一家新开的、叫‘Roseonly’的进口花店,看到一种花特别漂亮,叫‘蓝色妖姬’!”
她的声音陡然拔高了八度,充满了发现新大陆般的、惊喜的意味。
“听店员说,那种蓝色不是染的哦!是他们从荷兰用最顶尖的、转基因的高科技专门培育出来的!每一朵都要好几百块呢!我一冲动就买了一大捧,想回来自己学着用我们小原流的‘写景花’手法插一下,可怎么弄都弄不好,俗气得要死!”
她一边绘声绘色地描述着,一边对着门外用一种吩咐下人的、理所当然的语气喊了一声。
“王叔,把我车后备箱里那捧花拿进来吧!小心点,别碰坏了,贵着呢!”
门外,一个穿着笔挺司机制服的中年男人恭敬地应了一声。
不一会儿,便抱着一大捧用金色的、闪闪发光的、充满了廉价感的包装纸,里三层外三层地包裹着的、蓝得近乎于妖艳的、俗不可耐的……蓝色玫瑰,走了进来。
整个客厅瞬间被那股浓郁的、充满了化学香精味道的、令人头晕目眩的刺鼻香气所笼罩。
江国栋那藏在报纸后面的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唐芮却像是献宝一样站起身,从司机手中接过那捧花,然后用一种充满了期待与崇拜的目光看着沈云舒,那眼神真诚得能拿下奥斯卡最佳女主角。
“云舒妹妹,”她的声音甜得能腻死人,“你这么有古典气质,这么懂茶道,想必对插花这种风雅的事情也一定很精通吧?”
“不如,你就现场指点我一下?”
“也让我们这些凡夫俗子开开眼,见识见识什么才是真正的、古典的、高级的、插花艺术?”
这是一个完美的、充满了现代气息的、层层递进的、无法拒绝的……陷阱!
她笃定!
她百分之一千、一万地笃定!
眼前这个不知是从哪个穷乡僻壤里冒出来的“古董”,这个连智能手机都不会用的“土包子”,绝对!绝对!绝对!不可能认识这种用现代“转基因高科技”人工制造出来的、“昂贵”的、充满了“消费主义符号”的……“蓝色妖姬”!
她也绝对!绝对!绝对!不可能懂得什么源自日本的、充满了“国际范”的、最讲究“形式感”的……“小原流花道”!
她就是要用这种充满了现代文明与消费主义色彩的“高科技产物”,来碾压她那套早己过时了的、不值一钱的、酸腐的“古典审美”!
她就是要让她在所有人的面前亲口承认自己不懂!不会!不知道!
然后,她就可以顺理成章地用一种“悲悯”的、充满了“优越感”的、看似“为你好”的姿态来“教育”她:
“哎呀,云舒妹妹,这也不能怪你。毕竟,你的生活环境比较……闭塞嘛。我们这个时代跟你那个……哦不,跟你以前生活的地方,是不一样的。现在啊,讲究的是全球化,讲究的是高科技。你那些老掉牙的、只知道追求什么‘风骨’、‘意境’的东西,早就被时代淘汰啦!”
她己经在脑海里一遍又一遍地预演好了沈云舒即将要面临的那场巨大的、无地自容的、溃不成军的……羞辱!
她将那捧艳俗得如同一个穿着最劣质的蓝色绸缎的、试图冒充贵妇的、风尘女子般的蓝色玫瑰,像递上一封战书一般递到了沈云舒的面前。
脸上是那种早己预知了结局的、看好戏的、残忍的……笑容。
那一瞬间。
客厅里所有人的目光再次像被无形的丝线操控的木偶一般,齐刷刷地聚焦在了沈云舒的身上。
江浩的心再次提到了嗓子眼!
他感觉自己都快要窒息了!
他知道这是唐芮设下的一个比刚才那个更加恶毒、更加阴险的陷阱!
但他却无能为力!
因为他自己也分不清!
他自己也被那所谓的“荷兰高科技”、“日本小原流”、“十几万的研修班”这些充满了“高级感”的、听起来就“很厉害”的词汇给搞蒙了!
他也陷入了这种由现代消费主义和信息不对称所共同构建的、充满了“高级感”的……认知壁垒之中!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沈云舒被这个他根本无法破解的、由“无知”所构筑的、崭新的、无解的……困局,死死地困住!
他只能等待着那场注定要来临的……溃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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