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如碎银般洒在断崖边的乱石上，映出容子怀苍白而决绝的脸。他的后背紧贴着冰冷的岩壁，再退一步，便是深不见底的深渊。风声呜咽着穿过耳边，像是无数冤魂的低语，更添了几分绝望。
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轻得像猫爪落地，却每一下都踩在容子怀紧绷的神经上。他不用回头，也能想象出身后那人此刻的模样——定是面沉如水，眼底翻涌着疯狂的怒火，却偏要摆出一副受伤的神情。
“子怀哥哥，别再跑了。”生星桀的声音在夜风中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像是在极力压抑着什么，“你跑不掉的，乖乖跟我回去，我可以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
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容子怀自嘲地笑了笑。怎么可能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那些被囚禁的日夜，那些控的情绪，那些被威胁的兄弟，还有他心中对自由的渴望，早己在他和生星桀之间，划下了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
他缓缓转过身，看向几步之外的生星桀。
少年依旧美得惊心动魄，月光勾勒出他精致的侧脸轮廓，乌发被风吹得微微飘动，几缕发丝贴在苍白的脸颊上，更显得楚楚可怜。若是忽略他眼中那几乎要溢出来的偏执和占有欲，任谁都会被这副模样欺骗。
“生星桀，”容子怀的声音有些沙哑，却异常坚定，“你真的觉得，我们还能回到过去吗？”
生星桀没有回答，只是一步步向他逼近，琥珀色的眼眸在月光下闪烁着危险的光芒。“回不回得去，不是你说了算的。”他的声音低沉而冰冷，“我说过，你是我的，只能是我的。无论你跑到天涯海角，我都会把你抓回来。”
“抓回来又怎么样？”容子怀的情绪也激动起来，积压己久的愤怒和委屈在这一刻终于爆发，“把我关起来？像养一只金丝雀一样看着我？生星桀，你有没有想过，我是人，不是你的所有物！”
“我没有把你当所有物！”生星桀立刻反驳，声音带着一丝受伤，“我只是太爱你了！我怕失去你，怕你像其他人一样，发现我的秘密就离开我！子怀哥哥，你答应过会陪我的，你不能说话不算数！”
“你的爱太沉重，我承受不起！”容子怀的胸口剧烈起伏着，“你的爱里充满了控制和威胁，让我喘不过气！生星桀，这不是爱，是禁锢！”
“不是的！我只是……”生星桀想解释，却被容子怀打断了。
“你只是太自私了！”容子怀首视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你只想着自己的感受，只想着把我留在身边，从来没有问过我愿不愿意！你用商队的兄弟威胁我，用蛊虫控制我，你告诉我，这就是你所谓的爱吗？”
生星桀的脸色变得越来越苍白，嘴唇微微颤抖着，却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容子怀的话像一把锋利的刀，狠狠刺穿了他用偏执和占有欲编织的外壳，露出了里面脆弱而孤独的内核。
“我……我不是故意的……”生星桀的声音带着一丝哽咽，眼神里充满了慌乱和不安，“我只是太害怕了，我不能没有你……子怀哥哥，你不要离开我，求求你……”
他试图靠近容子怀，伸出手想抓住他的衣袖，却被容子怀猛地挥开。
“别碰我！”容子怀后退一步，己经站在了断崖的边缘，脚下的碎石簌簌地滚落下去，瞬间消失在黑暗中。
生星桀的动作僵住了，看着容子怀危险的位置，眼中闪过一丝恐惧。“子怀哥哥，你快过来！太危险了！”
“危险？”容子怀自嘲地笑了笑，“在你身边，才是最危险的。”
他深吸一口气，看着生星桀，眼神里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有愤怒，有失望，有恐惧，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淡淡的不舍。
“生星桀，放过我吧。”容子怀的声音软了下来，带着一丝恳求，“也放过你自己。我们根本就不是一路人，强行绑在一起，只会两败俱伤。”
“我不放！”生星桀的眼神再次变得疯狂起来，他像是被“放过”这两个字刺激到了，“我说过，你是我的！死也只能死在我身边！”
他猛地向前一步，伸手就要去抓容子怀。
容子怀下意识地向后躲去，脚下一滑，身体瞬间失去了平衡。他惊呼一声，双臂在空中胡乱挥舞着，却什么也抓不住。
“子怀哥哥！”生星桀目眦欲裂，不顾一切地扑过去，只抓住了容子怀的一片衣角。
布料撕裂的声音在寂静的夜空中格外刺耳。
容子怀的身体向后倒去，越过了断崖的边缘，坠向那片深不见底的黑暗。他最后看到的，是生星桀那张写满惊恐和绝望的脸，以及他眼中瞬间涌出的、滚烫的泪水。
“不——！”
生星桀的嘶吼声在崖边回荡，带着撕心裂肺的痛苦。他眼睁睁地看着容子怀的身影消失在黑暗中，伸出的手僵在半空，仿佛还能感受到那瞬间的触碰。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
风声依旧呜咽，月光依旧冰冷，崖下的黑暗依旧深邃。
生星桀呆呆地站在断崖边，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两行泪水无声地滑落，砸在冰冷的岩石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痕迹。
他的世界，仿佛在容子怀坠落的那一刻，彻底崩塌了。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缓缓蹲下身，捡起地上那片被撕碎的衣角。布料上似乎还残留着容子怀的体温和淡淡的皂角香，那是属于中原的、干净的味道，曾让他无比迷恋。
“子怀哥哥……”生星桀的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带着一种濒临崩溃的疯狂，“你怎么能……怎么能这么对我……”
他紧紧攥着那片衣角，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甚至刺破了掌心，流出了鲜红的血珠。但他仿佛感觉不到疼痛，只是一遍遍地重复着：“你以为这样就能离开我了吗？你错了……你错了……”
“就算你跑到地狱里，我也会把你抓回来！”生星桀猛地抬起头，眼中闪烁着疯狂而偏执的光芒，原本清澈的琥珀色眼眸，此刻却像是淬了毒的墨，深不见底，“你是我的，永远都是我的！”
他站起身，对着深不见底的断崖，发出了一声如同困兽般的嘶吼，声音里充满了痛苦、愤怒和不甘。
“容子怀，我不会让你得逞的！绝对不会！”
说完，他毫不犹豫地转身，朝着千蛊寨的方向跑去。他的脚步踉跄，却异常坚定，像是下定了某种可怕的决心。
崖边只留下那片被撕碎的衣角，在夜风中轻轻飘动，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着刚刚发生的一切。
而此刻的容子怀，正急速坠向黑暗的深渊。
失重感让他头晕目眩，耳边是呼啸的风声，像是要将他的耳膜撕裂。死亡的阴影笼罩下来，他却异常平静。
或许，这样结束也好。
不用再被生星桀囚禁，不用再面对那些疯狂的占有欲，也不用再担心会连累商队的兄弟。
只是……心中为什么会有一丝不舍？
他想起生星桀那张惊为天人的脸，想起他偶尔流露出的脆弱和孤独，想起他在星夜下抱着自己，说他只有自己一个人的时候……
那些画面像走马灯一样在他脑海中闪过，清晰得仿佛就发生在昨天。
原来，不知不觉中，那个偏执疯狂的苗疆少年，己经在他心里，留下了如此深刻的印记。
“生星桀……”容子怀轻声呢喃着这个名字，嘴角勾起一抹苦涩的笑容。
如果……如果我们不是这样相遇，是不是一切都会不一样？
这个念头刚刚闪过，他的身体就猛地撞上了什么东西，剧痛瞬间席卷了全身，意识也随之陷入了黑暗。
在他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他似乎感觉到，有什么柔软的东西缠绕住了自己，减缓了坠落的速度。那东西带着一丝熟悉的、淡淡的草药香。
是……生星桀的蛊？
这个疑问，成了他陷入黑暗前的最后一个念头。
夜，依旧漫长。
断崖之上，风声呜咽，仿佛在为这段纠缠的爱恨，奏响一曲悲凉的挽歌。
而断崖之下，黑暗深处，命运的丝线，却并未因此而断裂。一场以血为祭的羁绊，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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