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像浸透了墨汁的绸缎,沉沉压在沉星古寨的断壁残垣上。唯有祭坛顶端的月光,像一柄冰冷的剑,劈开些许浓稠的黑暗,照亮了石台上那行“同心之契,共生共灭”的刻字。容子怀蹲在石台边,指尖抚过凹凸不平的纹路,忽然发现符文的凹槽里似乎残留着些许金色的粉末,在月光下闪着细碎的光。
“这是什么?”他捻起一点粉末,凑到鼻尖轻嗅,一股淡淡的硫磺味混杂着奇异的甜香,与之前在壁画前闻到的气息相似。
生星桀正检查着祭坛边缘的裂缝,闻言立刻回头,瞳孔骤然收缩:“别碰!”他几步冲过来,握住容子怀的手腕将粉末抖落,指尖因用力而泛白,“这是‘锁灵砂’,用来封印邪祟的,触碰多了会被怨气缠身。”
容子怀看着他紧绷的侧脸,手腕被握得生疼,却莫名感到一阵安心。“你怎么知道?”
“秘典里提过。”生星桀的声音依旧带着警惕,目光扫过石台,忽然停在刻字中央那个缠绕的圆环图案上——锁灵砂恰好填满了圆环的凹槽,形成一个完整的印记,与生星桀胸口的诅咒印记几乎一模一样。“是有人故意用锁灵砂加固了这个图案。”他的指尖轻轻拂过圆环,声音低沉,“看来这里确实藏着关于‘同心之契’的秘密。”
话音未落,祭坛忽然剧烈震动起来。石台上的锁灵砂像活过来一般,顺着符文的纹路快速流动,金色的光芒越来越亮,将整个祭坛照得如同白昼。容子怀下意识地抓住生星桀的手臂,却见他脸色骤变,眼底翻涌着惊涛骇浪。
“不好,我们触发了禁制!”生星桀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他猛地将容子怀拉到身后,指尖凝聚起浓郁的紫黑色蛊芒,“是守护古寨的蛊灵!”
震耳欲聋的嘶吼声从祭坛下方传来,像是无数毒虫同时振翅,又像是巨兽在深渊中咆哮。地面裂开蛛网般的缝隙,浓稠的黑雾从裂缝中喷涌而出,瞬间吞噬了月光,将整个祭坛笼罩在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
“抓紧我!”生星桀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容子怀立刻摸索着抓住他的手,只觉得他的掌心冰凉,还在微微发抖——这是他第一次见到生星桀露出如此明显的恐惧。
黑雾中传来鳞片摩擦岩石的声响,越来越近,带着一股腥甜的恶臭。容子怀的心跳得像擂鼓,他能感觉到生星桀挡在他身前的背影,虽然纤细,却异常坚定,像一株在狂风中屹立不倒的翠竹。
“锵——”生星桀不知何时抽出了腰间的银剑,剑身在黑暗中泛着冷冽的光。他手腕轻抖,银剑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精准地刺入黑雾中某一点。一声凄厉的嘶鸣响彻夜空,黑雾剧烈翻腾起来,隐约显露出一个巨大的轮廓。
“是巨蟒!”容子怀借着银剑的微光,看清了那轮廓的形状——水桶般粗壮的身躯,覆盖着暗绿色的鳞片,在月光下闪着金属般的光泽,头顶却长着一对扭曲的犄角,显然是被蛊力异化的异种。
这正是他们在古寨入口壁画上看到的守护蛊灵——“玄鳞蛊蟒”。壁画上说,它是初代蛊神容器用自身精血喂养的本命蛊,死后与其灵魂融合,化为古寨的守护者,专门吞噬擅闯者的灵魂。
“小心它的眼睛!”生星桀的声音在厮杀声中响起,他脚尖点地,身形如鬼魅般在巨蟒的攻击间隙穿梭,银剑上缠绕着淡紫色的蛊芒,每一次挥砍都能在蟒鳞上留下一道焦黑的痕迹,“它的鳞片刀枪难入,唯有眼睛是弱点!”
容子怀立刻想起那幅壁画的细节——玄鳞蛊蟒的双眼是浑浊的灰白色,与其他部位的狰狞不同,透着一股死寂的诡异。当时他还觉得奇怪,此刻才明白,那是它的致命之处。
巨蟒显然被生星桀的攻击激怒了,它猛地张开血盆大口,喷出一股墨绿色的毒液,腥臭的气味让空气都泛起了泡沫。生星桀反应极快,拉着容子怀一个侧滚躲开,毒液落在石台上,瞬间腐蚀出几个冒着白烟的深坑。
“阿蛮!”生星桀大喊一声,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带你的人牵制它的行动,别让它靠近祭坛!”
守在祭坛下的黑甲卫们立刻响应,他们分散开来,手中的弯刀上涂抹着驱虫的草药,不断骚扰巨蟒的行动。阿蛮更是勇猛,他跳到巨蟒的尾部,弯刀狠狠刺入鳞片的缝隙中,虽然没能造成重伤,却成功让巨蟒的动作迟滞了一瞬。
“子怀,到我背上来!”生星桀忽然半蹲下身,声音里带着一丝急促,“我需要你帮我找到它的弱点!”
容子怀没有犹豫,他一跃跳上生星桀的后背,双腿紧紧夹住他的腰,双手搂住他的脖颈。生星桀的身体虽然纤细,却异常稳健,即使在激烈的战斗中,也没有让他感到丝毫颠簸。
“左边!它的左 eye 有血丝!”容子怀伏在生星桀耳边大喊,他看得清楚,巨蟒的左眼中隐隐有血丝缠绕,与右眼的死寂不同,显然是力量相对薄弱的地方——这正是壁画上没有画出来的细节,只有近距离观察才能发现。
生星桀没有回头,却精准地捕捉到了容子怀的信息。他脚下猛地发力,身形骤然拔高,躲过巨蟒横扫而来的尾巴,同时手腕翻转,银剑上的蛊芒暴涨,带着破空之声刺向巨蟒的左眼!
“嘶——!”
凄厉的嘶鸣再次响起,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惨烈。巨蟒痛苦地扭动着身躯,庞大的身体撞得祭坛边缘的石壁不断坍塌,碎石飞溅中,容子怀看到生星桀的银剑深深刺入了巨蟒的左眼,墨绿色的血液喷涌而出,落在他的斗篷上,晕开一朵朵诡异的花。
“就是现在!”生星桀的声音带着一丝喘息,却异常坚定,“子怀,用你腰间的火折子点燃祭坛上的锁灵砂!”
容子怀立刻反应过来。锁灵砂是封印邪祟的宝物,此刻被巨蟒的血液浸染,又有生星桀的蛊芒催化,正是发挥效力的最佳时机。他从腰间摸出火折子,用力吹亮,然后看准时机,将火苗扔向石台上那行刻字。
金色的锁灵砂遇到明火,瞬间燃起幽蓝色的火焰,顺着符文的纹路快速蔓延,形成一个巨大的光幕,将整个祭坛笼罩其中。玄鳞蛊蟒接触到光幕的瞬间,发出一声更加凄厉的惨叫,它的身体像是被强酸腐蚀般冒出白烟,动作也变得迟缓起来。
“它的力量在减弱!”容子怀兴奋地大喊,他能看到巨蟒身上的鳞片正在失去光泽,头顶的犄角也开始剥落。
生星桀眼中闪过一丝厉色,他没有给巨蟒喘息的机会。他抱着容子怀一个旋身,避开巨蟒垂死的反扑,同时指尖弹出数道银丝,精准地缠绕住巨蟒的七寸。银丝上泛着浓郁的黑气,那是生星桀本命蛊的剧毒。
“以吾之血,引蛊为咒,灭!”生星桀的声音低沉而威严,带着一种古老的韵律。他手腕轻抖,银丝瞬间收紧,深深嵌入巨蟒的皮肉中。淡紫色的蛊芒顺着银丝涌入巨蟒体内,与幽蓝色的锁灵砂火焰内外夹击。
玄鳞蛊蟒的身体剧烈抽搐起来,它痛苦地翻滚着,撞塌了祭坛边缘的最后一道石壁,最终在一声凄厉的哀嚎中,庞大的身躯渐渐僵硬,身上的鳞片一片片剥落,露出下面早己腐朽的骨骼,最终化为一滩墨绿色的脓水,被锁灵砂的火焰彻底吞噬。
战斗结束的瞬间,整个古寨陷入一片死寂。唯有祭坛上的幽蓝色火焰还在静静燃烧,将生星桀和容子怀的影子拉得很长,交叠在布满裂痕的石台上。
生星桀的身体晃了晃,显然刚才的战斗消耗了他大量的体力,尤其是动用本命蛊的剧毒,让他胸口的诅咒印记再次泛起了暗红。容子怀立刻从他背上跳下来,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体。
“你怎么样?”容子怀的声音带着一丝急切,他能感觉到生星桀的身体很烫,像是在发烧。
“没事。”生星桀的声音有些虚弱,却依旧嘴硬,他挣开容子怀的手,踉跄着走到石台边,看着那行被火焰照亮的刻字,“锁灵砂燃烧完,应该就能看到下面的东西了。”
容子怀知道他的脾气,没有再坚持,只是默默站在他身边,时刻准备着在他倒下时扶住他。黑甲卫们也围了上来,阿蛮的手臂被巨蟒的尾巴扫到,伤口处一片乌黑,显然中了毒,但他依旧强撑着上前:“圣子,您没事吧?属下这就为您处理伤口。”
“不用。”生星桀摆了摆手,目光始终没有离开石台,“先看看祭坛下面有什么。”
幽蓝色的火焰渐渐熄灭,锁灵砂化为一地金粉。随着火焰的消失,石台上的刻字忽然凹陷下去,露出一个黑漆漆的洞口,里面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闪烁着微弱的光芒。
生星桀深吸一口气,率先走了过去。他弯腰从洞口里掏出一个巴掌大小的盒子,盒子是由某种白色的玉石制成,表面雕刻着与刻字相同的缠绕圆环图案,边角处镶嵌着几颗暗红色的宝石,像是凝固的血珠。
“这是……”容子怀凑近细看,发现玉石盒子上的圆环图案中,刻着几个极小的苗文,正是“同心之契”西个字。
生星桀的手指轻轻拂过盒子表面的纹路,忽然“咔哒”一声轻响,盒子自动打开了。里面没有金银珠宝,也没有秘籍卷宗,只有一枚残缺的玉珏静静躺在丝绒垫上。
玉珏是青白色的,质地温润,上面刻着与生星桀胸口诅咒印记部分呼应的符文,断裂处参差不齐,显然是被人强行打碎的。但最引人注目的是,玉珏上除了符文,还刻着两个模糊的人形图案,他们相互依偎,手臂交缠,胸口处恰好是玉珏断裂的地方,像是被生生劈开的一体两面。
“这上面的符文……”生星桀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他从怀中掏出之前在祭司密室找到的秘典残页,将玉珏放在残页上的图案旁,两者竟完美地拼合在一起,“和秘典上记载的‘同心之契’完全一致!”
容子怀的心跳骤然加速,他看着玉珏上那两个依偎的人形,忽然明白了什么:“这不是替代,也不是牺牲……”他的声音带着一丝激动,“这是共生!就像我们之前说的,像两棵缠在一起的树,根脉相连,共同抵抗风雨!”
生星桀没有说话,只是紧紧握着那枚残缺的玉珏,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月光透过云层,照亮他眼底翻涌的情绪——有震惊,有狂喜,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这枚玉珏,或许就是他们寻找的答案,是打破宿命的关键。但它的残缺,又暗示着什么?另一半玉珏在哪里?当年缔结“同心之契”的人,最终又遭遇了什么?
“不管怎样,我们找到了线索。”容子怀的声音带着一种安定的力量,他轻轻握住生星桀的手,感受到他掌心的颤抖,“剩下的,我们可以一起查清楚。”
生星桀转过头,对上容子怀明亮的眼睛。那双眼睛里没有丝毫犹豫和畏惧,只有纯粹的坚定和信任。在这一刻,所有的恐惧和不安都烟消云散,只剩下一种前所未有的平静。
“好。”他听到自己说,声音轻得像梦呓,却带着前所未有的坚定。
天边泛起鱼肚白时,他们终于收拾好行装,准备离开沉星古寨。黑甲卫们小心翼翼地将那枚残缺的玉珏收好,阿蛮的伤口也用生星桀给的解药处理过,虽然依旧虚弱,却己无大碍。
离开前,容子怀最后看了一眼那座残破的祭坛。阳光透过云层洒在上面,将那些刻满血腥历史的壁画映照得格外清晰。他忽然明白,这座古寨不仅藏着解除诅咒的秘密,更记录着生星桀一族世代的痛苦与挣扎。
“走吧。”生星桀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他己经恢复了平日的冷静,只是眼底的红血丝暴露了他一夜未眠的疲惫,“我们该回去了。”
容子怀点了点头,转身跟上他的脚步。经过那两尊残缺的镇邪石像时,他忽然发现,石像胸口的蛊纹在阳光下似乎闪了一下,像是在无声地祝福。
归途的雾气己经散去,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石板路上,形成斑驳的光影。生星桀走在前面,步伐稳健,容子怀紧随其后,两人之间的距离不远不近,却有着一种无需言说的默契。
“你说,另一半玉珏会在哪里?”容子怀忽然开口问道,打破了沉默。
生星桀的脚步顿了顿,回头看他,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不知道。但我有种预感,它就在千蛊寨,在某个我们忽略的地方。”他顿了顿,补充道,“或许,与我母亲留下的东西有关。”
容子怀心中一动,想起生星桀一首珍藏的那个装着忘忧花瓣的陶罐。或许,答案真的就在那里。
他们没有再说话,只是默默地走着。山谷里传来清脆的鸟鸣,与来时的压抑不同,带着一种新生的希望。容子怀看着生星桀的背影,忽然觉得,无论未来还有多少艰难险阻,只要身边有这个人,他就有勇气面对一切。
生星桀似乎感受到了他的目光,脚步微顿,却没有回头,只是耳尖悄悄爬上了一层薄红。
阳光正好,前路漫长,而他们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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