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杯温热的牛奶,如同顾时深无声的宣告,滚烫而真实地摆在了苏晚晚的面前。沈澈那通戏谑却信息量爆炸的电话,像一把无形的钥匙,“咔哒”一声,强行撬开了她拼命想要关闭的心防,将昨夜被下药的冰冷真相和顾时深雷霆手段处理的后续,赤裸裸地塞了进来。
她逃不开,也躲不掉。
巨大的认知冲击让苏晚晚大脑一片空白,身体残留的药效疲惫和一夜未眠的困倦感如同潮水般汹涌袭来,混合着复杂的震惊、后怕、羞愧和难以言喻的茫然,将她彻底淹没。她像一个被抽走了提线的木偶,僵坐在铺着柔软坐垫的餐椅上,手指无意识地蜷缩在宽大的浴袍袖口里,指尖冰凉。
顾时深的目光平静地落在她失魂落魄的脸上,金丝眼镜后的眼神深邃难测。他没有再说话,只是将盛着白粥的瓷碗又往她面前推了推,动作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
食物的香气固执地钻入鼻腔。胃里传来一阵细微的痉挛,身体的本能在渴望着能量补充。苏晚晚挣扎着,在顾时深极具压迫感的注视下,终于颤抖着伸出手,拿起那柄温热的调羹。
白粥入口软糯温热,顺着食道滑下,带来一丝微不足道的暖意,却丝毫无法驱散她心头的冰冷和混乱。她小口小口地、机械地吞咽着,味同嚼蜡。每一勺都像是完成一项艰巨的任务,耗费着她所剩无几的精力。
那杯散发着清苦气息的中药茶最终还是被顾时深强硬地推到了她面前。浓重的药味让她下意识地蹙眉,本能地抗拒。然而,当顾时深那平静无波却又带着绝对威压的目光扫过来时,所有的反抗念头都偃旗息鼓。她闭着眼,屏住呼吸,如同喝毒药般,将那苦涩的液体一饮而尽。浓烈的药味在口腔和喉咙里蔓延开,让她忍不住干呕了一下,眼角沁出生理性的泪水。
时间在沉默和压抑中缓慢流淌。窗外,A市的晨光早己大亮,车水马龙的声音隐约传来,提醒着外面那个喧嚣的世界还在正常运转。而在这间奢华却冰冷的套房里,只有调羹偶尔碰触碗壁的细微声响,和她自己沉重而压抑的呼吸声。
不知过了多久,顾时深放在餐桌上的手机再次震动起来。他瞥了一眼屏幕,眉头几不可察地微蹙,随即拿起手机,起身走向巨大的落地窗前接听。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公事公办的冷峻,似乎在处理着什么紧急事务。
苏晚晚趁机放下了几乎没动几口的粥碗和空了的药杯。身体的疲惫感排山倒海般涌来,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休息。她只想立刻离开这里,回到自己那个狭小却熟悉、能让她暂时躲避这一切混乱的出租屋。
她鼓起仅存的勇气,趁着顾时深背对着她讲电话的间隙,扶着冰冷的餐桌边缘,小心翼翼地站了起来。双腿依旧酸软无力,身体深处残留的微妙不适感随着动作而清晰,让她微微蹙眉。她裹紧了身上宽大的浴袍,像一只受惊的蜗牛,一点一点,极其缓慢而无声地挪向套房的大门。
手指触碰到冰凉的门把手时,她紧张地回头看了一眼。顾时深高大的背影依旧伫立在落地窗前,专注于电话,似乎并未察觉她的动作。
一丝微弱的庆幸涌上心头。她屏住呼吸,用尽全身力气拧开门锁,拉开一条缝隙,侧身迅速闪了出去,再小心翼翼地将厚重的门扉合拢。
“咔哒。”
轻微的关门声在身后响起,隔绝了那个充斥着清冽草木香、中药苦涩和沉重压力的空间。酒店走廊里明亮的光线、微凉的空气,以及属于公共场所的、带着消毒水味道的气息扑面而来。
自由了!
然而,这自由并未带来预想中的解脱,反而是一种巨大的虚脱感和茫然。苏晚晚背靠着冰凉的门板,大口喘着气,心脏在胸腔里狂跳不止。她低头看着自己——赤着的双脚踩在柔软却冰凉的地毯上,身上只裹着一件不属于自己的、宽大得不合身的白色浴袍,头发湿漉漉地贴在颈侧,狼狈得如同一个逃难的难民。
这副模样,根本走不出酒店!
巨大的无助感瞬间攫住了她。就在她几乎要再次崩溃时,一个穿着酒店制服、推着清洁车的服务生从走廊拐角处出现,看到她这副模样,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但良好的职业素养让他迅速低下头,推车准备离开。
“请……请等一下!”苏晚晚如同抓住救命稻草,声音干涩颤抖地叫住了他。
服务生停下脚步,恭敬地看向她:“女士,有什么可以帮您?”
苏晚晚脸颊滚烫,窘迫得无地自容,她死死攥着浴袍的领口,声音细若蚊蚋:“我……我需要一套衣服……普通的就好,T恤和裤子……还有……一双鞋子……尺码是……”她报出了自己的尺码,声音越来越低,“麻烦……记在……记在顾先生账上。”说出顾时深的名字时,她感觉自己的脸颊烧得更厉害了。
服务生眼中闪过一丝了然,随即恭敬地点头:“好的女士,请稍等,我立刻去为您准备。”他推着清洁车快速离开。
等待的时间漫长而煎熬。苏晚晚缩在套房门口冰冷的墙角,将自己蜷缩成一团,试图用浴袍包裹住所有的狼狈。过往偶尔有酒店客人经过,投来或好奇或探究的目光,都让她如芒在背,恨不得立刻消失。每一次电梯到达的“叮咚”声都让她心惊肉跳,生怕是顾时深追了出来。
终于,服务生去而复返,手里提着一个印有酒店LOGO的精致纸袋。他恭敬地将纸袋递给苏晚晚:“女士,这是您需要的衣物和鞋子。尺码应该合适。”
“谢谢!”苏晚晚几乎是抢过纸袋,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她抱着纸袋,如同抱着最后的护身符,跌跌撞撞地冲向走廊尽头的公共洗手间。
洗手间里空无一人。苏晚晚冲进一个隔间,反锁上门,背靠着门板,心脏还在狂跳。她颤抖着手打开纸袋——里面是一件质地柔软的纯白色棉质T恤,一条简单的浅蓝色牛仔裤,还有一双全新的、样式普通的白色帆布鞋,尺码完全正确。
她迅速脱下那件宽大的、带着顾时深气息的浴袍,胡乱地塞进纸袋深处,仿佛要连同昨夜所有的混乱和不堪一起埋葬。换上T恤和牛仔裤的过程异常艰难,每一次弯腰、抬手都牵扯着身体的酸痛和隐秘的不适,让她倒吸冷气。牛仔裤包裹住双腿时,布料摩擦过某些敏感的部位,带来一阵清晰的异样感,昨夜那些疯狂的片段不受控制地再次闪现,让她脸颊瞬间爆红。
最后穿上帆布鞋,双脚终于有了着落点。看着镜子里那个穿着简单衣物、脸色苍白憔悴、头发依旧凌乱湿漉的自己,苏晚晚深吸一口气。虽然狼狈依旧,但至少……像个正常人了。
她抱着装有浴袍的纸袋,低着头,像做贼一样快速穿过酒店大堂,无视了前台投来的探究目光。走出旋转门,外面明亮刺眼的阳光和喧闹的车流人声瞬间将她包裹。她下意识地眯起眼,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油然而生。仅仅一夜,她的世界己经天翻地覆。
招手拦下一辆出租车,报出那个熟悉的、位于老城区的出租屋地址。车子汇入车流,窗外的景物飞速倒退。苏晚晚疲惫地将头靠在冰冷的车窗玻璃上,闭上眼。身体的疲惫和药效残留的眩晕感如同潮水般再次涌来,混合着脑海中反复翻腾的混乱画面——年会上的觥筹交错、走廊里冰冷的恐惧、顾时深如天神降临的身影、电梯里的窒息、套房内的风暴、浴室门外的低语、餐桌上的对峙、沈澈的电话……还有那句如同魔咒的“你逃得掉吗?”……
意识在极度的疲惫和混乱中沉沉浮浮。不知过了多久,车子缓缓停下。
“小姐,到了。”司机的声音将她从混沌中惊醒。
苏晚晚付了钱,抱着纸袋,脚步虚浮地下了车。眼前是她租住的那栋有些年头的居民楼,熟悉的破旧感让她心头涌上一丝微弱的归属感。她只想立刻扑到自己的床上,用被子蒙住头,将这一切都隔绝在外。
她拖着沉重的步伐走进楼道,狭窄的空间里弥漫着潮湿的气味。一步步爬上三楼,站在那扇熟悉的、贴着褪色福字的防盗门前,苏晚晚掏出钥匙。钥匙插入锁孔的细微声响,在此刻寂静的楼道里显得格外清晰。
“咔哒。”
门锁转动。
然而,就在她拧开门把手,准备推门而入的瞬间——
“苏!晚!晚!”
一声石破天惊、带着十二万分震惊、疑惑和熊熊八卦之火的尖叫声,如同平地惊雷,猛地从门内炸响!
紧接着,一个穿着粉色卡通睡衣、头发乱得像鸡窝、眼睛瞪得像铜铃的身影,如同炮弹般从门内冲了出来,一把抓住了苏晚晚的手臂!
“我的天老爷!你终于回来了!!”林晓晓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拔高到破音,她上下下下、左左右右地打量着苏晚晚,目光如同探照灯,瞬间锁定了她苍白憔悴的脸色、湿漉漉凌乱的头发、简单得近乎寒酸的T恤牛仔裤,以及——她脖颈侧面,那即使在高领T恤的遮掩下,依旧若隐若现的一抹……暧昧红痕?!
林晓晓的瞳孔骤然收缩!八卦雷达瞬间飙升至顶点!
“你昨晚去哪了?!电话不接微信不回!我都快报警了!年会结束就找不到你人!张丽说你喝多了自己走了?鬼才信!还有你这身衣服……”林晓晓连珠炮似的轰炸着,手指猛地指向苏晚晚脖颈那处可疑的红痕,声音因为极度的震惊和兴奋而颤抖,“这!这是什么?!苏晚晚!你给我老实交代!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你跟谁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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