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追责与真相的代价
医院抢救室的红灯骤然熄灭时，走廊里的空气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连呼吸都带着玻璃碴般的疼。医生摘下沾着血渍的口罩，白色的口罩边缘己经被汗水浸成深黄，他对着围上来的人群轻轻摇头，声音轻得像飘落的雪花：“对不起，我们尽力了。方强失血过多，肝脾破裂，加上肋骨刺穿了肺叶……实在回天乏术。”
“不——！”哈许米的哭声像被狂风撕裂的绸布，尖锐得刺得人耳膜发疼。她疯了似的扑到抢救室冰冷的铁门上，手指死死抠着门框的凹槽，指节泛白得像要断裂，“他昨天还蹲在轮机舱给我修胸针！他说‘等这次靠岸，就教我认船上的信号灯’！他说……他说要带我去看青岛的海……”她怀里的暗红色丝绒盒子“啪嗒”掉在地上，那枚歪歪扭扭的银胸针滚了出来，正中央的蓝水晶在惨白的廊灯下闪着冷光，像一滴凝固了十年的泪。
凌峰伸手扶住几乎瘫倒的哈许米，她的身体抖得像风中的落叶，隔着制服都能感受到她的颤抖。他的喉咙像被塞进了团棉花，发紧发涩——他想起方强昨天挠着后脑勺，红着脸说“想打动她”的样子；想起那个总爱脸红的大男孩蹲在轮机舱修机器，油污蹭了满脸还傻乐，说“哈许米笑起来比机油还亮”；想起他每次出航前，都会往口袋里塞颗水果糖，说“甜的能壮胆”。走廊里的抽泣声此起彼伏，解压团的游客们低着头，有人用袖子偷偷抹眼泪，有人对着抢救室的门合十祈祷——那个半小时前还帮他们搬行李、挡阳光、笑着说“跟着我走准没错”的船员，就这么没了。
“都是你！”一个穿深灰色西装的中年男人突然从人群里冲出来，他是齐寿的父亲，齐寿在车祸中撞伤了腿，此刻正躺在不远处的病床上哼哼唧唧。他指着苏晴的鼻子嘶吼，唾沫星子溅到她的脸上，“我儿子要是落下残疾，我饶不了你！你这个导游怎么当的？出事了就缩在后面，让船员替你挡灾？我看你根本就不配带团！”
“就是！要不是你非带我们走那条破小路，说什么‘近十分钟’，怎么会遇到失控货车？”一个戴眼镜的女人跟着喊道，她的丈夫擦破了胳膊，正疼得龇牙咧嘴。
“我刚才就看见你躲在树后面！要不是那个船员冲上去，你早跑了吧？”
“什么解压团？我看是催命团！”
附和声像涨潮的海水，一波波砸向苏晴，把她逼得连连后退，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墙壁上。她的脸比抢救室的白床单还白，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方强是为了救她带的团才冲上去的，刘畅还在里面抢救生死未卜，她确实选了那条小路，确实……有错。
“她没有躲。”凌峰往前一步，像座沉默的山挡在苏晴面前，声音冷得像甲板上的冰碴，“车祸发生时，是她第一个冲上去拉变形的车门，手被碎玻璃划得全是口子，血把袖口都浸透了。你们现在躺在病床上指责她，良心过得去吗？”
“凌副，注意你的身份。”海瑟薇轻轻拉了拉他的胳膊，声音压得很低，几乎只有两人能听见，“现在不是争对错的时候，家属情绪激动，先安抚住，别把事情闹大。”她转向刚气喘吁吁赶到的何莉，眉头微蹙，“你来得正好，赶紧联系旅行社总部，让他们派法务过来处理保险理赔，顺便……看好苏晴，别让她再受刺激。”
何莉看着苏晴失魂落魄的样子，眼眶突然有点发热。她走过去拍了拍苏晴的背，刚想说句“别往心里去”，抢救室的门“吱呀”一声又开了——另一位医生摘下面罩，疲惫地摇了摇头：“刘畅女士也抢救无效，失血过多导致多器官衰竭……对不起。”
“不——！”江晨的吼声震得走廊的吊灯都在晃。他是刘畅的同事，一接到医院电话就带着刘畅的母亲赶来了，老太太此刻己经哭得背过气去，被他半抱半扶着。江晨的眼泪砸在老人花白的头发上，声音哽咽得像被砂纸磨过：“都怪我！要不是我上周劝她‘别总憋着，报个解压团出去散散心’，她就不会来这趟船，就不会出事……”他猛地抬起头，通红的眼睛死死盯着苏晴，里面的痛苦像淬了毒的针，“你为什么要带她走那条路？为什么非要抄近道？你回答我！”
苏晴的心理防线彻底垮了。她“咚”地蹲在地上，双手插进凌乱的头发里，指甲深深掐进头皮，喉咙里发出像受伤野兽般的呜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我不该贪近路……我不该让方强跟着帮忙……是我害死了他们……是我……”
“你何止是带错路！”齐父突然像想起什么，猛地掏出手机，点开一段视频。画面晃得厉害，显然是在晃动的车厢里拍的，能模糊看到苏晴站在大巴前排，似乎在和司机说着什么，手还往前挥了一下。“这是我儿子在后排拍的！”他把手机怼到警察面前，声音因激动而发颤，“你看！她在干扰司机开车！就是因为她分心，司机才没注意前方来车！我己经报警了，警察马上就到，必须抓她去坐牢！”
人群瞬间炸开了锅。“原来是她故意的？看着挺老实，心怎么这么毒！”“必须严惩！两条人命啊！”“旅行社也得赔钱！不然我们没完！”
苏晴缓缓抬起头，眼神空洞得像深不见底的海。她看着视频里的自己——明明是看到前方路面有个大坑，提醒司机“慢点开，别颠着后面的老人”，怎么就成了“干扰”？可没人听她解释，警笛声由远及近，尖锐得像催命符，刺破了走廊里的混乱。
警察走过来亮明证件时，苏晴没有反抗，只是在被带走经过凌峰身边时，她的嘴唇动了动，轻轻说了句：“对不起。”声音轻得像叹息，却重重砸在凌峰心上。
凌峰盯着齐父手机里的视频，眉头拧成了疙瘩。他让海瑟薇用工作手机把视频传过来，坐在走廊的长椅上反复看了十遍——视频显示苏晴“干扰”司机的时间戳是下午3点17分，可他刚从交警那里拿到的事故记录里，车祸发生在3点21分，中间隔着整整4分钟。这4分钟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齐父要刻意隐瞒这段时间？
海瑟薇要回船处理提前离港事宜，临走前拍了拍凌峰的肩，眼神复杂：“我让林薇留下帮你，务必查清楚。苏晴不是会害人的人，方强和刘畅也不能死得不明不白。”
警局的问询室冷得像冰窖，铁椅的棱角硌得人骨头疼。苏晴坐在那里，双手交握放在膝盖上，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无论警察问什么，她都只是重复一句话：“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凌峰找到她时，她的眼睛红肿得像核桃，下巴上全是干涸的泪痕，嘴角还带着被牙齿咬出的红印。
“跟我走。”凌峰把自己的手机放在桌上，点开一段新视频——是他托交警调取的大巴车前方行车记录仪画面，角度更清晰：下午3点19分，坐在后排的齐寿正摆弄一把装饰宝剑（后来才知道是他刚买的纪念品），剑鞘突然从座位上滑下来，“哐当”砸在过道上。他慌忙弯腰去捡，脑袋重重撞在司机的椅背，司机手一抖，方向盘瞬间偏了半寸。就在这时，一辆出租车突然从右侧车道变道冲过来，司机为了躲避，猛打方向盘撞上护栏……
“齐寿父亲己经来警局自首了。”凌峰的声音很轻，像怕惊扰了什么，“他承认是为了让旅行社多赔钱，故意剪辑了视频，剪掉了齐寿撞司机的画面，还买通了两个乘客作伪证。”
苏晴看着视频里齐寿慌乱的样子，眼泪突然决堤，不是因为自责，是因为委屈，因为两条再也回不来的生命。她捂着脸，肩膀剧烈地起伏着，压抑了太久的哭声终于从指缝里挤出来，像被雨水泡透的棉絮，沉重得让人喘不过气。
走出警局时，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凌峰伸手想扶她，却被苏晴轻轻推开。“我想一个人待着。”她的声音哑得像被砂纸磨过，眼眶里还含着泪，“让我想想……该怎么面对哈许米，怎么面对刘畅阿姨的家人……”
她转身走向公交站，背影孤得像片被风吹走的叶子，单薄得仿佛随时会被暮色吞没。林薇站在不远处的梧桐树下，把这一切看得清清楚楚，眉头拧成了疙瘩——事情绝不会这么简单。那辆突然变道的出租车，为什么会在那个时间点出现在环海路？司机又是为了躲避什么才突然变道？
丁凯和王子洋调看了环海路的监控录像，画面虽然有些模糊，但能清晰看到那辆绿色出租车在变道前，曾在路边停了三分钟，接了个醉醺醺的乘客。“看身形和穿着，像摩根。”丁凯放大画面，乘客穿的那件蓝色衬衫，和摩根昨天在休息室穿的一模一样，走路摇摇晃晃，还差点摔倒。
王子洋立刻去船员宿舍核实，摩根的床铺是空的，枕头边放着半瓶没喝完的威士忌，酒渍溅到了一件叠好的蓝色衬衫上。“昨天下午3点多，我看到他跌跌撞撞跑出宿舍，说‘赶不上登船了，得打车’。”同宿舍的菲律宾船员回忆道，“他还说‘艾伦那个老东西，早晚要给他点颜色看看’。”
证据链越来越清晰。王子洋拿着调查报告去找奥尔森，却被他拦在办公室门口，金发下的眼神阴沉沉的，像暴风雨前的海面：“这事到此为止。”他从抽屉里拿出一张离船证明，“摩根己经被我‘安排’下船了，理由是‘母亲病危’。蓝星号的事还没查清，别再节外生枝，惹麻烦。”
王子洋捏着报告的指尖泛白，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红。他看着奥尔森转身离去的背影，突然觉得，这艘看似平静的邮轮底下，藏着比深海还要暗的漩涡。
暮色渐浓，海边的风带着咸涩的凉意。苏晴坐在礁石上，望着翻涌的浪涛，浪花拍打着礁石，像在重复着方强的笑声、刘畅的叮嘱。凌峰站在码头的灯塔下，手里攥着那枚从地上捡回来的蓝水晶碎片，碎片的棱角硌得手心生疼。他知道，这场由车祸引发的追责，只是冰山一角，水下藏着的秘密，才刚刚开始浮出水面——而真相的代价，或许比他们想象的还要沉重。
邮轮上的星光来自“人人书库”免费看书APP，百度搜索“人人书库”下载安装安卓APP，邮轮上的星光最新章节随便看！(http://www.220book.com/book/U1R7/)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