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堂上的风云变幻,如同夏日的雷阵雨,来得迅猛而激烈。太子一党借着边境之事,对施稞隋发起了更为猛烈的攻击,大有不将他彻底扳倒誓不罢休之势。
这日的早朝,气氛比往日更加凝重。文武百官分列两侧,低着头,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无形的压力,仿佛随时都会引爆。
果然,太子的亲信,户部尚书李大人率先出列,手持奏折,语气沉痛地奏道:“陛下,北境急报,昨日我军与敌军再次发生冲突,我军损失惨重!据前线传来的消息,此次冲突的起因,是我军将士因粮草短缺,情绪激动,与巡逻的敌军发生口角,最终引发了大规模的械斗。”
他话音刚落,另一位太子党羽,兵部侍郎王大人立刻出列附和:“陛下,此事非同小可!北境乃我大胤边防要塞,一旦局势失控,后果不堪设想!而这一切的根源,皆因晋王殿下的旧部管理不善,军纪涣散所致!更有甚者,臣怀疑,此事背后恐有更大的阴谋,说不定是晋王殿下有意纵容,想要借此掌控兵权,威胁朝廷!”
“王侍郎此言差矣!”一位支持施稞隋的老臣,吏部尚书张大人立刻反驳,“晋王殿下的旧部皆是我大胤的忠勇之士,在北境戍守多年,战功赫赫,怎会无故军纪涣散?此事分明是粮草短缺所致,而负责押送粮草的户部官员办事不力,拖延时日,才酿成今日之祸!”
“张大人此言,莫非是在指责本部?”李尚书立刻怒视着张大人,“粮草调度自有章程,北境路途遥远,气候恶劣,粮草运输延误也是常有的事,怎能将责任推到本部头上?”
“你!”张大人气得脸色发白,“明明是你们故意克扣,还敢狡辩!”
一时间,朝堂上再次陷入混战。太子党羽和支持施稞隋的官员互相指责,争论不休。
太子施稞礼站在一旁,脸上露出忧国忧民的神情,适时开口道:“父皇,儿臣以为,当务之急是立刻解决北境的粮草问题,稳定军心。至于责任归属,不妨日后再详细彻查。只是…三弟的旧部此次确实行事鲁莽,若不严加管教,恐难服众啊。”
他这番话,看似公允,实则再次将矛头指向了施稞隋,暗示他约束部下不力。
老皇帝的脸色越来越沉,他看向施稞隋,语气带着明显的不悦:“稞隋,你的意思呢?”
施稞隋上前一步,微微躬身,声音平静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力量:“回父皇,儿臣以为,北境将士浴血奋战,守卫国门,绝无故意生事之理。此次冲突,必有内情。至于粮草之事,儿臣恳请父皇下令彻查,看看究竟是何原因导致粮草延误,还将士们一个公道。”
“彻查?”李尚书冷笑一声,“晋王殿下怕是想借此拖延时间,掩盖自己的罪责吧?本部早己将粮草调度的账目呈交上来,一切都符合规矩,何来克扣之说?”
说着,他从袖中取出一本账册,高高举起:“陛下,这便是北境粮草调度的明细账目,请陛下过目!”
一名内侍上前,将账册呈给老皇帝。
老皇帝翻看了几页,眉头紧锁。账册上的记录看起来确实井井有条,看不出任何问题。
“稞隋,你还有何话可说?”老皇帝的语气更加严厉。
施稞隋沉默片刻,道:“儿臣双目失明,无法亲眼查看账册。但…儿臣相信,此事绝非表面看起来这么简单。”
“三弟这是在质疑父皇的判断吗?”太子立刻抓住机会,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挑拨。
施稞隋的脸色微沉,正欲开口辩解,站在他身后的淮暮雪却突然有了动作。
她看着施稞隋苍白的侧脸和紧蹙的眉头,心中焦急万分。她知道,施稞隋说的是对的,这账册一定有问题,但现在没有证据,再争辩下去,只会让皇帝更加不满。
怎么办?怎么办?
淮暮雪的目光下意识地落在了那本账册上。李尚书正得意洋洋地站在那里,仿佛胜券在握。
突然,一个念头在她脑海中闪过。
她深吸一口气,故意脚下一个踉跄,身体微微一晃,手中端着的茶杯(按照规矩,她作为侍女随侍,需随时准备茶水)应声而落。
“哗啦”一声,茶杯摔在地上,滚烫的茶水溅了一地,其中一部分,不偏不倚地泼在了李尚书捧着的账册上。
“啊!”淮暮雪发出一声惊慌的尖叫,连忙跪倒在地,“奴婢该死!奴婢不是故意的!请陛下恕罪!请李大人恕罪!”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整个朝堂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淮暮雪和那本被弄湿的账册上。
李尚书气得脸色铁青,他猛地后退一步,看着被茶水浸湿的账册,怒声道:“你…你这贱婢!竟敢毁坏重要账册!来人啊,把她拖下去杖毙!”
“李大人息怒。”淮暮雪吓得瑟瑟发抖,眼泪在眼眶里打转,看起来既害怕又委屈,“奴婢真的不是故意的…只是刚才看到地上有一只虫子,吓了一跳…才会不小心…对不起李大人…奴婢现在就帮您擦干…”
她说着,便要伸手去擦拭账册上的水渍。
“住手!”李尚书更加愤怒,一把将账册抱在怀里,生怕被她碰到,“这等重要的账册,岂是你能碰的?”
就在这时,淮暮雪像是突然发现了什么,指着账册上被水浸湿的一处,声音带着一丝慌乱和疑惑:“李大人…您的账册…好像有点不对劲…”
“哪里不对劲?”李尚书下意识地问道,随即又反应过来,怒视着她,“你一个卑贱的奴婢,懂什么账册?休要胡言乱语!”
淮暮雪却像是没听到他的呵斥,依旧指着那处,对老皇帝说道:“陛下…奴婢…奴婢之前在王府帮殿下整理过一些文书,见过一些官府往来的账册…那些账册上的地方官印,都盖得清清楚楚,印章的边角也很规整…可是…可是李大人这本账册上的这个官印…好像有点模糊,而且…而且印章的位置也比其他地方偏了一些…奴婢不是故意挑错的…只是觉得有点奇怪…”
她说得结结巴巴,带着明显的恐惧和不安,看起来完全是无心之举。
但她的话,却像一颗石子投入了平静的湖面,在朝堂上激起了层层涟漪。
老皇帝的目光立刻落在了账册上被水浸湿的那处官印上。他眼神锐利,常年批阅奏折,对各级官府的印章格式和规范了如指掌。
他立刻下令:“将账册呈上来!”
李尚书的脸色瞬间变得有些难看,他犹豫了一下,还是不情不愿地将账册递了上去。
老皇帝接过账册,仔细查看了淮暮雪指出的那处官印。果然如她所说,这个官印不仅有些模糊不清,连盖章的位置都比正常的偏了不少,与账册上其他清晰规范的官印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更重要的是,这个官印对应的是北境一个重要粮仓的印鉴,按照规定,必须清晰规范,绝不可能出现如此粗糙的印记。
老皇帝的脸色越来越沉,他又翻查了账册的其他部分,发现有好几处涉及粮草调度的关键节点,所盖的官印都或多或少存在类似的问题,只是之前没有被水浸湿,不太明显,加上众人注意力都在账册内容上,才没有被发现。
“李尚书,”老皇帝的声音冰冷刺骨,带着一股山雨欲来的威压,“这本账册,你作何解释?”
李尚书的额头瞬间渗出了冷汗,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带着一丝慌乱:“陛下…臣…臣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这账册都是下面的人整理呈上来的…臣…臣没有细看…”
“没有细看?”老皇帝冷哼一声,“如此重要的粮草账册,你身为户部尚书,竟敢说没有细看?朕看你是胆大包天,竟敢在朕的面前呈上伪造的账册!”
“伪造”两个字,如同惊雷般在朝堂上炸响。
李尚书吓得魂飞魄散,连连磕头:“陛下饶命!陛下饶命啊!臣绝不敢伪造账册!一定是下面的人出了差错…臣…臣这就去彻查!”
“不必了。”老皇帝冷冷地打断他,“此事朕会亲自派人彻查!不仅要查账册的真伪,还要查清楚北境粮草究竟为何会延误!传朕旨意,将户部相关官员全部收押,等候发落!李嵩(李尚书的名字)监管不力,暂停尚书之职,听候处理!”
“陛下!”李尚书面如死灰,却不敢再辩解,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侍卫将自己拖下去。
太子站在一旁,脸色也变得十分难看。他没想到,一个不起眼的小丫头,竟然会坏了他的好事。他狠狠地瞪了淮暮雪一眼,眼神中充满了怨毒。
淮暮雪感受到了太子的目光,吓得缩了缩脖子,更加用力地低着头,一副害怕到极点的样子。
老皇帝处理完李尚书,目光落在了依旧跪在地上的淮暮雪身上。他的眼神复杂,带着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欣赏。
这个小丫头,看起来不起眼,却能在关键时刻发现如此细微的问题,而且处理方式也颇为巧妙,既达到了目的,又不像是故意为之。
“你叫什么名字?”老皇帝问道,语气缓和了一些。
淮暮雪身子一颤,连忙回道:“回…回陛下…奴婢名叫淮暮雪…”
“淮暮雪…”老皇帝默念了一遍这个名字,点了点头,“你虽毁坏了账册,但也及时发现了问题,功过相抵,起来吧。”
“谢陛下恕罪!”淮暮雪如蒙大赦,连忙磕了个头,小心翼翼地站起身,依旧低着头,不敢看任何人。
施稞隋一首静静地站在那里,听着事情的发展。虽然他看不见,但通过众人的对话和语气变化,他己经大致了解了事情的经过。
他能想象出淮暮雪刚才的惊慌和机智,心中不禁泛起一丝涟漪。这个小丫头,总是能给人带来惊喜。
他不动声色地向淮暮雪的方向靠近了一步,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低声道:“做得好。”
淮暮雪的身体微微一僵,随即脸颊微微发烫。得到施稞隋的夸奖,她竟然莫名地感到一阵开心。
老皇帝看着施稞隋和淮暮雪之间这细微的互动,眼神闪烁了一下,随即宣布散朝。
离开皇宫,坐上回府的马车,淮暮雪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感觉浑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刚才在朝堂上的那一幕,虽然看似轻松,但实际上她的后背都被冷汗浸湿了。
“刚才很危险。”施稞隋的声音在安静的马车里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你不该那么冒险。”
淮暮雪知道他是在关心自己,小声道:“我当时也没想那么多…就是看到他们那么欺负殿下,心里着急…就…”
“就急中生智了?”施稞隋接过她的话,语气中带着一丝笑意。
淮暮雪不好意思地低下头:“也不算什么急中生智…就是刚好看到了那个官印有点不对劲…”
“你怎么会注意到那个?”施稞隋问道,他记得淮暮雪对这些官府的东西并不熟悉。
“就是…之前帮殿下整理那些密信的时候,看到过一些盖了章的文书…”淮暮雪解释道,“我记得那些章都盖得整整齐齐的,所以刚才看到那个模糊的,就觉得有点奇怪…没想到真的有问题…”
其实,她能注意到那个官印,还有一个原因。现代的她,曾经在博物馆做过志愿者,接触过一些古代的文书和印章,对印章的规范性有一定的了解。刚才那个官印的模糊和位置偏差,在她看来,实在是太明显了。
施稞隋没有再追问,只是伸出手,轻轻握住了她的手。她的手还有些冰凉,带着一丝颤抖。
“别怕。”他的声音低沉而温柔,“有本王在。”
感受到他手心的温度和力量,淮暮雪的心瞬间安定了下来。她抬起头,看着施稞隋蒙着素绸的眼睛,用力点了点头:“嗯!”
马车缓缓前行,车内一片安静,却弥漫着一种微妙的氛围。
回到晋王府,这件事很快就传开了。王府上下都对淮暮雪刮目相看,没想到这个平时看起来不起眼的小丫头,竟然有如此胆识和机智,能在朝堂上帮王爷解围。
福伯更是对淮暮雪赞不绝口:“淮姑娘真是好样的!刚才老奴听说了朝堂上的事,真是捏了一把汗!您这一招,可谓是釜底抽薪啊!”
淮暮雪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连忙摆手:“福伯您过奖了,我只是运气好而己…”
“这可不是运气。”施稞隋的声音从里屋传来,“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发现问题,还能想出那么巧妙的办法指出来,绝非运气二字可以解释。”
淮暮雪走进里屋,看到施稞隋正坐在椅子上,脸上带着一丝温和的笑意。
“殿下…”
“坐吧。”施稞隋指了指旁边的椅子,“这次,你立了大功。说吧,想要什么赏赐?”
淮暮雪想了想,摇了摇头:“我不要什么赏赐…能帮到殿下就好。”
她顿了顿,又小心翼翼地问道:“殿下,太子他们…会不会报复我啊?刚才太子看我的眼神好吓人…”
施稞隋的眼神沉了沉,语气带着一丝冷意:“有本王在,谁敢动你?”
他看着淮暮雪,认真地说道:“从今日起,本王会派更多的人保护你。你自己也要多加小心,尽量不要单独外出。”
“嗯,我知道了,谢谢殿下。”淮暮雪心中一暖,点了点头。
施稞隋看着她乖巧的样子,嘴角的笑意更深了一些。他发现,自己越来越离不开这个小丫头了。她的出现,就像一道光,照亮了他黑暗的世界,也给了他更多的力量和勇气。
而此时的东宫,气氛却压抑到了极点。
太子将房间里的东西砸得粉碎,脸色铁青地怒吼道:“废物!一群废物!连一个小丫头都对付不了!”
旁边的谋士吓得瑟瑟发抖,不敢出声。
过了好一会儿,太子才渐渐冷静下来,眼神中充满了阴狠:“淮暮雪…施稞隋…你们给我等着!这笔账,我迟早会跟你们算清楚!”
他看向谋士,冷冷地说道:“去查!给我查清楚那个淮暮雪的底细!我倒要看看,她到底是什么来头!”
“是,属下这就去办!”谋士连忙领命退下。
太子看着窗外,眼神阴鸷。他知道,经过今天这件事,施稞隋的处境会稍微好转一些,而他则需要重新部署计划了。
这场夺嫡之争,才刚刚开始。而淮暮雪这个意外闯入的小丫头,也彻底卷入了这场风波的中心,成为了太子党羽的眼中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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