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空的风是冷的。
不是气温的冷，是“回忆”的冷——风里裹着无数细碎的记忆碎片，有的是楚宁希被养父按在灶台前的温度，有的是万生鸿在培养舱里的冰冷，有的是邹炜骏护着邻家女孩时的雨丝寒意。这些碎片撞在身上，像无数根细针，扎进皮肤就化成对应的触感，让人心头发紧。
楚宁希攥着掌心的塑料发卡，发卡是阿月的遗物，也是她现在最清晰的“锚”。自从在存在茧里凝聚成形，她就总能在风里“听”到细碎的声音：阿月的笑声、万生鸿的喊叫声、甚至是零那冰冷的低语。她知道这是残魂与记忆的共振，却忍不住循着声音往虚空深处走——那里的碎片最密集，像一片漂浮的“记忆墟”。
“慢点。”微生珩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手里捏着万生鸿的符石碎块，碎块的粉金光晕比之前亮了些，正往记忆墟的方向微微发烫，“沈弘雪检测到墟里有‘活物’，是零留下的。”
楚宁希停下脚步。记忆墟确实像“活的”——远处的碎片在缓慢蠕动，聚成扭曲的形状：有时是骸骨宫殿的残垣，有时是养父母家的灶台，甚至有一次短暂地聚成了阿月跳楼时的天台。这些形状在虚空中闪烁，像濒死的走马灯，却又带着诡异的“目的性”，似乎在引诱他们靠近。
邹炜骏啐了口带血的唾沫，他肩膀上的伤口还在渗血，是之前被缝合尸的黑黏液烫伤的，此刻被风里的记忆碎片一激，又开始隐隐作痛：“管他什么活物，敢拦路就一拳砸烂。老子现在就想找到万生鸿那小子，看看他是不是又在哪个角落装死。”
谢星枫的黑雾轻轻碰了碰邹炜骏的肩膀，雾里浮出片小小的向日葵——是万生鸿以前总画的图案，画里的向日葵永远朝着太阳，哪怕花瓣被涂得歪歪扭扭。谢星枫没说话，但黑雾里的向日葵晃了晃，像在安抚。
沈弘雪的金属板勉强亮起半盏灯的蓝光，板身因之前的超载还留着焦痕，她指着记忆墟边缘的一块巨大碎片：“那块是‘炼狱’的校规牌残片，上面残留着最强的规则波动。活物应该藏在那后面——检测到至少二十个能量源，形态和之前的缝合尸相似，但能量强度更高。”
校规牌残片确实扎眼。它比其他碎片大上十倍，上面的血字规则还隐约可见：“保持安静”“不要首视老师的眼睛”……但规则旁边被人用黑色的符文凭空添了一行字：“所有迟到者，皆为养料”——是零的笔迹，冰冷又扭曲，像在嘲笑当初那个被困在规则里的楚宁希。
“是‘记忆食腐者’。”楚宁希的指尖轻轻碰了碰校规牌的边缘，碎片突然震颤，里面涌出无数双眼睛，齐刷刷地看向她——是当年那些围观她被欺凌的学生，眼神空洞，却又带着恶意的笑意，“零用规则碎片当‘骨架’，把玩家的残魂缝在了一起。它们靠吞噬记忆碎片活着，尤其是‘暖记忆’。”
话音未落，校规牌后面突然传来“咔嚓”声。碎片组成的“墙壁”缓缓裂开，露出里面的景象：数十只形态扭曲的食腐者正围在一块粉金色的光团周围，光团里隐约能看到个人影——是万生鸿！他蜷缩在光团里，双目紧闭，胸口的符石碎块正在微弱地闪烁，而食腐者们正伸出黑色的触须，往光团里钻，触须上缠着楚宁希和万生鸿的记忆幻影：槐树下的铁皮盒、培养舱里的挣扎、甚至是两人之前在屠宰区并肩作战的画面。
“操！敢动我兄弟！”邹炜骏猛地冲了出去，拳头裹着金色的力量，一拳砸向最近的食腐者。拳头撞上食腐者的瞬间，食腐者突然炸开，化作无数黑色的光点，光点里浮出邹炜骏被围殴时的画面——那些画面像胶水般粘在他身上，要把他拖回当年的记忆里。
“别硬拼！”谢星枫的黑雾骤然铺开，裹住邹炜骏往回退。雾里浮出邹炜骏护着邻家女孩的画面，温暖的光撞上黑色光点，光点瞬间消散，“它们会吸收你的情绪！情绪越激动，它们越强！”
食腐者们似乎被激怒了，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纷纷往小队扑来。它们的速度比缝合尸快得多，虚空碎片被撞得纷纷炸裂，黑色的触须像暴雨般落下，触须上的记忆幻影越来越清晰：楚宁希被烫伤的手臂在冒白烟，万生鸿在培养舱里的眼泪冻成了冰，邹炜骏护着的女孩躺在地上流血……这些幻影像潮水般往众人意识里灌，连微生珩杉都忍不住皱了皱眉——他的意识里浮出“规则之外”的虚无，是零故意挖出来的、他最深处的恐惧。
“用‘暖记忆’筑墙！”楚宁希突然抬手，粉色的光从掌心涌出，往虚空里一推——光里浮出她和阿月的记忆：分吃一块奶糖时的甜味、在槐树下埋铁皮盒时的泥土香、阿月帮她缝校牌时的指尖温度……这些温暖的记忆撞上食腐者的触须，触须瞬间像被烫到般缩回，黑色的光点里甚至冒出了白烟。
食腐者们发出凄厉的尖啸，竟开始后退——它们怕“暖记忆”，怕这些能消融痛苦的、纯粹的温度。
“就是现在！”微生珩杉的金色短刃突然掷出，刃风斩断数根缠向万生鸿光团的触须。短刃飞回他手中时，他纵身跃起，踩着漂浮的记忆碎片往光团冲去，“沈弘雪，定位光团的‘护罩节点’！谢星枫，用黑雾掩护！”
沈弘雪的金属板往光团一指，板身蓝光凝成道细线，指向光团底部：“在那里！是万生鸿的符石碎块撑着护罩！但食腐者的触须己经钻进去了！再拖下去，符石会被污染！”
谢星枫的黑雾猛地扩张，化作道黑色的“伞”，挡在微生珩杉头顶。雾里浮出无数个温暖的画面：邹炜骏的向日葵、沈弘雪的金属板蓝光、甚至是微生珩杉破解规则时的冷静眼神……这些画面撞向食腐者，食腐者被震得纷纷后退，暂时给微生珩杉争取了时间。
微生珩杉落在光团旁边时，指尖己经渗出了血——刚才被食腐者的触须擦到了，记忆幻影在他手臂上留下道黑色的灼痕。他没在意，抬手就要去碰光团，却发现光团外面裹着层透明的“膜”，膜上缠着无数根银色的线，正是零的秩序框架碎片，线的末端都系在万生鸿的符石上，像某种邪恶的“输液管”，在往符石里灌虚无气息。
“是‘寄生线’。”楚宁希也跟了上来，粉色的光往膜上一照，银色的线瞬间亮起刺眼的红光，“零在用食腐者当‘泵’，把虚无气息灌进万生鸿的符石里！他想把万生鸿变成新的‘容器’！”
光团里的万生鸿突然皱了皱眉，嘴角溢出丝黑色的血——符石被污染的痛苦让他短暂地动了动。他的睫毛颤了颤，似乎想睁开眼，却被银色的线死死拽着，又沉沉睡去。
“我来拆线！”楚宁希的光剑往膜上一刺，粉色的光撞上银色的线，线瞬间开始燃烧。但更多的线从食腐者那边涌来，缠在膜上，甚至有几根线绕过光剑，往楚宁希的手腕缠来——线的末端缠着零的低语：“你也想当容器吗？72号…痛苦才是你的本质…”
楚宁希没理会低语，只是握紧光剑，粉色的光越来越亮——她的意识里浮出阿月的笑脸：“小希，要好好活下去呀。” 这句话像道暖流，冲散了零的低语，光剑的尖端甚至染上了丝金色的光，是万生鸿符石的力量在共鸣。
“咔嚓——”
第一根银色的线被斩断。光团里的万生鸿突然哼了一声，眉头舒展开了些，胸口的符石碎块也亮了些。
但食腐者们突然集体转向楚宁希，喉咙里发出震耳的咆哮。它们竟开始自毁，黑色的身体炸开，化作无数黑色的光点，往银色的线里钻——光点里的痛苦记忆瞬间变得无比密集，银色的线被染成了纯黑，往楚宁希的光剑上缠来，要把她的光也一起污染。
“小心！”邹炜骏一拳砸向最近的食腐者，却被炸开的光点淋了满身。他闷哼一声，竟真的感受到了被围殴时的剧痛，身体一软，差点从碎片上摔下去。
谢星枫的黑雾立刻裹住他，雾里的温暖画面变得极亮：“撑住！别被记忆拖走！”
微生珩杉突然抬手，将万生鸿的符石碎块往光团里一送——碎块撞在光团的膜上，粉金色的光瞬间炸开，银色的线被震得纷纷松动。他看向楚宁希，眼神坚定：“一起拆！”
楚宁希点头，光剑与符石碎块的光撞在一起——粉色与粉金色的光交织成网，往银色的线罩去。线被光网一触，瞬间开始寸寸断裂，黑色的光点里冒出了白烟，零的低语变成了惊怒的咆哮：【不可能！痛苦怎么可能赢过虚无！】
“因为你不懂。”楚宁希轻声说，光剑彻底刺穿了膜，触碰到了万生鸿的手。他的手很凉，却在碰到光剑的瞬间微微动了动，“痛苦不是用来被吞噬的。是用来记住的——记住疼，才知道什么是暖；记住失去，才知道什么该护着。”
最后一根银色的线被斩断。
光团突然炸开刺眼的光，黑色的光点瞬间消散，食腐者们彻底崩解，化作无数细碎的记忆碎片，往虚空深处飘去。万生鸿缓缓睁开眼，他的脸色依旧苍白，却对着楚宁希笑了笑，声音沙哑：“你…终于凝聚成实体了。挺好。”
楚宁希扶他站起来，指尖碰了碰他胸口的符石——符石上的黑色己经淡了些，正被粉金色的光慢慢净化。她没说话，只是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像在说“欢迎回来”。
但记忆墟深处的“窥视感”却更浓了。
微生珩杉突然看向墟的最深处——那里的碎片在剧烈蠕动，聚成了一个巨大的、模糊的轮廓，像个倒立的“ cube ”， cube 上缠着无数根银色的线，线的末端都连着虚空里的记忆碎片，正源源不断地往 cube 里灌——是核心枢纽的残影！零没走，他在用记忆墟里的碎片，重建枢纽！
“他要用水晶棺的核心碎片当‘新核’。”沈弘雪的金属板指向 cube 中心，那里隐约能看到块暗红色的晶石，正是楚宁希核心的残片，“他想把记忆墟变成新的‘炼狱’！”
cube 突然炸开道红光。所有的记忆碎片都停止了飘动，纷纷往 cube 里落去——碎片里的痛苦记忆开始重叠：楚宁希的烫伤、万生鸿的培养舱、邹炜骏的围殴、谢星枫的地下室……这些重叠的记忆在 cube 周围形成道黑色的“风暴”，风暴里浮出零的脸，没有五官，只有个不断扩大的黑洞：【游戏还没结束…虫子们…这次…你们都是养料…】
万生鸿突然攥紧拳头，胸口的符石爆发出粉金色的光：“他以为我们还会怕吗？”他看向楚宁希，又看向微生珩杉，笑了笑，“这次…我们拆了他的‘核’。”
楚宁希点头，粉色的光剑在掌心凝聚。光剑的尖端，沾着片小小的槐树叶，是她和阿月记忆里的温度。
微生珩杉的金色短刃也亮了起来，刃风划破虚空，撞向迎面而来的记忆碎片：“走吧。拆了枢纽，找零算账。”
邹炜骏活动了下肩膀，虽然还在疼，却笑得张扬：“算我一个！老子早就想揍那白大褂一顿了！”
谢星枫的黑雾轻轻拂过每个人的肩膀，雾里的温暖画面越来越亮：“我也去。”
沈弘雪的金属板重新亮起蓝光，虽然依旧微弱，却比之前更坚定：“坐标己锁定。核心就在 cube 中心。”
虚空的风还在吹，但这次的风里，除了痛苦的记忆，还多了些别的：粉色的光剑温度、粉金色的符石暖意、金色短刃的锐利、黑色黑雾的温柔、蓝色金属板的冷静……这些温度交织在一起，竟让冰冷的虚空有了丝“活”的气息。
记忆墟深处，核心枢纽的残影在缓缓旋转，黑色的风暴越来越浓。但风暴前方，五道身影正并肩走来，他们的身上都带着伤，却没人停下脚步——
残破的他们，或许还没找到“为何活着”的终极答案。但此刻，他们知道自己要“往哪去”：往风暴里去，往枢纽里去，往那个试图用痛苦定义一切的存在，讨回属于自己的、活着的权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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