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兰轩从未如此“热闹”过,也从未笼罩在如此复杂而沉重的氛围中。
营救行动虽成功,但代价惨重。无双鬼半边肩膀被白亦非冰火剑罡重创,伤口处焦黑与冻伤交织,深可见骨,全靠驱尸魔用秘术暂时缝合压制煞气侵蚀,才勉强吊住性命。他巨大的身躯躺在特制的床榻上,气息粗重而痛苦,赤红的眼睛时而狂暴,时而流露出属于“无双”的茫然与忠诚,口中无意识地发出痛苦的呻吟。
驱尸魔消耗巨大,如同真正的幽灵般缩在房间最阴暗的角落,青铜法杖上的骷髅铃铛黯淡无光,他需要时间恢复灵魂秘术的反噬。百毒王在撤退时便不知所踪,显然这个阴鸷的老毒物有自己的打算。
而最核心的人物——百越废太子天泽,被安置在紫兰轩最深处、最安静的房间。他斜倚在榻上,暗红色的长发披散,脸色苍白如纸,眼神却深邃如寒潭,带着一种历经磨难的冰冷与疲惫。邪莲被毁,锁链断裂,他体内的狂暴煞气虽然暂时内敛,不再外泄被抽离,但那股力量并未消失,如同蛰伏的火山,随时可能再次喷发。更深的,是多年被囚禁、被抽取力量、被当成工具的屈辱与仇恨,在他眼中沉淀成化不开的寒冰。
韩非、张良试图与他沟通,了解百越往事、他与白亦非的纠葛、以及未来的打算。但天泽异常沉默,除了必要的应答,几乎不开口。他的目光时常越过众人,落在窗外,望向北方血衣堡的方向,那眼神中蕴含的冰冷杀意,让空气都仿佛要冻结。他对流沙的援手,只有一句简短的“谢了”,便再无下文,带着一种上位者固有的疏离感。
流沙众人理解他的状态,也不强求。当务之急是让众人养伤,消化此战的成果,并应对白亦非和夜幕必然的疯狂报复。
而在这凝重的氛围中,最让人揪心的,是陆小风。
他被无双鬼从血池里捞出来时,己经昏迷不醒。浑身浴血(血池的污血混合着自己的),脸色惨白如纸,气息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双臂严重骨折变形,胸前肋骨断了三根,内腑受创严重,经脉被白亦非透过铜盆的冰火剑气冲击得一团糟。紫女诊断后,脸色极其凝重,甚至比当初在甲三库废墟里把他刨出来时还要难看。
“经脉紊乱,内腑出血,寒气与火毒侵体…若非他体内那股奇异的生机和之前积累的火毒抗性硬撑着,恐怕…” 紫女没有说下去,但所有人都明白。这次,他真的是在鬼门关打了个转,差点就回不来了。
他被安置在单独的房间,紫女几乎寸步不离,银针、药浴、推宫过血…各种手段齐上,配合着精纯的内力疏导,全力吊住他那条“烂命”。昏迷中的陆小风,眉头紧锁,身体不时因为剧痛而抽搐,口中发出模糊不清的呓语:
“盆…盆漏了…”
“快…跳盆…接住…”
“焰…焰姑娘…小心…毒…”
每一次呓语,都让守在旁边的紫女和偶尔过来查看的韩非等人心头沉重。这个平日里嬉皮笑脸、插科打诨的家伙,在关键时刻爆发出的勇气和那匪夷所思的“盆舟”战术,成了扭转战局的关键一环。他用自己的重伤,换来了焰灵姬和天泽的一线生机。
焰灵姬的伤势也不轻。内腑震荡,强行催动业火反噬,加上坠落时的冲击,让她元气大伤。但她恢复的速度远比陆小风快得多。仅仅两日,她便能下床行走,只是脸色依旧苍白,气息虚浮。
然而,获救后的焰灵姬,却仿佛变了一个人。
她不再像之前那样,偶尔会流露出属于“焰灵姬”本身的情绪波动(比如被糖人甜到时那瞬间的愕然,或者被陆小风逗得眼底有光)。她的眼神,重新变得沉寂,甚至比红瑜刚死时更加冰冷。那是一种将所有柔软彻底冰封,只留下纯粹执念和守护意志的冰冷。
她几乎将所有时间都留在了天泽和无双鬼的房间。
在天泽身边,她如同最忠诚的护卫,沉默地侍立一旁,为他煎药、驱散房间内残留的寒气(用微弱的业火)、警惕着任何可能的威胁。面对天泽的沉默和疏离,她没有丝毫怨言,只有近乎卑微的恭敬和刻入骨髓的守护。仿佛只要能守护在殿下身边,便是她存在的全部意义。
在无双鬼床前,她会用自己尚未恢复的业火之力,小心翼翼地灼烧他伤口边缘的寒气和煞气残留,减轻他的痛苦。看着无双鬼那巨大的身躯因剧痛而颤抖,她冰冷的眼底会闪过一丝痛惜,但很快又被坚冰覆盖。
她很少再踏足陆小风的房间。
即便紫女告诉她陆小风的情况很危险,即便韩非隐晦地提及陆小风在昏迷中还念着她的名字,她也只是沉默地点点头,表示知道了,然后…继续守在天泽或无双鬼身边。仿佛那个为了救她而重伤昏迷的人,与她再无瓜葛。
这种刻意的疏离,让紫兰轩内的气氛更加微妙。紫女看在眼里,心中叹息。韩非摇着扇子,若有所思。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焰灵姬说我太欠揍了 卫庄对此漠不关心。只有张良,透过镜片的目光中带着一丝了然和忧虑。
这天深夜,紫女刚刚为陆小风施完针,他依旧昏迷,但气息稍微平稳了一些。紫女疲惫地揉了揉眉心,走出房间,轻轻带上门。
走廊的阴影里,一个红色的身影静静伫立。是焰灵姬。她不知在那里站了多久,如同融入黑暗的雕塑。月光透过窗棂,在她苍白的脸上投下冰冷的线条。
紫女停下脚步,看着她,温婉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叹息:“他还在昏迷,但命暂时保住了。只是…经脉和内腑的伤很麻烦,需要很长时间恢复,而且…可能会留下隐患。”
焰灵姬沉默着,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阴影。过了许久,她才极其轻微地开口,声音干涩:“他…会死吗?”
“暂时不会。”紫女如实回答,“但过程会很痛苦。那冰火剑气侵体的滋味…你也体会过。”
焰灵姬的身体似乎极其细微地颤抖了一下。她当然体会过。白亦非的剑气,冰冷刺骨又灼烧灵魂,若非她身负业火,又有陆小风那破盆挡了一下,后果不堪设想。而陆小风…他当时只是个经脉刚稳固、还带着旧伤的普通人…
“为什么?”紫女看着她,问出了心中的疑惑,“为什么不去看看他?他为你挡了那一剑。”
焰灵姬猛地抬起头,沉寂的眸子里瞬间燃起冰冷的火焰,但那火焰并非针对紫女,而是一种…近乎自毁的痛苦和决绝:“为他挡剑?不!是我拖累了他!如果不是为了救我…他根本不会伤成这样!” 她的声音带着压抑的颤抖,“红瑜…也是…无双也是…殿下更是…所有靠近我的人…都会被我的仇恨和厄运拖累!都会受伤!都会…死!”
她紧紧攥着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却感觉不到疼痛。“我不能再…不能再让任何人…因为我…承受这些了。” 她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种令人心碎的疲惫和绝望,“远离我…才是对他…最好的保护。”
紫女看着眼前这个将一切过错归咎于自身、用冰冷外壳将自己与所有关心隔绝的女子,心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她理解焰灵姬的痛苦和恐惧,但这种近乎自虐的疏离,对陆小风而言,又何尝不是另一种伤害?
“保护?”紫女轻轻摇头,目光深邃,“有时候,自以为是的保护,反而是最深的刀。他若醒来,知道你连看都不愿看他一眼,你觉得…他会怎么想?”
焰灵姬身体一僵,眼中那冰冷的火焰剧烈地晃动了一下,仿佛有什么东西要冲破冰封。她猛地转过身,背对着紫女,肩膀微微耸动,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我…我不知道…” 说完,她如同逃避般,快步消失在走廊的黑暗中。
紫女看着她的背影,无奈地叹了口气。
房间内,昏迷的陆小风眉头紧锁,似乎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他无意识地呢喃着:“冷…好冷…盆…漏风…” 仿佛又回到了那刺骨的血池之中。
就在这时,房门被极其轻微地推开一条缝隙。
一个红色的身影,如同夜色中的精灵,悄无声息地闪了进来。是去而复返的焰灵姬。
她站在门口,没有靠近床榻,只是远远地、静静地看着昏迷中脸色苍白、眉头紧锁的陆小风。冰冷的月光勾勒出她绝美的轮廓,却照不进她眼底深沉的哀伤与挣扎。
她站了很久,久到仿佛时间都凝固了。最终,她极其缓慢地、一步步走到床边。
她没有触碰陆小风,只是伸出手指。一点极其微弱、却无比纯净温暖的赤红火苗,如同初生的萤火,无声地在她指尖跃出。那火苗不再有焚尽八荒的暴烈,只有一种近乎生命本源的、温柔的暖意。
她小心翼翼地将那点温暖的火苗,悬停在陆小风冰冷颤抖的手掌上方。微弱的暖意如同涓涓细流,缓缓渗透进他冰冷的皮肤,驱散着那侵入骨髓的寒意。
昏迷中的陆小风,紧锁的眉头似乎极其轻微地舒展了一丝,无意识的呓语也变成了模糊的咕哝:“…暖…焰…姑娘…”
焰灵姬指尖的火苗猛地跳动了一下。她如同受惊的兔子般,瞬间收回了手,那点温暖的火苗也随之熄灭。
她深深看了一眼陆小风那似乎因为一丝暖意而略微安稳的睡颜,眼中翻涌着无法言喻的复杂情绪。最终,她再次化为一道无声的影子,悄然退出了房间,仿佛从未出现过。
只是在离开时,她的目光扫过墙角——那里,静静躺着那两面扭曲变形、中心被洞穿、沾满暗红血污的铜盆残骸。她脚步顿了顿,随即更快地消失在门外。
冰冷的月光重新洒满房间,仿佛刚才那抹无声的温暖,只是一场幻觉。只有陆小风那只被温暖过的手掌,似乎还残留着一丝微不可察的暖意,以及空气中,那若有若无的、属于焰灵姬身上特有的、混合着火焰与冷香的淡淡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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