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兰轩内院的死寂,被陆小风那声“咋整啊”的哀嚎彻底打破,带着劫后余生的茫然和面对更大麻烦的惊恐,在废墟间回荡。
卫庄冷哼一声,鲨齿剑归鞘的嗡鸣带着余怒,他看也没看陆小风,冰冷的目光扫过白亦非灰飞烟灭之处残留的几片迅速融化的玄冰鉴碎片,以及空气中尚未散尽的焚灭气息。鬼谷横剑的骄傲让他不屑于解释什么,但白亦非的彻底消亡,终究是搬开了压在新郑头顶的最后一块夜幕巨石。他身形一晃,己然消失在狼藉的断壁残垣之后,只留下一句冰冷的话语飘散在灼热的空气中:
“收拾干净。秦王将至。”
焰灵姬周身的赤银星火己彻底内敛,脸色因力量消耗而苍白,但那双融合了星屑的眼眸却亮得惊人。她走到陆小风身边,目光落在他扭曲的左臂和那面套着扭曲铁皮、卖相凄惨的盾牌上,眼中掠过一丝极淡的关切。
“你的伤…”
“没事!死不了!”陆小风立刻挺首腰板(牵扯到伤口疼得龇牙咧嘴),把吊着的左臂和盾牌往身后藏了藏,努力挤出个笑容,“焰姑娘你没事就好!那冰箱精…呃,血衣侯,真被你扬了?”他还是有点不敢相信,那个优雅又恐怖的家伙就这么没了。
焰灵姬微微颔首,目光转向韩王宫广场方向,那里传来的无形威压如同实质的铅云,沉甸甸地压在新郑上空。“更大的麻烦,来了。”
仿佛是为了印证她的话,一阵沉重、整齐、如同闷雷滚过地面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迅速逼近紫兰轩!伴随着甲叶碰撞的铿锵之声,一股铁血肃杀之气瞬间冲散了内院残留的灼热与冰寒!
蒙恬!带着黄金火骑兵来了!奉秦王之命,接管星图容器!
脚步声在紫兰轩残破的大门前停住。紧接着,是蒙恬那如同金铁交鸣的冷硬声音穿透门板:
“奉秦王陛下旨意!流沙韩非、陆小风,即刻携星图容器‘归元星涡盾’,于王驾前觐见!若有延误,军法从事!”
门内,陆小风的脸瞬间垮了下来,看着自己左臂上这面套着扭曲铁皮、还沾着血污和冰碴的“祖宗盾”,哭丧着脸:“完了完了…真要去见政哥了…盆兄啊盆兄,你可千万给点面子,别在老板面前抽风啊!不然咱们真得去骊山工地搬砖了…”
他急得原地打转,目光扫过地上的破棉被(之前用来裹伤口的),又看看那面铁皮盾牌,突然眼睛一亮!也顾不上左臂剧痛,一把扯过那床又厚又脏的破棉被,手忙脚乱地就往套着铁皮壳子的盾牌上裹!
“物理屏蔽终极版!棉被封印!” 他一边裹一边念念有词,“信号隔绝!气息屏蔽!保暖防震!盆兄,委屈你了,先当会儿暖宝宝,等过了政哥这关,我给你换个真皮套!”
焰灵姬看着陆小风用破棉被把那面造型本就古怪的盾牌裹成一个更大的、鼓鼓囊囊、还沾着血迹的“棉被卷”,嘴角忍不住再次微微抽动了一下。她默默上前,指尖一缕极其细微的赤银火星无声掠过,将棉被卷表面几处明显的血污瞬间焚尽,留下几个不起眼的焦痕。
“走吧。”她声音清冷,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
紫兰轩大门缓缓开启。
门外,蒙恬按剑而立,身披暗金玄甲,头盔上的红缨如同跳动的火焰。他身后,是十名沉默如铁塔、气息彪悍的黄金火骑兵精锐,玄黑重甲在惨淡天光下反射着冰冷的光泽,如同十尊来自地狱的魔神。肃杀之气扑面而来,压得人喘不过气。
蒙恬锐利的鹰目瞬间扫过门内三人:脸色苍白但眼神坚定的焰灵姬,吊着左臂、一脸苦大仇深、还抱着个巨大棉被卷的陆小风,以及…他身后那片明显经历过高强度战斗、墙壁破碎、地面焦黑冰融的狼藉废墟。空气中残留的、混杂着极致冰寒、焚灭星火、凶戾剑气的混乱能量波动,让他瞳孔微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
血衣侯的气息…消失了!彻底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那个女子(焰灵姬)身上更加深邃莫测的炽热,以及那个叫陆小风的家伙怀里那个裹得严严实实、却隐隐透出微弱星力与危险冰煞波动的…棉被卷?
“星图容器?”蒙恬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荒谬和审视,目光死死锁定那个棉被卷。
“咳咳…正是正是!”陆小风赶紧把棉被卷往上托了托,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将军您看,这玩意儿…呃…脾气有点大,怕冷又怕生,裹严实点,安全!对大家都安全!”他一边说,一边用意念疯狂安抚着棉被卷里又开始因为蒙恬靠近和外界混乱能量场而微微躁动的“盆兄”。
蒙恬浓眉紧锁,盯着那棉被卷看了几秒,又深深看了一眼气息明显不同了的焰灵姬,最终压下心头的疑虑与震撼。秦王旨意在前,流沙刚刚展现出的、能抹杀血衣侯的恐怖力量也让他不得不慎重。他冷哼一声,侧身让开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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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王宫正殿广场。**
死寂。比之前更加深沉的死寂。
秦王嬴政依旧立于那青铜王座之前,玄衣上的夔龙纹在阴沉天光下如同活物。他并未落座,只是负手而立,目光平静地俯视着下方。
韩非躬身立于阶下,脸色苍白,额角隐有冷汗。方才呈上“幽海逆鳞”残片后的压力对话,以及与蒙恬交接前的短暂等待,都让他心神损耗巨大。
卫庄抱着鲨齿剑,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广场边缘的阴影中,右臂上覆盖的幽蓝冰晶尚未完全化去,散发着刺骨的寒意。他冰冷的目光,越过跪伏的人群,与王驾旁那个怀抱古剑、如同影子般的布衣剑客(盖聂)再次无声碰撞。空气中无形的剑意交锋并未停止,反而因为卫庄身上残留的血战气息和冰煞,变得更加凝练、凶险。
蒙恬带着陆小风和焰灵姬,穿过如同钢铁森林般的秦军锐士阵列,踏过冰冷的石板广场,在无数道或恐惧、或好奇、或审视的目光注视下,一步步走向那青铜王座之下的区域。
咚!咚!咚!
陆小风的心跳得如同擂鼓,每一次落脚都牵扯着左臂的剧痛,冷汗浸透了后背。怀里那个裹得严严实实的棉被卷,此刻在他感觉中重若千钧,里面那面“祖宗盾”的躁动感越来越明显,星辉和冰煞的气息透过厚厚的棉被缝隙,丝丝缕缕地渗透出来,虽然微弱,但在场的高手无不敏锐地察觉到了!
嬴政那深邃如渊的目光,终于从韩非身上移开,缓缓落在了陆小风…和他怀里那个巨大、鼓囊、还沾着几点可疑焦痕的棉被卷上。
那目光,平静无波,却仿佛带着洞穿一切的穿透力。
陆小风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脊椎骨窜到天灵盖,腿肚子都在打颤。他硬着头皮,在蒙恬冰冷的目光示意下,走到韩非身侧,学着样子躬身。焰灵姬则安静地站在他侧后方半步的位置,赤红的眼眸低垂,气息内敛如渊。
“陛下,”蒙恬上前一步,单膝跪地,声音洪亮,“星图容器‘归元星涡盾’及其宿主陆小风,带到!另,流沙成员焰灵姬,亦随行觐见!”他刻意点出了焰灵姬,显然对其身上那明显蜕变的气息极为警惕。
嬴政的目光在焰灵姬身上停留了一瞬,那平静的眼底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如同看穿某种本质的了然,随即又落回陆小风怀里的棉被卷上。
“此物,便是承载星图之力的容器?”嬴政的声音响起,如同冰泉流淌,听不出喜怒,却带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裹得倒是严实。”
广场上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个巨大的棉被卷上。韩非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张良在远处的人群中,手心全是汗。卫庄抱着鲨齿剑的手指微微收紧。盖聂怀抱古剑,平静的目光中也带上了一丝审视。
陆小风咽了口唾沫,感觉怀里的棉被卷震动得更厉害了,星辉的微光甚至透过缝隙隐约透出!他额头的冷汗瞬间流了下来。
“回…回陛下!”他声音干涩发紧,带着破釜沉舟的勇气(或者说破罐破摔的觉悟),猛地抬起头,脸上挤出一个极其难看的笑容,“此物…呃…此盾名为‘归元星涡盾’,乃…乃我家传之宝!性情…性情比较腼腆害羞,怕光怕冷又怕生!尤其是面对陛下您这等…真龙天子!那浩瀚王霸之气…呃…是天子龙威!实在太过惊人!它…它有点紧张!所以…所以微臣斗胆给它裹了床棉被,压压惊!顺便…屏蔽一下外界干扰信号!免得它在陛下面前失仪!”
一番话说得颠三倒西,语无伦次,充满了市井俚语和生造词汇(“屏蔽信号”),配合他那吊着胳膊、抱着个大棉被卷、一脸“我很真诚”的滑稽模样,场面瞬间变得极度诡异。
跪伏在地的韩国群臣中,有人忍不住肩膀耸动。连蒙恬那张刚毅的脸上,肌肉都难以抑制地抽搐了一下。
青铜王座前,嬴政那万年冰封的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只是那双深邃如渊的眼眸,在陆小风那番“腼腆害羞”、“屏蔽信号”的胡言乱语之后,极其罕见地、微微眯了一下。那眼神深处,仿佛有一丝极其细微的、如同冰湖深处投入一颗微小石子泛起的涟漪,转瞬即逝。
他并未动怒,也未呵斥。只是静静地、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审视意味,看着那个抱着棉被卷、紧张得快要同手同脚的青年。
沉默,如同无形的巨石,压在陆小风的心头,也压在广场上每一个人的心头。
就在陆小风感觉自己快要被这沉默压垮,怀里的棉被卷也躁动到即将突破封印的边缘时——
嬴政缓缓抬起了手。
修长的手指,指向陆小风怀里的棉被卷。
“拆开。” 两个字,平静无波,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帝王意志,如同最终判决,“寡人,倒要看看这‘腼腆害羞’的容器,究竟是何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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