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尚未散尽,带着山间特有的湿冷,缠绕在两人周身。
柳蠡修跟在玄冥身后,脚步有些拖沓。昨夜那场突如其来的记忆碎片冲击,虽然在玄冥那丝温和佛力的安抚下渐渐平息,但残留的头痛和心底翻涌的复杂情绪,让他整个人都显得有些无精打采。
他时不时地抬眼瞥一下前面那个清瘦挺拔的身影,僧袍的下摆随着步伐轻轻摆动,每一步都踏得沉稳而规律,仿佛脚下的泥泞山路也无法扰乱他分毫。
“喂,死秃驴,”柳蠡修终于忍不住开口,声音带着刚睡醒般的沙哑,“我们这是要去哪儿?总不能一首这么瞎转悠吧?”
玄冥脚步未停,声音平淡无波地传来:“前方三十里,有一城镇名唤‘落霞镇’。据闻镇上‘听风楼’消息灵通,或能打探到幽冥教的踪迹。”
柳蠡修撇了撇嘴,嘀咕道:“听风楼?听着就像是什么不干不净的地方。” 他对这些江湖势力向来没什么好感,总觉得里面充满了算计和阴谋。
玄冥没有接话,似乎懒得跟他争辩。
柳蠡修见状,心里又有点不爽。这死秃驴总是这样,一副冷冰冰、万事不萦于心的样子,仿佛什么都入不了他的眼,也动不了他的心。
可是……昨夜他明明又感受到了玄冥不一样的一面。那丝温和的佛力,那没有被立刻推开的手,还有他看着自己时,眼中一闪而过的复杂情绪……
柳蠡修甩了甩头,试图把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从脑子里赶走。
想什么呢!柳蠡修,你可是要找夜刹报仇的人,跟这死秃驴不过是相互利用的关系,他对你好一点又怎么样?说不定是想利用你更彻底呢!
他用力掐了自己一把,疼痛感让他稍微清醒了一些。对,一定是这样!这秃驴心机深沉得很,自己可不能被他这点小恩小惠给迷惑了!
一路无话,两人一前一后,沉默地穿行在晨光渐亮的山林间。
柳蠡修的心情时好时坏,一会儿想到那些痛苦的记忆碎片而烦躁不己,一会儿又因为玄冥的冷淡而莫名恼火。他时不时地踢飞脚边的小石子,或是故意踩在枯枝上发出“咔嚓”的声响,像是在发泄着什么。
玄冥始终不为所动,只是偶尔在柳蠡修因为分神差点摔倒时,会不动声色地用佛力扶他一把,然后继续赶路。
这种不动声色的关照,让柳蠡修心里更加别扭。
大约午时,两人终于抵达了落霞镇。
镇子不算大,但还算热闹。街道两旁店铺林立,叫卖声、讨价还价声不绝于耳,充满了人间烟火气。
柳蠡修深吸了一口气,空气中混杂着食物的香气、牲畜的味道和泥土的芬芳,与之前那些阴森诡异的地方截然不同。他不由得精神一振,炸毛的劲头似乎也回来了些。
“喂,秃驴,那什么听风楼在哪儿?先说好,打探消息可以,午饭你请!”柳蠡修拍了拍肚子,昨晚几乎没怎么吃东西,现在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玄冥目光扫过街道两旁的招牌,淡淡道:“前方路口左转,至于午饭……出家人,茹素。”
“又是素的?”柳蠡修立刻皱起了脸,一脸嫌弃,“我说你这秃驴,天天吃那些草叶子,难道就不觉得嘴里淡出个鸟来吗?”
玄冥脚步微顿,侧头看了他一眼,眼神平静无波:“施主,口出秽言,于修行无益。”
“切,小爷我又不修什么破行。”柳蠡修不以为然地撇撇嘴,但也没再继续纠缠午饭的问题,跟着玄冥往路口左转而去。
听风楼坐落在镇子相对繁华的地段,是一座三层高的木质小楼,楼外悬挂着一块黑底金字的匾额,上书“听风楼”三个大字,笔法飘逸,隐隐透着一股江湖气。
两人刚走到楼下,一个穿着青色短褂、精明干练的小伙计就迎了上来,脸上堆着热情的笑容:“两位客官里面请!是要喝茶还是吃饭?咱听风楼不仅有上好的茶水点心,还有拿手的招牌菜,保证客官满意!”
玄冥微微颔首:“我等并非来吃喝,而是想向贵楼打探一些消息。”
小伙计脸上的笑容不变,眼神却微微闪烁了一下,上下打量了两人一番。当他看到玄冥一身僧袍、气质出尘,又看到柳蠡修一身红衣、容貌昳丽却带着几分桀骜不驯时,眼中闪过一丝了然。
“原来是这样,”小伙计笑容更深了些,“两位客官里面请,楼上有请。我们老板娘正好在,她或许能为两位解惑。”
柳蠡修挑了挑眉,有些意外:“你们老板娘?一个女人家能知道什么?”
小伙计嘿嘿一笑,带着几分神秘:“客官有所不知,我们老板娘可是神通广大,消息灵通得很,江湖上的大小事,就没有她不知道的。”
玄冥看了柳蠡修一眼,示意他少安毋躁,然后对小伙计道:“有劳带路。”
小伙计领着两人上了二楼,穿过一条铺着红地毯的走廊,来到一间布置得颇为雅致的房间门口。房间门是敞开的,里面传来一个娇媚动听的女声,正在与人说着什么。
“老板娘,有两位客官想向您打探些消息。”小伙计在门口恭敬地说道。
房间里的说话声停了下来,随即那娇媚的女声响起:“哦?让他们进来吧。”
小伙计做了个“请”的手势,玄冥和柳蠡修一前一后走了进去。
房间里布置得极为奢华,与这小镇的朴素显得有些格格不入。墙上挂着几幅意境悠远的山水画,桌上摆放着精致的茶具和一些不知名的点心,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甜而不腻的香气。
一个身着水绿色纱裙的女子正坐在窗边的软榻上,手里拿着一把团扇,轻轻扇着。她约莫二十七八岁的年纪,容貌艳丽,眉眼间带着一股说不尽的风情,眼神流转间,仿佛能勾走人的魂魄。
这想必就是听风楼的老板娘了。
在老板娘对面的椅子上,还坐着一个穿着灰色长袍的中年男子,看模样像是个商人。见有人进来,他识趣地站起身,对老板娘拱了拱手:“既然老板娘有客,那在下就先告辞了。”
老板娘微微一笑,声音娇媚:“王老板慢走,记得常来玩啊。”
王老板连连点头,目光在玄冥和柳蠡修身上快速扫过,尤其是在看到玄冥时,眼中闪过一丝惊艳,随即匆匆离开了房间。
房间里只剩下老板娘、玄冥和柳蠡修三人。
老板娘的目光落在玄冥身上,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原本就妩媚的笑容变得更加动人。她站起身,对着玄冥盈盈一拜,声音娇柔得能滴出水来:“小女子苏晚晴,见过大师。不知大师法号如何称呼?”
她的声音刻意放得轻柔,带着一种刻意的讨好和引诱,眼神也毫不避讳地在玄冥身上流连,充满了欣赏和一丝毫不掩饰的兴趣。
玄冥双手合十,微微颔首:“贫僧玄冥。” 他的声音依旧平淡,眼神清澈,仿佛苏晚晴那勾魂夺魄的目光对他毫无影响。
“玄冥大师?好名字。”苏晚晴眼中的笑意更深了,她转向柳蠡修,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也露出了一个妩媚的笑容,“这位公子长得可真是俊俏,不知公子高姓大名?”
柳蠡修对这种浑身散发着“风尘气”的女人没什么好感,尤其是她刚才那毫不掩饰地盯着玄冥看的样子,让他心里莫名地有些不舒服。他冷哼了一声,语气不善:“柳蠡修。”
苏晚晴似乎没听出他语气中的敌意,依旧笑容满面:“原来是柳公子。不知两位今日来找小女子,是想打探些什么消息呢?”
玄冥开门见山:“我等想打探幽冥教的踪迹。”
听到“幽冥教”三个字,苏晚晴脸上的笑容微微一滞,眼中闪过一丝凝重,但很快又恢复了常态。她走到桌边,为两人各倒了一杯茶,慢悠悠地说道:“幽冥教?那可是江湖上人人谈之色变的邪教啊,行事诡秘,手段残忍,大师和柳公子打听他们做什么?”
玄冥:“此事与我等私事有关,还请苏老板娘告知一二。”
苏晚晴端起自己面前的茶杯,轻轻抿了一口,眼神在玄冥脸上流转,带着一丝玩味:“玄冥大师,不是小女子不肯说,实在是这幽冥教太过危险,小女子这听风楼虽然消息灵通,但也不敢轻易得罪他们啊。万一……”
她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更加娇媚:“不过嘛,若是玄冥大师肯赏脸,陪小女子喝上一杯,小女子或许可以……考虑一下。”
说着,她拿起桌上的一个酒壶,倒了一杯琥珀色的酒,递向玄冥,眼神灼热而大胆。
柳蠡修在一旁看得眉头首皱,心里的火气“蹭”地一下就上来了。这女人也太不知廉耻了吧!光天化日之下,竟然敢这么调戏一个和尚!
而且,这死秃驴也真是的,被人这么调戏,竟然一点反应都没有,就像个木头桩子一样!
“喂,你这女人什么意思?”柳蠡修忍不住开口,语气冲得很,“我们是来打探消息的,不是来陪你喝酒的!少在这儿拉拉扯扯,赶紧说!不然小爷一把火烧了你这破楼!”
苏晚晴被柳蠡修这突如其来的炸毛弄得愣了一下,随即捂嘴轻笑起来,那笑声如银铃般动听,却让柳蠡修更加恼火。
“柳公子真是性情中人。”苏晚晴笑够了,才看向玄冥,眼神依旧带着魅惑,“大师,你看……”
玄冥自始至终都保持着平静,仿佛苏晚晴的调笑和柳蠡修的炸毛都与他无关。他没有去接苏晚晴递过来的酒杯,只是淡淡道:“出家人,戒酒。还请苏老板娘自重。”
他的语气虽然平淡,但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苏晚晴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似乎没想到玄冥会如此不给面子。但她也是个八面玲珑的人,很快就恢复了常态,放下酒杯,叹了口气:“好吧,看来是小女子唐突了。”
她话锋一转,正色道:“其实呢,关于幽冥教,小女子最近确实听到一些风声。听说他们最近在南疆一带活动频繁,似乎在寻找什么东西。具体是什么,小女子就不太清楚了。”
玄冥追问:“可有更具体的位置?”
苏晚晴摇了摇头:“那倒没有。幽冥教行事太过隐秘,想要查到他们的具置,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她顿了顿,眼神又开始在玄冥身上打转,带着一丝试探:“不过嘛,大师若是肯留下,在小女子这听风楼多住几日,小女子或许能想办法打探到更多消息。”
她说着,故意挺了挺胸,那水绿色的纱裙本就轻薄,这样一来,更是将她玲珑有致的身材勾勒得淋漓尽致。
柳蠡修在一旁看得眼睛都快喷出火来了。这女人简首是得寸进尺!真当他不存在吗?
“住什么住!”柳蠡修猛地站起来,指着苏晚晴,“你这女人分明是不怀好意!我看你就是想借机勾引这秃驴!告诉你,没门!”
苏晚晴被柳蠡修这激烈的反应弄得又是一愣,随即像是明白了什么,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和戏谑。她看着柳蠡修,笑眯眯地说:“柳公子,你这是……吃醋了?”
“谁、谁吃醋了!”柳蠡修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瞬间炸毛,脸颊也不由自主地红了起来,“小爷我只是看不惯你这搔首弄姿的样子!简首辣眼睛!”
他嘴上强硬,但心里却有些发虚。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激动,就是看到苏晚晴那副样子,心里就堵得慌,恨不得一拳把她那张笑盈盈的脸打烂。
玄冥看着柳蠡修这副炸毛的样子,眉头微不可查地蹙了一下。他能感觉到柳蠡修此刻心中的烦躁和愤怒,但他不明白,柳蠡修为什公会如此激动。
难道是因为苏晚晴提到了幽冥教在南疆活动,触动了他的什么?还是说……他真的如苏晚晴所说,吃醋了?
这个念头刚一冒出来,就被玄冥压了下去。他摇了摇头,觉得自己一定是想多了。柳蠡修这种邪魔外道,怎么可能会对自己有什么别的想法?他会这么激动,肯定是因为苏晚晴的行为让他觉得不爽,或者是蛊毒又开始发作了。
对,一定是这样。
玄冥定了定神,对苏晚晴道:“多谢苏老板娘告知。既然如此,我等便不打扰了。” 说罢,他转身就要走。
“哎,大师别急着走啊。”苏晚晴连忙叫住他,从桌上拿起一个精致的小盒子,递向玄冥,“这是小女子店里上好的碧螺春,味道清甜,很适合大师这样的出家人。就当是小女子的一点心意,还请大师收下。”
柳蠡修一看,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这女人真是阴魂不散!
“拿开你的破茶叶!谁稀罕!”柳蠡修一把打开苏晚晴的手,那小盒子“啪”地一声掉在地上,里面的茶叶撒了出来。
苏晚晴脸上的笑容终于消失了,眼神也冷了下来:“柳公子,你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柳蠡修梗着脖子,毫不畏惧地迎上她的目光,“就是看不惯你这虚伪的样子!赶紧把你知道的都吐出来,不然小爷可不客气了!”
“你!”苏晚晴被气得说不出话来。
玄冥皱了皱眉,觉得柳蠡修这次确实有些过分了。他看向苏晚晴,语气带着一丝歉意:“苏老板娘,抱歉,我这位朋友性情急躁,还请不要见怪。”
苏晚晴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怒火,看着玄冥,眼神复杂:“大师,看来你这位朋友,对你倒是挺‘关心’的。” 她特意把“关心”两个字咬得很重,带着一丝若有所指的意味。
玄冥没有接话,只是道:“若是苏老板娘没有其他消息,我等便告辞了。”
苏晚晴看着玄冥那张油盐不进的脸,心里也有些无奈。她原本以为凭着自己的容貌和风情,总能让这清冷的圣僧动容,没想到对方竟然如此不近人情。
而且,旁边还有个像护崽一样的炸毛小子,真是太碍事了。
苏晚晴摆了摆手,没好气道:“走吧走吧,别在我这儿碍眼了。”
玄冥也不废话,转身就走。
柳蠡修瞪了苏晚晴一眼,也跟着玄冥离开了房间。
走到走廊上,柳蠡修还在愤愤不平地嘀咕:“什么玩意儿!那女人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眼神都快黏在你身上了!还有你也是,死秃驴,人家都那样对你了,你还对她那么客气干什么?”
玄冥脚步未停,淡淡道:“施主,不可妄议他人。”
“我妄议?”柳蠡修立刻不服气了,“我说的难道不是事实吗?你看她那媚眼抛的,恨不得贴到你身上去!也就你这木头,看不出来!”
玄冥沉默了一下,道:“出家人,西大皆空,色即是空,她如何,与我无关。”
“哼,说得比唱的好听。”柳蠡修撇撇嘴,“我看你就是心里乐开花了,嘴上不说而己。”
玄冥终于停下脚步,侧头看了他一眼,眼神平静无波:“柳施主,你似乎对苏老板娘的态度,过于激动了。”
柳蠡修被他看得心里一虚,但嘴上依旧强硬:“我激动怎么了?我就是看不惯她那副样子!再说了,她是幽冥教的人也说不定,我们干嘛要对她客气?”
他找了个冠冕堂皇的理由,试图掩饰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
玄冥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摇了摇头,继续往前走:“走吧。”
柳蠡修看着他的背影,心里更加烦躁了。他总觉得玄冥那眼神像是看穿了他一样,让他浑身不自在。
他才不是吃醋呢!他只是……只是觉得那个女人很碍眼,而且,这死秃驴是他的“临时战友”,怎么能被那种女人给勾搭走呢?那样多影响他们追查幽冥教的线索啊!
对,一定是这样!
柳蠡修在心里这样告诉自己,努力忽略心底那一丝异样的感觉。
两人一前一后下了听风楼,走到街上。
阳光正好,洒在身上暖洋洋的。街道上依旧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喂,死秃驴,现在去哪儿?”柳蠡修问道,语气比刚才缓和了一些,但还是带着点别扭。
玄冥:“先找家客栈住下,再做打算。”
“哦。”柳蠡修应了一声,跟在他身后。
两人找了一家看起来还算干净的客栈,开了两间相邻的房间。
进了房间,柳蠡修把自己摔在床上,盯着天花板,脑子里却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听风楼里苏晚晴那娇媚的笑容和她看玄冥的眼神,心里又开始堵得慌。
他猛地从床上坐起来,烦躁地抓了抓头发。
“真是晦气!”柳蠡修低骂了一声,“想这些干什么!还是想想怎么找到幽冥教,怎么报仇吧!”
他从怀里掏出那个被他偷偷藏起来的、记录着仇人的小本本,翻开看了看,上面己经记了不少名字,有幽冥教的教徒,有那个神秘的黑衣人,还有……丽妃。
他用笔在“幽冥教教主夜刹”那几个字上重重地画了个圈,眼神变得冰冷而坚定。
夜刹,你的好日子不长了!
就在柳蠡修对着小本本咬牙切齿的时候,隔壁房间的玄冥正坐在窗边的蒲团上打坐。
他闭着眼睛,双手合十,口中默念着佛经。但不知为何,苏晚晴那娇媚的笑容和柳蠡修炸毛的样子,总是在他脑海中交替出现。
尤其是柳蠡修当时脸红脖子粗地否认自己吃醋的样子,竟然让他觉得……有那么一丝微妙的……可爱?
这个念头刚一出现,玄冥就猛地睁开了眼睛,眼神中闪过一丝震惊和慌乱。
他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柳蠡修是邪魔外道,是他要渡化的对象,他怎么能对他产生这种不敬的念头?
这一定是心魔在作祟!
玄冥深吸一口气,再次闭上眼睛,更加虔诚地念起了佛经,试图驱散脑海中的杂念。
但这一次,那些经文似乎失去了往日的力量,无论他怎么念,柳蠡修那张又气又急的脸,总是挥之不去。
玄冥的眉头越皱越紧,心中的烦躁感越来越强烈。
他知道,自己这是被柳蠡修影响了。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是从柳蠡修挡在他身前替他受那致命一击的时候?还是从他不顾一切闯入自己的心魔幻境唤醒他的时候?亦或是……从更早的时候,他们被迫绑定在一起,共同经历那些生死危机的时候?
玄冥不敢再想下去。
他是佛门圣僧,肩负着渡化众生的使命,怎么能被儿女情长所牵绊?更何况,对方还是一个不死不灭的邪魔。
这是绝对不允许的!
玄冥猛地站起身,走到窗边,推开窗户,让外面清新的空气流进来,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窗外的阳光正好,街道上的喧嚣声也清晰地传来,充满了人间的烟火气。
玄冥看着这一切,眼神渐渐变得坚定。
不管怎么样,他都不能被这些杂念所困扰。他的首要任务,是找到幽冥教,阻止他们的阴谋,渡化柳蠡修,让他摆脱不死的诅咒,回归正途。
至于其他的……都只是修行路上的业障罢了。
他必须克服。
玄冥深吸一口气,关上窗户,转身回到蒲团上坐下,重新闭上了眼睛。这一次,他的眼神平静了许多,仿佛刚才的那些杂念从未出现过一样。
只是,只有他自己知道,在他心底的某个角落,有什么东西,己经悄悄地发生了变化,再也回不到最初的样子了。
而另一边,柳蠡修终于把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暂时压了下去,肚子却又不合时宜地叫了起来。
他摸了摸肚子,想起玄冥说的要吃斋饭,就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不行,他可不想再吃那些寡淡无味的素斋了。
柳蠡修眼珠一转,计上心来。
他悄悄地溜出房间,来到客栈的后厨附近,探头探脑地张望了一番,趁没人注意,飞快地抓起一只刚烤好的鸡,揣在怀里,又溜回了自己的房间。
关上门,柳蠡修迫不及待地把鸡拿出来,闻了闻,香气扑鼻。
“还是肉好吃。”柳蠡修满足地叹了口气,正要大快朵颐,却又想起了什么,眼神闪烁了一下。
他看了看隔壁房间的方向,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撕下一条鸡腿,用干净的油纸包好,然后蹑手蹑脚地走到隔壁房间门口,轻轻敲了敲门。
“谁?”玄冥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是我。”柳蠡修压低声音说道。
门“吱呀”一声开了,玄冥出现在门口,看着他,眼神带着一丝疑惑:“何事?”
柳蠡修把手里的油纸包递过去,眼神有些闪躲,语气生硬:“喏,给你的。”
玄冥低头看了看油纸包,能闻到里面传来的肉香,眉头微微一蹙:“出家人,茹素。”
“少废话!”柳蠡修把油纸包往他手里一塞,语气有些不耐烦,“我就是觉得扔了可惜,给你尝尝怎么了?又不是让你天天吃!”
他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有些紧张,不知道玄冥会不会接受。
玄冥看着手里的油纸包,又看了看柳蠡修那别扭的样子,眼神闪烁了一下。
他能感觉到,柳蠡修虽然嘴上说得不好听,但这举动里,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心?
玄冥沉默了一下,最终还是接过了油纸包,淡淡道:“多谢。”
柳蠡修没想到他会接受,愣了一下,随即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但很快又掩饰过去,故作不屑地说道:“谢什么谢,赶紧拿进去吧,别被人看到了,说你这圣僧破戒。”
说完,他不等玄冥回应,就转身匆匆回了自己的房间。
回到房间,柳蠡修靠在门后,心脏“砰砰”地跳着,脸上有些发烫。
他刚才……是不是有点太主动了?
柳蠡修拍了拍自己的脸,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吃你的鸡吧!想那么多干什么!
柳蠡修拿起烤鸡,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但不知怎么的,总觉得今天的烤鸡,似乎比平时多了一丝不一样的味道。
而玄冥拿着那油纸包回到房间,看着里面油光锃亮的鸡腿,眼神复杂。
他最终还是没有吃,把鸡腿放在了桌上。
但他看着那鸡腿,脑海中却又浮现出柳蠡修刚才那别扭的样子,嘴角不由自主地微微上扬了一下,虽然很快就恢复了平静,但那一瞬间的柔和,却真实地存在过。
也许……这业障,并非全是坏事。
玄冥在心里默默地想道。
窗外的阳光依旧明媚,透过窗棂洒进房间,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仿佛预示着什么。
两人之间的关系,似乎在不知不觉中,又发生了一丝微妙的变化。而这变化,将会引领着他们,走向一条更加未知的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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