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渊裂隙的入口如同一张择人而噬的巨口,边缘凝结着常年不化的冰霜,散发着刺骨的寒意。玄冥与柳蠡修一前一后,踏入了这片不见天日的黑暗之中。甫一进入,便有一股混杂着腐朽与血腥的恶臭扑面而来,几乎令人作呕。
柳蠡修下意识地皱紧了眉头,抬手掩住口鼻,低声骂道:“他娘的,这什么鬼地方,比那尸傀还难闻。” 他身上的红衣在幽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刺眼,却也为这片死寂的黑暗增添了一抹诡异的亮色。
玄冥没有说话,只是周身的佛光微微一盛,形成一道无形的屏障,将那股恶臭隔绝在外。他手中的念珠缓缓转动,每一次捻动都伴随着一声微不可闻的佛号,净化着周围弥漫的邪气。他的步伐沉稳而坚定,仿佛脚下的不是陡峭湿滑的岩壁,而是平坦的佛堂净土。
这条幽冥甬道比两人想象中更加漫长和陡峭。岩壁上布满了尖利的石笋,如同恶鬼的獠牙,随时可能划破皮肤。幽绿的磷火在缝隙中跳跃,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奇形怪状,平添了几分阴森诡异。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粘稠的、仿佛能够凝固时间的沉重感,还夹杂着无数细碎的、仿佛来自地狱深处的低语。那些低语时而尖利,时而呜咽,像是无数冤魂在诉说着无尽的痛苦与怨恨,不断侵蚀着人的心智。
“小心些,这些怨念能乱人心神。” 玄冥的声音低沉而平静,如同投入古井的石子,虽未激起巨浪,却让柳蠡修纷乱的心绪莫名安定了几分。
柳蠡修撇了撇嘴,嘴上不饶人:“小爷我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还怕这些装神弄鬼的东西?” 话虽如此,他还是下意识地加快了脚步,紧紧跟在玄冥身后,与他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自踏入这甬道以来,体内的“蚀佛噬心蛊”便开始不安分地躁动起来。那股熟悉的、仿佛有无数虫子在啃噬五脏六腑的痛苦再次袭来,让他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同时,他那不死不灭的本源似乎也被这甬道中的死气和怨念所吸引,蠢蠢欲动,渴望着吞噬这些阴邪之物。
两种力量在他体内相互冲撞,让他浑身难受,情绪也变得愈发烦躁。
“心锁”的联系在此刻显得格外清晰。玄冥几乎在柳蠡修感到不适的瞬间,便察觉到了他的异样。他没有回头,只是不动声色地调整了佛力的输出,通过心锁传递过去一股更为柔和纯净的力量,试图压制柳蠡修体内翻涌的蛊毒和邪气。
感受到那股熟悉的、清冷而安定的力量涌入体内,柳蠡修的痛苦果然减轻了几分。他偷偷抬眼看向玄冥的背影,那背影依旧挺拔如松,却似乎比往日更加单薄了些。想起不久前玄冥为了保护他而硬抗尸傀一击,以及此刻他强撑着虚弱的身体为自己压制蛊毒,柳蠡修的心头莫名一软,那句到了嘴边的嘲讽也咽了回去。
甬道深处,忽然传来一阵“簌簌”的声响,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黑暗中快速爬行。
玄冥的脚步骤然停下,眼神一凛:“小心,有东西来了。”
话音未落,便见无数只通体漆黑、闪烁着幽绿磷光的虫子从岩壁的缝隙中涌出,如同潮水般朝着两人涌来。那些虫子形似蜈蚣,却长着密密麻麻的复眼,口器中滴落着粘稠的毒液,散发出刺鼻的腥气。
“是噬魂虫!” 柳蠡修认出了这种邪物,脸色微变,“这玩意儿专吃人的魂魄,难缠得很!”
玄冥没有废话,双手结印,口中诵念经文。金色的佛光如同潮水般涌出,瞬间将两人笼罩其中。那些噬魂虫一触碰到佛光,便发出“滋滋”的灼烧声,化为一缕缕黑烟消散在空中。
然而,噬魂虫的数量实在太多了,杀之不尽,灭之不绝。它们前赴后继地扑向佛光屏障,使得屏障剧烈地波动起来,仿佛随时都可能破碎。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这些虫子无穷无尽。” 柳蠡修一边挥舞着从尸傀身上掰下来的骨片,劈砍着靠近的噬魂虫,一边焦急地说道,“得想办法找到它们的巢穴,一举捣毁!”
玄冥眉头紧锁,目光快速扫视着周围的环境。他注意到,这些噬魂虫似乎都是从左侧岩壁的一处巨大裂缝中钻出来的。
“跟我来!” 玄冥低喝一声,率先朝着那处裂缝冲去。佛光在他身前凝聚成一道锋利的光刃,硬生生在噬魂虫群中劈开一条通路。
柳蠡修紧随其后,骨片挥舞得虎虎生风,将漏网的噬魂虫一一斩杀。他的不死之身在此刻展现出了巨大的优势,偶尔有几只漏网之鱼突破防御,咬在他的身上,也只能留下几个浅浅的血洞,瞬间便愈合如初。
两人一前一后,很快便冲到了那处裂缝前。裂缝深不见底,里面传来更加密集的“簌簌”声,显然是噬魂虫的巢穴所在。
玄冥深吸一口气,佛力运转到极致:“柳蠡修,掩护我!”
“知道了!” 柳蠡修应了一声,主动上前一步,将玄冥护在身后。他体内的不死之力疯狂运转,周身散发出淡淡的黑气,那些噬魂虫似乎对这股气息极为忌惮,一时间竟不敢上前。
玄冥双手快速结印,口中诵念着晦涩的经文。随着他的诵念,一道巨大的金色佛印在他身前缓缓凝聚而成,散发出煌煌天威。
“去!” 玄冥一声低喝,金色佛印如同流星般射向裂缝之中。
只听“轰隆”一声巨响,整个甬道都剧烈地颤抖起来。裂缝中传来无数噬魂虫凄厉的惨叫,随后便归于沉寂。那些原本源源不断涌出的噬魂虫,也在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危机解除,柳蠡修松了口气,放下了手中的骨片,扭头看向玄冥,却见他脸色苍白,嘴角溢出一丝鲜血,显然是刚才那一击消耗了太多佛力。
“你没事吧?” 柳蠡修下意识地问道,语气中带着一丝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关切。
玄冥摇了摇头,抬手拭去嘴角的血迹,声音有些虚弱:“无妨,休息片刻便好。”
他走到一旁的岩壁边坐下,闭上眼睛开始调息。柳蠡修看着他疲惫的模样,心中那股莫名的烦躁再次涌上心头。他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从何说起,只能在一旁默默地站着,警戒着周围的动静。
寂静的甬道中,只剩下两人平稳的呼吸声,以及远处偶尔传来的、若有若无的怨念低语。心锁的联系在此刻变得格外清晰,柳蠡修能感受到玄冥体内佛力的缓慢恢复,也能感受到他强撑着的疲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痛苦。而玄冥,想必也能感受到柳蠡修此刻复杂的心情——有担忧,有烦躁,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说不清道不明的牵绊。
过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玄冥缓缓睁开眼睛,脸色好了许多。他站起身,对着柳蠡修点了点头:“可以走了。”
柳蠡修“嗯”了一声,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跟在他身后。
两人继续沿着甬道向下前行。不知走了多久,前方的黑暗中忽然出现了一片诡异的迷雾。那迷雾呈现出淡淡的灰色,散发着一股令人心悸的气息,仿佛能够吞噬一切光线和声音。
“小心,这是幻境迷雾,能勾起人内心深处的恐惧和执念。” 玄冥的声音凝重了几分,“无论看到什么,都不要相信,守住心神。”
柳蠡修心中一凛,点了点头。他知道,这种幻境最是难缠,稍有不慎便会陷入其中,永世不得超生。
两人小心翼翼地踏入了迷雾之中。甫一进入,周围的景象便开始扭曲变化。柳蠡修只觉得眼前一花,原本幽暗的甬道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座金碧辉煌的宫殿。宫殿中灯火通明,丝竹悦耳,一群身着华丽服饰的宫女正在翩翩起舞。
他看到了年少时的自己,穿着象征太子身份的锦袍,坐在高高的宝座上,接受着百官的朝拜。他的父皇母后笑容慈祥地看着他,告诉他将来要成为一个励精图治的好皇帝。
那是他身为夙夜国太子时最美好的记忆,温暖而幸福。
“太子殿下,回来吧,回到属于你的地方。” 一个温柔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仿佛是他母后的呼唤。
柳蠡修的心神一阵恍惚,几乎就要答应。就在这时,一股冰冷的力量从心锁中传来,瞬间将他从幻境中拉回现实。
他猛地回过神来,发现自己正一步步朝着前方的岩壁走去,再往前走几步,就要撞上那些尖利的石笋。而周围的幻境,也在瞬间消失不见,依旧是那条幽暗的甬道。
“多谢。” 柳蠡修低声说道,语气中带着一丝劫后余生的庆幸。他知道,刚才是玄冥通过心锁唤醒了他。
玄冥脚步未停,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但柳蠡修能感觉到,他通过心锁传递过来的那股力量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
穿过幻境迷雾,前方的道路豁然开朗了许多。但两人并没有放松警惕,因为他们知道,越是平静的地方,往往隐藏着更大的危险。
果然,走了没多久,柳蠡修忽然感觉到脚下一软,低头一看,发现自己踩在了一片粘稠的、如同沼泽般的黑色淤泥之中。那淤泥散发着恶臭,并且有着极强的吸力,正不断地将他往下拉扯。
“该死!这是什么鬼东西?” 柳蠡修挣扎着想要拔出脚,却发现那淤泥的吸力极大,越是挣扎,陷得越深。
玄冥见状,立刻上前,试图用佛力将柳蠡修从淤泥中拉出来。但他很快发现,那淤泥中蕴含着一股极其阴邪的力量,能够抵消他的佛力。
“别挣扎,这是‘化魂泥’,能腐蚀人的肉身和魂魄,越是挣扎,陷得越快。” 玄冥沉声说道,“我试试用佛光将你护住,你再慢慢往外爬。”
说着,玄冥双手结印,一道金色的佛光笼罩在柳蠡修身上,形成一道坚固的屏障,暂时挡住了化魂泥的腐蚀和吸力。
柳蠡修见状,不再挣扎,而是按照玄冥的指示,小心翼翼地、一点点地往外挪动身体。这个过程极其缓慢而艰难,每挪动一寸,都要耗费巨大的力气。
玄冥始终保持着佛印,源源不断地输出佛力维持着佛光屏障。他的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脸色也再次变得苍白。显然,维持这道屏障对他来说,也是一种不小的消耗。
柳蠡修看着玄冥苍白的脸,心中有些不是滋味。他咬了咬牙,加快了动作。终于,在耗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后,他终于从那片化魂泥中挣脱了出来。
刚一脱离危险,柳蠡修便踉跄着后退了几步,远离了那片可怕的淤泥。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脚,虽然有佛光的保护,鞋子还是被腐蚀出了几个洞,散发出刺鼻的气味。
“他娘的,这破地方真是没完没了了!” 柳蠡修忍不住咒骂道,心中对幽冥教的恨意又加深了几分。
玄冥收回佛力,喘了口气,看着柳蠡修,眼神中带着一丝关切:“没事吧?”
“没事。” 柳蠡修摇了摇头,“倒是你,又消耗了这么多佛力,还行不行?” 他的语气依旧带着几分冲劲,但关心之意却溢于言表。
玄冥没有回答,只是默默地从怀中取出一颗晶莹剔透的佛珠,递给柳蠡修:“这个你拿着,关键时刻或许能帮你抵挡一下邪祟。”
柳蠡修愣了一下,看着那颗散发着柔和佛光的佛珠,又看了看玄冥,有些犹豫。他知道,这佛珠必然是玄冥随身携带的宝物,蕴含着精纯的佛力。
“拿着。” 玄冥的语气不容置疑,将佛珠塞到了柳蠡修手中。
柳蠡修握着那颗温热的佛珠,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他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最终却只是低声道:“……多谢。”
玄冥没有再说什么,转身继续向前走去。柳蠡修握紧手中的佛珠,快步跟上。
接下来的路程,虽然依旧充满了危险,但两人似乎有了一种默契。遇到陷阱,玄冥总能提前察觉,用佛力化解;遇到邪物,柳蠡修则冲锋在前,利用不死之身硬抗伤害。他们很少说话,但每一个眼神,每一个动作,都能让对方明白自己的意图。
心锁的联系在不知不觉中变得更加紧密,他们不仅能感受到对方的身体状态,还能隐约感知到对方的情绪和想法。柳蠡修能感受到玄冥内心深处的挣扎——对自身不洁的厌恶,对柳蠡修的复杂情感,以及对佛法的坚守。而玄冥,也能感受到柳蠡修看似暴躁外表下的脆弱和孤独,以及他对过往的痛苦记忆和对复仇的渴望。
这种相互的感知,让他们之间的关系变得更加微妙。仇恨和厌恶依旧存在,但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悄然改变,如同在冰封的土地下悄然萌发的种子,等待着破土而出的那一刻。
不知走了多久,前方终于出现了一丝微弱的光亮。那光亮越来越清晰,隐约能听到水流的声音。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警惕和期待。他们加快了脚步,朝着光亮的方向走去。
随着距离的拉近,那光亮越来越刺眼,水流的声音也越来越清晰。终于,他们走出了漫长而黑暗的甬道,眼前豁然开朗。
那是一个巨大的地下空洞,足有半个皇宫大小。洞顶悬挂着巨大的钟乳石,散发着五颜六色的光芒,将整个空洞照亮。一条地下暗河从空洞中央流过,河水清澈见底,倒映着洞顶的奇景,宛如人间仙境。
然而,在这仙境般的景象中,却隐藏着令人毛骨悚然的恐怖。
在空洞的中央,矗立着一座由白骨和黑石垒砌而成的巨大祭坛。祭坛上燃烧着幽绿的火焰,散发着阴森诡异的气息。而在祭坛周围,散落着数十具残破的尸体,看衣着似乎是被掳来的百姓。他们的精血被吸干,只剩下干瘪的躯壳,场面惨不忍睹。
数十名身穿黑色长袍的幽冥教教徒围在祭坛周围,正低声诵念着诡异的经文,双手结着邪恶的印诀,似乎在举行某种邪恶的献祭仪式。
而在祭坛的最上方,供奉着两件物品——正是之前被盗的佛骨舍利,以及一部分龙魄精元碎片!
看到这一幕,柳蠡修的瞳孔骤然收缩,体内的蛊毒和不死本源同时躁动起来,一股强烈的渴望和愤怒涌上心头。他死死地攥紧了拳头,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玄冥的脸色也变得极其凝重,周身的佛光剧烈地波动起来,显然也被眼前的惨状所触动。他看着祭坛上的佛骨舍利和龙魄精元碎片,又看了看那些正在举行血祭的幽冥教教徒,眼神中闪过一丝冰冷的杀意。
“这群畜生!” 柳蠡修的声音因为愤怒而微微颤抖,“竟然用活人来献祭!”
玄冥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怒火,低声道:“别冲动。他们正在举行血祭,试图用活人精血滋养佛骨舍利和龙魄精元碎片,我们必须尽快阻止他们。”
柳蠡修点了点头,强压下立刻冲上去将那些教徒碎尸万段的冲动。他知道,现在冲动只会打草惊蛇,坏了大事。
两人悄无声息地隐藏在一块巨大的钟乳石后面,观察着祭坛周围的情况。他们注意到,在祭坛的主位上,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正是之前从皇陵中逃走的丽妃!而在丽妃身边,还站着一个气息更加阴冷诡异的老者,显然是幽冥教的高层人物。
“没想到丽妃这个毒妇也在这里。” 柳蠡修低声说道,眼中闪过一丝厉色,“还有那个老东西,气息好强,恐怕是个硬茬。”
玄冥点了点头:“丽妃擅长操控蛊虫,那个老者应该是幽冥教的长老,修为深不可测。我们必须小心应对。”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等会儿我会出手吸引他们的注意力,你趁机去解救那些还没被献祭的百姓,然后想办法破坏祭坛,阻止血祭仪式。”
“好。” 柳蠡修没有丝毫犹豫,点了点头。虽然他恨不得立刻冲上去报仇,但他也知道,现在救人要紧。
玄冥深吸一口气,周身的佛光开始凝聚,一股强大的气息弥漫开来。他知道,一场恶战即将开始。而这场战斗,不仅关系到佛骨舍利和龙魄精元碎片的归属,更关系到无数无辜百姓的性命,以及他和柳蠡修未来的命运。
他看了一眼身旁的柳蠡修,对方正紧握着手中的骨片,眼神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西目相对,没有多余的话语,却仿佛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将两人紧紧联系在一起。
玄冥不再犹豫,双手结印,一声清越的佛号响彻整个地下空洞:“阿弥陀佛!”
佛号如同惊雷般炸响,带着强大的净化之力,瞬间将祭坛周围的邪气驱散了大半。正在举行仪式的幽冥教教徒被佛号惊动,纷纷停下诵经,惊恐地望向佛光传来的方向。
战斗,一触即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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