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像一块浸透了墨汁的绒布，将整个城市包裹得密不透风。月亮被厚重的云层遮蔽，只偶尔漏下几缕惨淡的光，勉强勾勒出街道两旁建筑的剪影。安全屋的门被吕律言轻轻推开一条缝，他侧耳听了听外面的动静——当然，什么也听不到。但他早己习惯了在寂静中捕捉危险的信号，空气中每一丝细微的震动，地面上每一个不寻常的阴影，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准备好了吗？”吕律言转过身，用手语问董思勉。他的动作在昏暗中显得格外清晰，指尖的每一个起落都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董思勉用力点头，握紧了手里的背包带。背包里没什么重物，只有吕律言让他带上的几件必需品和一小瓶水。他的心跳得飞快，像揣了只不安分的兔子，咚咚地撞击着胸腔。刚才吕律言简单说明了路线，要穿过三条街，绕过两个临时检查站，才能到达靠近赵昌明秘密别墅的潜伏点。听起来就像一场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吕律言似乎看穿了他的紧张，伸出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脸颊。掌心的温度透过薄薄的皮肤传过来，带着一种安定人心的力量。“跟着我，别出声。”他用口型说，眼神坚定而沉稳。
董思勉深吸一口气，再次点头。他知道现在不是害怕的时候，他能做的，就是绝对信任眼前这个人，紧紧跟上他的脚步。
吕律言率先走出安全屋，像一道黑色的闪电，瞬间融入了街角的阴影里。他的动作快得不可思议，完全看不出腿上还有伤。董思勉连忙跟上去，尽量放轻脚步，可踩在碎石子路上，还是发出了轻微的“沙沙”声，在这死寂的夜里显得格外刺耳。
他紧张地看向吕律言，对方却像是毫无察觉，己经猫着腰穿过了半条街，正靠在一个废弃的报刊亭后面，朝他招手。董思勉加快脚步赶过去，心脏几乎要跳出嗓子眼。
“你的鞋……”吕律言看到他脚上的运动鞋，皱了皱眉，然后从背包里掏出一双厚厚的棉袜，示意他穿上。
董思勉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赶紧脱下鞋，将棉袜套在脚上。柔软的棉絮隔绝了鞋底与地面的摩擦，走起路来果然安静了许多。他抬起头，对上吕律言赞许的目光，心里稍微安定了一些。
两人继续前行，吕律言的速度快得惊人，却又异常轻盈，像一只训练有素的黑豹。他总能精准地找到最隐蔽的路线，利用建筑物的阴影、垃圾桶的掩护、停放车辆的缝隙，悄无声息地穿梭。董思勉紧紧跟在他身后，眼睛瞪得大大的，生怕错过任何一个信号。
转过第二个街角时，吕律言突然停了下来，伸手将董思勉拉到一堵矮墙后面。他指了指前方不远处——那里有两个穿着制服的警察，正站在一个临时搭建的检查站旁边，拿着手电筒西处扫射，嘴里还叼着烟，烟头的火光在黑暗中一明一灭。
董思勉的呼吸瞬间屏住了，手心冒出冷汗。他下意识地看向吕律言，对方却异常冷静，正眯着眼睛观察着那两个警察的站位和手电筒的照射规律，手指在地面上轻轻画着什么，像是在计算路线。
“等一下。”吕律言用手语说，目光紧紧锁定在两个警察换班的间隙。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拉长了，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董思勉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还有远处偶尔传来的警笛声，不知道是在巡逻，还是在搜寻他们的踪迹。
终于，其中一个警察转身去旁边的帐篷里拿东西，另一个则低头看了看手机。就是现在！
吕律言眼神一凛，猛地抓住董思勉的手腕，像一阵风似的冲了出去。他们贴着墙根跑，利用阴影作为掩护，速度快得让董思勉几乎脚不沾地。他能感觉到风从耳边呼啸而过，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跳动，却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手电筒的光柱在他们身后不远处扫过，险之又险地错过了。董思勉甚至能闻到警察身上烟草和汗水的混合气味，还有他们模糊的说话声。他死死地闭着嘴，不敢呼吸，首到吕律言带着他钻进一条狭窄的 alley 里，才敢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没事了。”吕律言拍了拍他的背，眼神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他自己也在微微喘息，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冷汗，大概是牵动了腿上的伤口。
董思勉看着他苍白的侧脸，心里一阵刺痛。他想问问他的腿怎么样了，却又知道现在不是时候，只能用力咬了咬嘴唇，把话咽了回去。
穿过 alley，前面就是一片废弃的工厂区，也是他们到达潜伏点前的最后一道障碍。据说这里晚上会有赵昌明安排的人巡逻，守卫比刚才的检查站严密得多。
吕律言示意董思勉蹲下，自己则匍匐在地上，慢慢爬到一个锈迹斑斑的铁桶后面，小心翼翼地观察着里面的情况。董思勉紧张地看着他的背影，手心捏得发白。
过了一会儿，吕律言退了回来，在地上用手指写道：“三个守卫，两人一组巡逻，一人在制高点瞭望。”他的指尖沾了些泥土，在地上划出清晰的痕迹。
董思勉看着那几个字，心里一沉。这样的配置，想要悄无声息地穿过去，几乎是不可能的任务。
吕律言似乎看出了他的担忧，眼神变得更加锐利。他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瞭望塔的方向，然后做出一个“解决”的手势，再指了指董思勉，示意他待在原地别动。
董思勉立刻摇头，他怎么能让吕律言一个人去冒险，更何况他还有伤在身。“我跟你一起去。”他用手语比划着，眼神坚定。
吕律言皱了皱眉，似乎想反对，但看到董思勉固执的眼神，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只是眼神里多了几分凝重。他在地上画出工厂区的简易地图，标出了巡逻队的路线和瞭望塔的位置，然后用手势详细说明了计划——他先解决掉瞭望塔上的守卫，然后董思勉趁巡逻队换岗的间隙，快速穿过空地，到对面的仓库后面跟他汇合。
董思勉认真地记着每一个细节，心里却像压了块石头。他知道这个计划有多危险，任何一个环节出了差错，都可能万劫不复。
“小心。”他看着吕律言，用手语比划了这两个字，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吕律言点了点头，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像一只夜行的蝙蝠，悄无声息地滑入了工厂区的阴影里。他的身影在废弃的厂房之间灵活地穿梭，利用各种障碍物作为掩护，动作快得几乎让人看不清。
董思勉紧紧地盯着他的背影，心脏提到了嗓子眼。他看到吕律言像壁虎一样贴着墙壁爬行，看到他从一个集装箱后面瞬间跃出，落在另一个隐蔽处，看到他即使在快速移动中，也能精准地避开地上的杂物，不发出一点声音。
那是一种董思勉从未见过的、近乎残酷的利落和精准。他能想象出吕律言为了练就这样的身手，付出了多少汗水和伤痛，尤其是在失聪之后，他需要比常人多付出多少倍的努力，才能在寂静中做到如此完美的潜行。
心疼和敬佩像潮水一样涌上心头，让他几乎喘不过气。
就在这时，瞭望塔上的灯光闪了一下，然后彻底熄灭了。董思勉知道，吕律言得手了。他的心刚放下一半，就看到巡逻队的方向传来一阵轻微的骚动，似乎有人发现了异常。
不好！董思勉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他看到吕律言从瞭望塔上跳下来，动作轻盈得像一片羽毛。落地时，他的腿似乎踉跄了一下，显然是牵动了伤口，但他很快就稳住了身形，快速向巡逻队的方向移动过去。
董思勉紧紧攥着拳头，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他看到吕律言像一道黑色的闪电，突然从阴影里窜出，在两个巡逻队员反应过来之前，就己经用手肘击中了其中一个的颈动脉。那个队员连哼都没哼一声就倒了下去。
另一个队员吓了一跳，刚想喊叫，就被吕律言捂住了嘴，手腕被巧妙地一拧，发出一声轻微的骨裂声。吕律言顺势将他按倒在地，一记手刀砍在他的后颈上，动作干净利落，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整个过程不过几秒钟，却看得董思勉心惊肉跳，后背被冷汗浸湿了一大片。他知道吕律言是警察，是正义的一方，但他从未想过，这个平日里看起来冷静克制的男人，在面对敌人时，会展现出如此凌厉甚至可以说是残忍的一面。
但他更清楚，吕律言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保护更多的人，为了揭露真相，将那些披着人皮的恶魔绳之以法。
吕律言解决掉巡逻队后，并没有立刻离开，而是仔细检查了一下周围的环境，确认没有留下任何痕迹，才朝着董思勉的方向打了个手势，示意他可以过来了。
董思勉深吸一口气，按照吕律言之前的指示，趁着夜色的掩护，快速穿过空旷的厂区。他的心跳得飞快，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当他终于跑到仓库后面，扑进吕律言怀里时，双腿都在发软。
“没事了。”吕律言紧紧地抱住他，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喘息。他的身上散发着淡淡的血腥味和尘土味，却奇异地让人感到安心。
董思勉埋在他的胸口，能清晰地听到他急促的心跳声，感受到他身体的轻微颤抖。他知道，刚才那短短几秒钟的战斗，对腿上有伤的吕律言来说，消耗了多少体力。
“你的腿……”董思勉抬起头，声音里带着哽咽，伸手想去检查他的伤口。
吕律言按住了他的手，轻轻摇了摇头，用手语说：“没事，先离开这里。”
董思勉看着他苍白却依旧坚定的脸，点了点头，把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他知道现在不是关心这个的时候，他们还没有脱离危险。
吕律言牵着他的手，继续在废弃的工厂区里穿行。他的脚步明显慢了下来，偶尔会踉跄一下，但很快又恢复了平稳，只是额头上的冷汗越来越多，脸色也越来越苍白。
董思勉默默地跟在他身边，心里五味杂陈。他看着吕律言在黑暗中依旧挺拔的背影，看着他即使受伤也依旧坚定的眼神，看着他为了保护自己、为了伸张正义而付出的一切，心里的爱意和心疼像藤蔓一样疯狂地生长，紧紧地缠绕住他的心脏。
他知道，自己这辈子，大概再也离不开这个男人了。
终于，他们穿过了工厂区，来到了一片茂密的树林里。树林后面，就是赵昌明那栋戒备森严的秘密别墅。吕律言示意董思勉蹲下，两人躲在一棵粗壮的大树后面，远远地观察着别墅的情况。
别墅里灯火通明，像一头蛰伏在黑暗中的巨兽，散发着危险的气息。周围有不少穿着黑色西装、戴着耳麦的保镖在巡逻，手里还拿着枪，警惕性极高。
“比想象中更严密。”吕律言在董思勉耳边用气声说，温热的气息拂过他的耳廓，带来一阵细微的战栗。
董思勉点了点头，心里的不安更加强烈了。他能感觉到，这栋别墅里隐藏着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也散发着浓重的危险气息，让他的首觉不断地发出警报。
“我们……什么时候行动？”董思勉小声问，声音里带着一丝紧张。
吕律言看着别墅的方向，眼神锐利如鹰。“等。”他只比了一个字的手语，“等他们换岗的间隙。”
夜色越来越深，树林里静得只能听到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和远处偶尔传来的狗吠。董思勉靠在吕律言身边，能感受到他身上传来的微弱体温，还有他压抑的、略显急促的呼吸。
他知道，一场更加艰难、更加危险的战斗，即将开始。但这一次，他不再害怕，因为他知道，自己不是一个人在战斗。只要身边有吕律言，无论前方有多少荆棘和陷阱，他都有勇气走下去。
吕律言似乎感受到了他的想法，转过头，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黑暗中，他的眼神亮得惊人，像是落满了星辰。他伸出手，轻轻握住了董思勉的手，指尖的温度温暖而坚定。
董思勉回握住他的手，用力地点了点头。
在这寂静的暗夜里，两颗紧紧相依的心，仿佛也变得无比强大，足以对抗即将到来的狂风暴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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