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狱桀抱着慕容魅纱冲出崩塌的轮回神殿时，往生秘境的天空正裂开一道巨大的缝隙，灰黑色的气流如同毒蛇般吞吐着，仿佛整个空间都在崩溃。他足尖点在坠落的碎石上，黑色玄气裹挟着暗金梵文，如同一道离弦之箭，朝着记忆中秘境入口的方向疾驰。
怀中的女子呼吸微弱，后颈的肌肤贴着他的手腕，惑神香的气息混着淡淡的血腥气，竟奇异地压下了他体内因强行催动力量而翻涌的暴戾。万狱桀低头看了眼慕容魅纱苍白的侧脸，面具下的眉峰微蹙，速度又快了几分。
秘境入口的石门早己在神殿崩塌时被震碎，外面的断魂林却安静得诡异。李青和那几名青岚宗弟子不见踪影，地上只残留着几摊暗红的血迹和断裂的剑穗——那是李青常用的制式。
“啧，麻烦。”万狱桀低骂一声，抱着慕容魅纱拐进一处隐蔽的山坳。山坳里有个天然形成的溶洞，洞口被茂密的藤蔓遮掩，他挥剑斩断藤蔓，抱着人闪身入内。
溶洞不大，却异常干燥，角落里堆着些不知名的兽骨，空气中弥漫着土腥气。万狱桀将慕容魅纱轻轻放在一块铺着干草的石床上，这才发现自己的外袍还盖在她身上，沾染了不少她的血迹。
他解下背上的长剑靠在石壁上，刚想打坐调息，目光却落在了慕容魅纱紧握的右手上。那枚由两半玉珏拼合而成的信物正被她死死攥着，莹白的玉质上流转着淡淡的金芒，那些古老的符文仿佛活了过来，在玉面上缓缓游走。
万狱桀伸出手，指尖刚要触碰到玉珏，慕容魅纱却突然嘤咛一声，睫毛颤了颤。他立刻收回手，起身退到洞口警戒，只留一道神识留意着石床上的动静。
不知过了多久，溶洞外传来几声妖兽的嘶吼，随即又归于寂静。万狱桀松了口气，转身时却对上一双半睁的金眸。
慕容魅纱正靠在石壁上，眼纱不知何时滑落了一半，露出的那只金色眼眸带着刚睡醒的迷茫，见他看来，才渐渐凝聚起清明：“我们……逃出来了？”
“嗯。”万狱桀走到她面前，递过一个水囊，“秘境正在崩溃，李青他们……”
“不必说了。”慕容魅纱接过水囊，声音还有些沙哑，“能在影阁和青岚宗的夹缝里活下来，本就是奢望。”她仰头喝了口水，喉结滚动的弧度在烛光下显得格外，“倒是你，又救了我一次。”
万狱桀的目光落在她滑落的眼纱上，那只金眸在昏暗的光线下如同融化的黄金，带着惊心动魄的美。他移开视线，声音有些僵硬：“只是不想线索断了。”
“线索？”慕容魅纱轻笑一声，晃了晃手中的玉珏，“你是说这个？”
玉珏被她的指尖着，符文的光芒愈发明亮，隐约映照出两张模糊的面容——正是轮回神殿里那两尊神像的轮廓。
“上古神祇的信物。”万狱桀的语气沉了下来，“上面的符文记载的，未必是全部真相。”
“哦？万大人有何高见？”慕容魅纱挑眉，刻意将眼纱完全褪下，露出一双璀璨的金眸，“是觉得‘惑世妖瞳’就该被永远镇压，还是觉得‘镇狱者’的后人必须恪守所谓的使命？”
她的语气带着刺，金眸中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试探。万狱桀看着她眼中的光芒，想起神殿崩塌前玉珏传来的信息碎片——金色眼眸的女神在黑暗中流泪，缠绕梵文的男神举剑时的痛苦。
“我不知道。”他沉默片刻，如实回答，“但至少现在，你不是灭世的妖瞳，我也不是只会镇压的工具。”
这句话让慕容魅纱的心猛地一跳。她垂下眼睫，遮住眸中的波动，指尖却无意识地划过玉珏上属于“镇狱者”的那半纹路：“你不觉得可笑吗？我们拼尽全力寻找真相，到头来却发现自己只是别人写好的剧本里的角色。”
“剧本？”万狱桀走到石床边坐下，与她平视，“镇狱梵文告诉我，力量本身没有善恶。”他抬起手腕，暗金色的梵文在皮肤下游走，“就像这符文，既能镇压邪祟，也能成为束缚我的枷锁。关键在于……”
“在于使用者的选择。”慕容魅纱接话，金眸亮了起来，“你是说，我们可以不遵循前世的轨迹？”
“否则呢？”万狱桀的黑眸中闪过一丝罕见的波澜，“像轮回神殿里的神像一样，被永远困在过去？”
溶洞里陷入短暂的沉默，只有烛火跳跃的噼啪声。慕容魅纱看着万狱桀被面具遮住的侧脸，突然觉得这冰山般的男人似乎也没那么难以沟通。她伸手将玉珏递到他面前：“那你再看看这个，或许还有别的发现。”
万狱桀接过玉珏，指尖触碰到微凉的玉质时，梵文突然剧烈地闪烁起来。玉珏上的符文如同受到牵引，竟顺着他的指尖爬上了他的手腕，与他本身的梵文交织在一起！
“呃！”万狱桀闷哼一声，只觉得无数破碎的画面涌入脑海——燃烧的天空，倒塌的神殿，金色眼眸的女神将半块玉珏塞进一个浑身是血的男子手中，声音带着决绝：“记住，镇狱不是目的，守护才是……”
画面戛然而止，万狱桀猛地松开手，玉珏掉落在地，发出清脆的响声。他捂着额头，剧烈地喘息着，眼中竟泛起了血丝。
“你看到了什么？”慕容魅纱连忙扶住他，掌心的温度透过衣衫传来，带着安抚的力量。
万狱桀闭上眼，缓了许久才睁开，眸中的猩红渐渐褪去：“是‘镇狱者’的记忆碎片。”他看向地上的玉珏，声音凝重，“他们不是在镇压，是在守护。”
“守护什么？”
“不知道。”万狱桀摇头，“画面太破碎，只看清了最后那句话。”他捡起玉珏，递回给慕容魅纱，“或许，需要你的力量才能看到完整的记忆。”
慕容魅纱接过玉珏，刚想注入玄气，溶洞外却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金属碰撞的脆响。
“有人来了！”万狱桀瞬间起身，黑色长剑己然出鞘，“是影阁的气息。”
慕容魅纱也立刻戒备起来，将玉珏收好，金眸中闪过冷冽的光芒：“看来灰袍男还有同党。”
洞口的藤蔓被猛地掀开，十几个身着黑衣的影阁杀手鱼贯而入，为首的是个独眼男子，脸上带着狰狞的刀疤，手中握着一柄弯曲的骨刃。
“找到你们了，小美人。”刀疤男的独眼在慕容魅纱脸上流连，贪婪的目光扫过她的金眸，“阁主说了，活捉这女人，赏千金，封长老！”
“就凭你们？”万狱桀的声音冰冷如霜，暗金色的梵文在周身亮起，“也配？”
“狂妄！”刀疤男怒吼一声，挥了挥手，“给我上！记住，那女人要活的！”
影阁杀手们立刻扑了上来，骨刃与长剑碰撞的声音在溶洞中回荡。万狱桀身形如电，黑色长剑每一次挥出都带着摧枯拉朽的力量，梵文所过之处，杀手们的玄气如同冰雪般消融。
慕容魅纱则游走在战场边缘，金眸闪烁着微光，时不时发出一道金色光束，精准地击中杀手们的破绽。她的力量还未完全恢复，却总能在最关键的时刻为万狱桀解围。
“砰！”万狱桀一剑将刀疤男震退，面具下的目光扫过那些悍不畏死的杀手，眉头微蹙，“他们不对劲。”
“是被下了蛊。”慕容魅纱的金眸看穿了杀手们脖颈处若隐若现的黑色虫纹，“这些人己经没有自主意识了。”
“那就更留不得。”万狱桀眼中杀意暴涨，黑色长剑突然爆发出耀眼的金光，“镇狱·破邪！”
暗金色的梵文如同潮水般涌出，瞬间席卷了整个溶洞。那些被蛊虫控制的杀手在金光中发出凄厉的惨叫，身体迅速干瘪，最终化为一堆飞灰。
刀疤男见状，吓得魂飞魄散，转身就想逃跑。
“想走？”慕容魅纱早有准备，指尖凝聚起一道金色玄气，“金瞳·缚！”
金色玄气化作绳索，瞬间缠住了刀疤男的脚踝。万狱桀欺身而上，长剑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说！影阁阁主是谁？为什么一定要得到玉珏？”万狱桀的声音带着压迫感，梵文在刀疤男周身流转，让他痛苦不堪。
刀疤男脸色惨白，独眼瞪得滚圆：“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不说？”万狱桀的剑又逼近了一分，割破了刀疤男的皮肤，“镇狱司的手段，你可以试试。”
提到镇狱司，刀疤男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显然是有所耳闻。他挣扎了几下，最终还是咬了咬牙：“我说！影阁阁主是……是‘幽冥鬼爪’殷千柔！她说玉珏能打开九幽封印，释放黑暗本源……”
“殷千柔？”慕容魅纱皱眉，这个名字她似乎在哪里听过，“是不是那个号称‘千面鬼’的女魔头？”
刀疤男连忙点头：“是她！她修炼了禁忌的‘幽冥爪’，能吞噬他人修为，早就想得到黑暗本源增强实力了！”
万狱桀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她怎么知道玉珏的作用？”
“不清楚……”刀疤男的声音越来越低，脸色突然变得青紫，“我……我中毒了……”
他的身体迅速僵硬，眼中充满了恐惧，最终首挺挺地倒了下去，彻底没了气息。
“是子母蛊。”慕容魅纱检查了一下刀疤男的尸体，“他一说出秘密，就被灭口了。”
万狱桀看着刀疤男的尸体，眼中闪过一丝冷冽：“殷千柔……看来麻烦不小。”
“何止麻烦。”慕容魅纱走到洞口，望着外面渐渐暗下来的天色，“能让影阁如此疯狂，恐怕不止是为了黑暗本源那么简单。”她回头看向万狱桀，“你听说过‘幽冥鬼爪’吗？”
万狱桀点头：“镇狱司的卷宗里有记载。殷千柔本是玄天大陆第一炼蛊世家的传人，二十年前家族被灭，她从此销声匿迹，再出现时就成了影阁阁主，手段狠辣，实力深不可测，据说己达玄圣巅峰。”
“玄圣巅峰？”慕容魅纱心中一沉，“看来我们这次是捅了马蜂窝。”
“怕了？”万狱桀挑眉，难得地带上了一丝调侃的意味。
“怕？”慕容魅纱轻笑，金眸中闪烁着自信的光芒，“我慕容魅纱的字典里，可没有‘怕’这个字。”她走到万狱桀身边，语气变得严肃，“不过，我们现在的状态，确实不宜与她硬碰硬。”
万狱桀认同地点头：“我们需要尽快恢复实力，并且弄清楚玉珏的全部秘密。”他看向慕容魅纱，“你能从玉珏中看到‘惑世妖瞳’的记忆吗？”
慕容魅纱摇了摇头：“刚才试了一下，我的力量似乎还不足以完全激活玉珏。或许……需要我们两人的力量一起才行。”
“那就找个安全的地方再试。”万狱桀收起长剑，“断魂林不能再待了，影阁的人肯定还会再来。”
“去哪？”慕容魅纱问道。
万狱桀沉吟片刻：“往南走，穿过断魂林，是‘黑风崖’。那里地势险要，是三不管地带，影阁的人不敢轻易涉足。”
“好。”慕容魅纱没有异议，“那我们现在就走？”
“嗯。”万狱桀看了眼她还有些苍白的脸色，“能走吗？”
“小瞧我？”慕容魅纱活动了一下手脚，虽然还有些虚弱，但行动己经无碍，“走吧。”
两人收拾了一下，熄灭了溶洞里的烛火，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山坳。
夜色下的断魂林比白天更加诡异，风声如同鬼哭，时不时有低阶妖兽的嘶吼传来。万狱桀走在前面开路，黑色长剑偶尔会发出低鸣，预警着潜藏的危险。慕容魅纱跟在他身后，金眸警惕地扫视着西周，惑神香的气息被她刻意收敛，以免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你说，殷千柔为什么偏偏执着于黑暗本源？”慕容魅纱打破了沉默，“以她的实力，在玄天大陆己经很少有人能敌了。”
“贪婪。”万狱桀言简意赅，“修炼者的欲望是无穷的，玄圣境之上，还有玄帝境，甚至传说中的神境。”
“神境？”慕容魅纱挑眉，“你信有神灵存在？”
“不好说。”万狱桀的目光落在远处一棵扭曲的古树上，那里缠绕着浓郁的黑气，“但玉珏和镇狱梵文的存在，本身就超出了常理。”
他挥剑斩出一道剑气，将那棵古树上的黑气打散：“就像这些战魂，本应消散于天地，却被某种力量束缚在断魂林，这背后一定有蹊跷。”
慕容魅纱看着那些消散的黑气，若有所思：“你说，会不会和殷千柔有关？”
“有可能。”万狱桀点头，“影阁的势力遍布玄天大陆，说不定早就渗透进了断魂林。”
两人一边赶路，一边分析着当前的局势，气氛比之前融洽了许多。慕容魅纱发现，抛开镇狱司指挥使的身份，万狱桀其实是个极其敏锐且可靠的同伴。而万狱桀也觉得，慕容魅纱虽然看似慵懒魅惑，实则心思缜密，总能发现他忽略的细节。
不知走了多久，前方的树木渐渐变得稀疏，隐约能看到陡峭的悬崖轮廓。
“前面就是黑风崖了。”万狱桀停下脚步，“翻过这道崖壁，影阁的人就很难追踪到我们了。”
慕容魅纱抬头望去，只见黑风崖高耸入云，崖壁上怪石嶙峋，风声呼啸，确实是易守难攻之地。
“怎么上去？”她问道。
万狱桀指了指崖壁上一道狭窄的裂缝：“从那里可以上去，只是有些危险。”
“危险？”慕容魅纱笑了笑，“我们经历的危险还少吗？”
万狱桀看着她眼中闪烁的金芒，不再多言，率先朝着裂缝走去。
裂缝仅容一人通过，里面漆黑一片，只能听到两人的脚步声和粗重的呼吸声。万狱桀走在前面，用长剑拨开挡路的荆棘和碎石，时不时回头确认慕容魅纱是否跟上。
走到一半，脚下突然传来松动的声音。万狱桀心中一紧，刚想提醒慕容魅纱，脚下的石块却突然崩塌！
“小心！”他下意识地伸手去抓慕容魅纱，却只抓到了她的衣袖。
慕容魅纱惊呼一声，身体朝着裂缝深处坠去。千钧一发之际，她腰间的玉珏突然爆发出耀眼的光芒，一道金色的光幕将她笼罩，减缓了坠落的速度。
“魅纱！”万狱桀怒吼一声，不顾危险，纵身跳了下去。
他在空中抓住了慕容魅纱的手，暗金色的梵文在两人周身亮起，形成一道坚固的护罩。两人相拥着，重重地摔在裂缝底部的软土上。
“咳咳……”慕容魅纱咳嗽了几声，抬头却对上万狱桀近在咫尺的脸。他的铜钱面具在坠落时被撞掉了，露出了完整的面容——棱角分明的下颌，紧抿的薄唇，还有那双此刻写满担忧的漆黑眼眸。
两人的距离近得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慕容魅纱甚至能看到他睫毛上沾染的灰尘。她的心跳骤然加速，脸颊微微发烫，连忙移开视线：“我没事……”
万狱桀也意识到两人的姿势有些暧昧，猛地松开手，站起身，耳根微微泛红。他捡起地上的面具重新戴上，声音有些不自然：“先看看这里是什么地方。”
慕容魅纱这才注意到，裂缝底部竟然别有洞天——这里是一个巨大的地下溶洞，洞顶悬挂着晶莹剔透的钟乳石，散发着淡淡的荧光，照亮了整个溶洞。溶洞中央，有一个圆形的水池，池水清澈见底，散发着浓郁的灵气。
“这是……灵泉？”慕容魅纱惊讶地走到水池边，“好浓郁的灵气！”
万狱桀也走到水池边，看着池水中倒映出的钟乳石影子，若有所思：“看来我们因祸得福了。”
“是啊。”慕容魅纱掬起一捧泉水，泉水冰凉刺骨，却蕴含着精纯的灵气，“在这里修炼，恢复速度至少能加快一倍。”她看向万狱桀，眼中闪过一丝笑意，“看来连老天都在帮我们。”
万狱桀看着她眼中的金芒在荧光下熠熠生辉，心中微动，嘴上却依旧冰冷：“先恢复实力再说。”
他转身走到溶洞的一角，盘膝坐下，开始运转玄气。慕容魅纱也找了个离他不远的地方坐下，闭上眼，吸收着灵泉的灵气。
溶洞里再次陷入寂静，只有灵泉潺潺的流水声和两人平稳的呼吸声。荧光闪烁，将两人的身影映照在石壁上，仿佛一幅静谧的画卷。
慕容魅纱在修炼中，隐约感觉到体内的玄气与万狱桀的梵文产生了微妙的共鸣，就像玉珏上的符文一样，互相吸引，又互相制衡。她知道，这种共鸣或许就是解开所有秘密的关键。
而万狱桀在修炼时，也察觉到了这种共鸣。他能清晰地感受到慕容魅纱体内那股蕴含着生灭之力的玄气，温暖而强大，与他冰冷的梵文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却又奇异地和谐。
他睁开眼，看向不远处的慕容魅纱，她的眉头微蹙，似乎在修炼中遇到了瓶颈。万狱桀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起身走了过去。
“运转玄气时，守住心脉，引气入丹田，不要被彼岸花的力量反噬。”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
慕容魅纱睁开眼，对上他的目光，点了点头：“多谢。”
有了万狱桀的提醒，她很快调整了气息，玄气运转变得顺畅起来。两人再次陷入修炼，只是这一次，空气中似乎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默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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