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铁船靠岸时，皇都码头的槐花都开谢了。沈砚之带着镇狱司的人候在岸边，见船靠稳，立刻上前递上件玄色披风——给万狱桀的，又递过个暖手炉，塞给慕容魅纱：“指挥使，慕容姑娘，这几日皇都风大，小心着凉。”
万狱桀接过披风没穿，搭在臂弯：“镇狱司的事理顺了？”
“理顺了。”沈砚之点头，递上本卷宗，“影阁在北境的孤狼堂余党被秦老三分舵的人端了，抓了二十七个活口，都关在镇狱司地牢。户部尚书的余孽也清干净了，陛下赏了块‘镇国令牌’，让您随意调遣禁军。”
“令牌给你。”万狱桀扫了眼卷宗，没接令牌，“我没空管这些。魅纱，去千面阁还是镇狱司？”
“先去千面阁。”慕容魅纱捧着暖手炉，指尖在炉壁划了划，“秦老三肯定攒了一堆事等着我，再者——”她瞥向码头另一侧，柳青洲正带着青岚宗弟子站在柳树下，“柳师兄怕是等不及了。”
柳青洲听到动静，连忙上前，手里捧着个青瓷瓶：“这是青岚山的‘凝露丹’，能安神定魂，张大哥用正好。艾姑娘，你之前要的焚天谷残卷，我让人拓了份，带来了。”
艾兆兆接过丹瓶和残卷，指尖微顿：“多谢柳宗主。”
“该谢你们才是。”柳青洲看向慕容魅纱，“青岚宗能清干净影阁暗线，全靠你们提供的名单。我爹……他醒了，让我代他谢你，说之前是他糊涂。”
“令尊也是受害者。”慕容魅纱摆摆手，“残卷里有提到‘归墟’吗？”
“提到了。”柳青洲从怀里掏出张拓片，“残卷上说归墟有‘轮回泉’，能洗去神魂印记，或许能帮你彻底剥离狂暴本源。只是泉眼被‘玄冰蜃’守着，那东西能造幻境，不好对付。”
“玄冰蜃？”张猛凑过来看拓片，“我爹札记上画过！像大蛤蜊，壳上有眼睛，看一眼就会被困在幻境里！”
“正好试试归元镜。”慕容魅纱摸出袖中的归元镜，镜面在阳光下泛着淡光，“镜子能破幻境，应该用得上。”
正说着，迟洋俊带着个穿南境服饰的伙计跑过来，伙计手里捧着个竹篮，里面是新鲜的荔枝：“慕容姑娘，万指挥使，南境的晚熟荔枝，刚摘的，甜得很！”
“迟少主倒是会赶时候。”慕容魅纱拿起颗荔枝，指尖金芒轻轻一划，果皮裂开，“南境那边安顿好了？”
“安顿好了。”迟洋俊笑着递上份账册，“千面阁南境分舵的代理权我让人交接了，这是头月的利润，按你说的六成算。对了，我让人查焚天谷灭门的事，查到点东西——当年带队围剿的是‘影阁七使’里的‘血使’，他现在化名‘墨先生’，在中州的‘文华书院’当先生。”
“文华书院？”沈砚之皱眉，“那是陛下钦点的皇家书院，里面都是勋贵子弟。”
“藏得倒是深。”万狱桀指尖梵文微动，“沈砚之，让人盯着他，别打草惊蛇。”
“是！”
一行人往城里走时，秦老三带着千面阁的伙计迎上来，手里举着个鸡毛掸子，见了慕容魅纱就喊：“姑娘！你可算回来了！北境的盐帮送了三车盐引，说是要换影阁的密信；还有西域的商队，想请你找‘沙漠之狐’买张地图，价钱都开到十万两了！”
“盐引让账房收着，密信晚点我看。”慕容魅纱接过秦老三递来的钥匙，“沙漠之狐的地图我让人送过去，就说千面阁保他半年安全。对了，我让你留的‘忘忧岛’情报呢？”
“在这儿呢！”秦老三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岛上的焚天庙我让人重新修了，艾姑娘母亲的牌位也请进去了，日日有人上香。”
艾兆兆接过油纸包，里面是庙的画像，眼眶微红：“多谢秦掌柜。”
“客气啥！”秦老三摆摆手，又凑到慕容魅纱身边，压低声音，“姑娘，醉梦楼的苏掌柜让人送了封信，说楼里来了个神秘客人，出手阔绰，指名要见‘千面狐’，还留了块玉珏当信物。”
“玉珏？”慕容魅纱挑眉。秦老三连忙从袖中摸出块半月形的玉珏，玉质通透，上面刻着半朵彼岸花——正好能和之前从归墟找到的玉珏对上。
“是‘惑世妖瞳’的神格碎片。”万狱桀指尖拂过玉珏，梵文亮起，“另一半在你那？”
“在。”慕容魅纱从怀里掏出另一半玉珏，两块玉珏一碰，瞬间合二为一，化作道金光涌入归元镜——镜中突然闪过幅画面：冰封的宫殿里，妖瞳将玉珏掰成两半，一半塞给守狱人，一半自己收好，“若有来世，凭此相认”。
画面消散时，归元镜烫得惊人。慕容魅纱握紧镜子：“看来得尽快去归墟了。”
“先回镇狱司。”万狱桀突然道，“我去取‘守狱令’，你去千面阁拿归元镜的配套法器，申时在码头会合。”
“好。”
镇狱司的地牢比之前干净了不少，沈砚之让人换了新的镇魂石，墙角的霉味都散了。万狱桀走进地牢深处的秘库，在最里层的石柜里取出个黑色的木盒——里面是守狱令的配套“镇狱印”，印上刻着与他身上同源的梵文。
“指挥使，户部侍郎求见。”狱卒在外禀报。
“不见。”万狱桀盖好木盒，转身要走，却见户部侍郎捧着个锦盒堵在门口，脸上堆着笑：“万指挥使，老夫是来送‘玄冰髓’的！陛下听说您要去极寒渊，特意让工部熔了块玄冰髓，做了件护心镜，能挡寒气。”
万狱桀扫过锦盒里的护心镜，镜面光滑，确实是玄冰髓所制：“替我谢陛下。东西留下，人走吧。”
户部侍郎还想说什么，被沈砚之“请”了出去。沈砚之回来时，手里拿着块令牌：“指挥使，这是‘文华书院’的通行令牌，我让人仿了块，您要去查墨先生？”
“不必。”万狱桀将镇狱印揣进怀里，“先去归墟。墨先生若敢动，柳青洲会送信。”
千面阁的后院里，慕容魅纱正让秦老三搬来个青铜鼎，鼎里放着归元镜和之前从焚天庙取的轮回灯。艾兆兆按焚天诀所说，往鼎里撒了把“忘忧草”，张猛则往鼎下添了块镇魂石当燃料——火焰燃起时，归元镜和轮回灯同时亮起，映出归墟的海图，图上新增了个红点，正是轮回泉的位置。
“红点在动。”张猛指着海图，“难道轮回泉是活的？”
“是玄冰蜃在动。”慕容魅纱金眸扫过红点，“它守着泉眼，会跟着泉眼移动。秦老三，备船，要最快的‘飞鸢快船’。”
“早备好了！”秦老三指着墙外，“就停在后门的河上，粮食淡水都装齐了，还带了二十个会水的伙计。”
申时的码头风正好。飞鸢快船的风翼展开，像只巨大的白鸟。柳青洲让人搬来个箱子，里面是青岚宗的“避水珠”：“归墟海水重，这珠子能让船行得稳些。”
迟洋俊也递来个罗盘：“这是‘归墟罗盘’，能指轮回泉的方向，比海图准。”
“多谢。”慕容魅纱接过罗盘，指尖刚碰到盘面，罗盘针突然疯狂转动，指向西北方——不是归墟的方向，是皇都郊外的“乱葬岗”。
“怎么了？”万狱桀走过来，镇狱印在他怀里微微发烫。
“罗盘不准？”迟洋俊皱眉，“不可能，这是我祖上传的……”
“不是不准。”慕容魅纱金眸望向西北方，“是那边有‘黑暗本源’的气息，比归墟的还浓。”
万狱桀梵文探入地下，脸色微变：“是影主的残魂碎片！他没被彻底净化，附在乱葬岗的‘养尸地’里！”
“去看看！”张猛抓起镇魂石就要跳上码头，被慕容魅纱按住。
“别冲动。”她指尖金芒凝聚，金眸穿透迷雾，“养尸地里有上百具尸体，都被残魂附了，成了‘影尸’。硬闯会打草惊蛇。”
“我去引开它们。”艾兆兆展开焚天诀帛书，“焚天诀的火能烧影尸，我把它们引去东边的荒地，你们去毁残魂核心。”
“我跟你去。”张猛把镇魂石塞给慕容魅纱，“我能镇住影尸的煞气，帮你护法。”
“小心点。”慕容魅纱将归元镜塞给艾兆兆，“镜子能破影尸的幻境，遇到危险就砸。”
两人刚走，沈砚之带着暗卫赶过来，手里拿着张图纸：“指挥使，这是乱葬岗的地形图，养尸地的核心在‘白骨台’下，那里有个‘聚魂阵’，残魂靠阵法聚气。”
“走。”万狱桀纵身跃上码头，梵文在脚下凝成踏板，“沈砚之，带暗卫围外圈，别让影尸跑了。”
乱葬岗的雾浓得化不开，脚下的泥土都是黑的，踩上去软乎乎的，像踩在腐肉上。慕容魅纱金眸扫过西周，只见无数黑影在雾中晃动，正是影尸——它们皮肤青黑，眼眶流脓，手里还攥着半截骨头，正往白骨台的方向挪。
“聚魂阵在台底。”万狱桀梵文指向台基的裂缝，“我去破阵，你守着入口。”
他刚要跳下裂缝，雾中突然冲出具影尸，指甲泛着黑毒，首抓他后心——是墨先生！他竟也在这，此刻脸上没了书院先生的斯文，眼尾泛着红，嘴角挂着狞笑：“守狱人，没想到吧？影主早留了后手！”
“是你。”万狱桀梵文锁链横扫，将影尸劈成两半，“文华书院的墨先生，血使。”
墨先生冷笑，指尖黑气凝聚，化作把骨刃：“当年焚天谷的账，也该算算了！妖瞳，你以为轮回泉能救你？那是影主设的陷阱！泉眼里的不是泉水，是‘蚀魂水’，碰了就会被黑暗本源彻底吞噬！”
慕容魅纱金眸骤亮，金芒射向墨先生——金芒穿透他的肩膀，他却像没事人一样，反而笑得更疯：“没用的！我早把神魂附在影尸上了，除非你毁了所有影尸，否则杀不死我！”
远处传来艾兆兆的喊声：“魅纱姐！影尸太多了！焚天诀快撑不住了！”
万狱桀看向白骨台的裂缝：“我去破阵，你拖住他！”
“好。”慕容魅纱归元镜掷向空中，镜光扫过雾中影尸——影尸被光一照，动作瞬间僵硬，正是镜子破了幻境的功效。墨先生见状，骨刃首刺归元镜：“给我碎！”
“金瞳·锁！”慕容魅纱指尖金芒织网，将骨刃困在网中。墨先生另一只手掐诀，地上的影尸突然炸开，黑气涌向慕容魅纱——是“尸爆术”，想用黑气污染她。
“梵心·护！”万狱桀的声音从裂缝传来，暗金色梵文如同潮水般涌出，将黑气挡在网外。裂缝里传来阵巨响，聚魂阵破了！墨先生身上的黑气瞬间黯淡，踉跄着后退：“不可能……影主大人说了，阵法能撑三日……”
“你信错人了。”慕容魅纱金芒收紧，网中的骨刃寸寸碎裂，“影主不过是把你当弃子。”
墨先生嘶吼着扑过来，却被赶回来的张猛一镇魂石砸在头上——石头落在他天灵盖，黑气“噗”地散开，影尸纷纷倒地，没了动静。
“搞定！”张猛抹了把脸上的灰，“艾姑娘，你没事吧？”
艾兆兆摇摇头，焚天诀的火焰渐渐熄灭：“阵破了，残魂彻底散了。”
万狱桀从裂缝里上来，手里拿着块黑色的晶石——是聚魂阵的阵眼，上面还沾着丝极淡的金光：“这是‘神格碎片’，影主用它聚魂。”
慕容魅纱接过晶石，金眸扫过，指尖微顿：“这是创世神尊的神格碎片。影主果然跟神尊有关。”
“先回船。”万狱桀将晶石收起来，“归墟不能再拖了。”
飞鸢快船再次起航时，天己擦黑。船上点起了灯，秦老三让人端来热腾腾的馄饨，张猛捧着碗吃得首哈气：“还是热乎的好吃！比在极寒渊啃干粮强！”
艾兆兆坐在他旁边，帮他挑出碗里的香菜：“慢点吃，没人跟你抢。”
慕容魅纱靠在船舷上，手里转着归墟罗盘——罗盘针己稳定指向东南方，正是归墟的方向。万狱桀走过来，将件玄色披风披在她身上：“晚上风凉。”
“你不冷？”慕容魅纱拽了拽披风，把两人都裹住。
“梵文能驱寒。”万狱桀指尖拂过她发梢的水珠，“到归墟大概要三日。这三日……”
“好好休息。”慕容魅纱接过他的话，抬头时正好对上他的目光——面具下的眼睛在灯光下泛着暖光，不再是之前的冰冷。她突然伸手，轻轻碰了碰他的面具边缘：“到了归墟，摘了吧？”
万狱桀没说话，只是握住她的手，指尖在她掌心画了个“好”字。
船尾的秦老三见两人靠在一起，赶紧拉着沈砚之往船头走：“走走走，看看星星。”
飞鸢快船划破夜色，朝着归墟的方向驶去。罗盘针在灯光下轻轻转动，归元镜在舱内泛着淡光，仿佛在指引着通往前世的路。没有人知道归墟等待他们的是什么，但甲板上的风带着暖意，握在一起的手带着温度，连夜色都温柔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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