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挣扎着坐起身，抬眼望进顾怀瑾眼底，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里，清晰地映出他紧绷的下颌线和冷硬的侧脸。
“表兄问这话，是在疑心我么？”
“我何曾疑心你？”
顾怀瑾语气淡淡，目光却未移开，“只是觉得，窈窈与他该是交情非浅吧？不然，他又怎会平白无故帮你？”
唐诗窈最不喜顾怀瑾这般揣度，当下情绪便激动起来，声音都带了颤。
“周公子帮我，是他人品好，与交情深浅有何干系？我与他不过见过几面。”
“表兄休要这般泼脏水！难不成表兄倒盼着我被那些人冤枉，盼着周公子袖手旁观才好？”
顾怀瑾蹙眉，他何曾说过这种话？
可唐诗窈的情绪己然失控，猛地站起身，抬手胡乱擦了把脸，眼圈泛红：“表兄既疑心我，又何必来问？索性首接定我的罪便是！”
“或是……或是赶我走算了！反正这顾府，本就没人待见我，不是克扣用度，便是遭人白眼。如今在宫宴上平白受了诬陷，回来还要被表兄这般盘问……”
她越说越委屈，心里本就憋着对江家姐妹的气，只当今日之事是顾怀瑾惹来的烂桃花，偏生他还要来质问自己。这般日子，她是真的受够了。
说着，唐诗窈转身便要去收拾包袱。
顾怀瑾心头一紧，快步上前拦住她。
目光沉沉地盯着她，深吸一口气才压下翻涌的情绪，声音里藏着不易察觉的怒意与急惶。
“这些年我如何宠你，吃穿用度哪样不是精细着来？离了顾府，那般贫瘠日子你如何过得？你……可想好了？”
唐诗窈手上的动作没停，指尖攥着包袱角的力道却重了几分，声音冷硬如冰：“不劳表兄费心。”
顾怀瑾霍然起身，大手一伸便攥住她的手腕。
那力道带着不容挣脱的强硬，先前的温润荡然无存，周身都浸透着慑人的压迫感。
“那姜氏的药呢？”他字字如冰锥，砸在她心上，“你也不管了？你母亲，你也不要了？”
他逼近一步，目光锐利如刀：“你吃得了外头的苦，姜氏呢？她禁得住外头那些粗劣药材的折腾吗？”
“没有我，谁敢把那些珍稀药材送到你手上？没有我，你以为凭你，如何能拿到那些只有大内才有的药？”
最后一句话落下时，唐诗窈的手腕猛地一僵，仿佛被烫到一般。
她霍然抬头，撞进顾怀瑾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里，眼底翻涌着震惊、难堪，还有一丝被戳中软肋的慌乱。
唐诗窈抬眼望向顾怀瑾，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的质问：“表兄这是……在要挟我吗？”
顾怀瑾深吸一口气，眼底翻涌的情绪渐渐沉淀，只余一片深不见底的幽暗。
他望着她，声音低哑得像被砂纸磨过：“窈窈，是你在剜我的心。”
这句话让唐诗窈瞬间冷静下来，方才的激动褪去，只剩下难以言说的委屈。
她垂下眼睫，声音低怯如蚊蚋：“今日在宴上，我听见旁人说……说妾室在府里若是不得宠，下场有多惨。”
“还说，妾生的孩子也只配当奴婢，连妾自身，都不过是主母的奴仆，卖身契捏在人手心里，想打便打，想杀就杀……”
雨落春棠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她抬眼时，眼眶己红透，泪水在睫毛上摇摇欲坠：“我害怕极了。那日长宁郡主落水，江家的女眷，还有你未婚妻的妹妹都在旁边。”
“你不去疑心她们，反倒疑心肯帮我的周公子……表兄，我是真的怕了，才会那样冲动的。”
顾怀瑾的眉眼沉得像浸了墨，语气里藏着压抑的痛：“你害怕，该同我说。”
“这些话你从不肯对我讲，张口闭口便是要走，要离开我……窈窈，你真的知道，这是在剜我的心吗？”
唐诗窈垂着眼，指尖无意识绞着衣襟，声音轻飘飘的：“许是天气太闷了，才格外烦躁。表兄，我下次……定不这样了。”
心里却在转着别的念头，下次，她定要想个更周全的法子才行。
顾怀瑾说得对，母亲的药是最大的牵绊，她该把一切都盘算得再妥帖些。
顾怀瑾没察觉她的心思，只将她紧紧圈进怀里，力道大得几乎要将人揉进骨血里。
他的声音放柔了些，带着安抚的意味：“是有些闷。窈窈今天定是吓坏了吧？过两日我带你出去散散心。”
唐诗窈连忙抬头，眼里闪过一丝慌乱：“表兄，这样太招摇了，还是……”
“怕什么？”顾怀瑾打断她。
指尖轻轻着她的发顶，语气笃定如铁，“你的一切，我都会安排妥当。乖乖留在我身边，什么事都不会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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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诗窈喝了顾怀瑾递来的药，不多时便抵不住睡意，在床上沉沉睡去。
顾怀瑾将她轻轻放躺，掖好被角，方才还带着温度的眸光骤然一沉，眼底翻涌着彻骨的冷意。
他转身看向立在身后的卫青，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指令：“去查，今日宫中宴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是。”卫青躬身应下，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顾怀瑾独自在案前处理公务。
过了约莫半个时辰，卫青轻步回来复命，垂首看着地面，小心翼翼地揣摩着主子的神色。
“属下派人打听了，今日之事，那刑部侍郎的庶女最后提到了……江姑娘的妹妹，江婉舒。”
话刚说完，卫青便觉不妥，江婉舒毕竟是大公子的未婚妻的妹妹，他连忙补充：“属下想着或许还有疏漏，是否再去细查一番？”
“不必。”顾怀瑾头也未抬，语气平淡得听不出情绪。
他从案几上拿起三张叠好的状纸，递了过去，“把这个送去给镇国公。”
“就说，若是江府容的下我的人，我自然也容的下镇国公府。”
“否则，顾府和镇国公府，只能消失一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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镇国公府里正一片喜气洋洋。
七姨太刚诞下一个儿子，年过半百的镇国公老来得子，眉宇间满是意气风发，正被众人围着道贺，笑声就没断过。
可当他拆开顾怀瑾派人送来的信，看清那三张状纸时，脸上的笑意瞬间僵住。
三张纸页上，鲜红的血手印触目惊心。
满满都是镇国公府参与云州叛乱的罪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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