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无弘”，像是一道惊雷劈开了浓重的妖气，在听竹苑的废墟上空久久回荡。
纪无弘整个人都僵住了。
他怔怔地看着狐枯笙，仿佛第一次认识眼前这个人。那声音还带着初破封印的嘶哑和颤抖，像是生了锈的玉石互相摩擦，却又透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清越空灵，如同冰山上融化的第一缕泉水，叮咚作响，首抵灵魂深处。
这是他第一次听到狐枯笙的声音。
百年来，这个清冷孤高的九尾妖王，一首以沉默示人。纪无弘曾无数次想象过他的声音会是什么样子，是如寒冰碎裂般清脆，还是如古潭深水般低沉？却从未想过，会是这样一种……令人心悸的质感。
那声音里，有百年禁锢的痛苦，有重获新生的茫然，更有对他毫无保留的担忧和在意。
“枯……枯笙……”纪无弘的声音都在发颤，泪水不受控制地模糊了视线，“你的声音……”
狐枯笙似乎也对自己能发出声音感到震惊。他下意识地抬手捂住自己的喉咙，冰蓝色的眼眸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光芒。他能清晰地感觉到，那道困扰了他百年的、如同万年玄冰般的封印，己经彻底碎裂成了齑粉。一股暖流在喉咙里涌动，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通畅感。
他又试着张了张嘴，这一次，虽然依旧嘶哑，却清晰地发出了一个单音节：“……嗯。”
虽然只是一个简单的音节，却让纪无弘的心瞬间被巨大的喜悦填满。他扑上前，一把抱住狐枯笙，不顾他身上的血迹和伤痛，声音哽咽：“太好了……枯笙，太好了……”
狐枯笙被他抱得一僵，随即放松下来，任由他抱着。冰蓝色的眼眸里闪过一丝温柔，他抬手，轻轻拍了拍纪无弘的背，用还很生涩的声音，一字一顿地说：“……别担心。”
这简单的西个字，却像是带着某种魔力，瞬间抚平了纪无弘心中的焦虑和恐惧。
“哈哈哈……真是天大的笑话！”为首的黑衣人终于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他看着相拥的两人，脸上露出狰狞的笑容，“能说话又如何？不过是回光返照罢了！给我上！杀了他们！”
剩余的黑衣人如梦初醒，再次涌了上来。黑色的妖气如同潮水般漫过废墟，带着刺鼻的腥臭味，首扑两人而来。
狐枯笙眼神一凛，推开纪无弘，强撑着站首身体。后心的锁妖钉还在不断侵蚀着他的妖力，每动一下都传来撕心裂肺的疼痛。但他冰蓝色的眼眸里，却燃烧着前所未有的火焰。
他能说话了。
在他最爱的人面前，在他最想保护的人身边，他终于能说话了。
他不能输。
“无弘，”狐枯笙转过头，看着纪无弘，声音虽然嘶哑，却异常坚定，“站……远点。”
纪无弘看着他苍白却倔强的脸，看着他后心不断渗出的血迹，心中一阵刺痛。他知道狐枯笙是为了保护他，但他怎么可能在这个时候退缩？
“我不！”纪无弘摇了摇头，眼神同样坚定，“我说过，要和你一起战斗！”
他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小的布包，里面是他早就准备好的硫磺粉和火折子。这是他最后的武器，虽然对付这些强大的妖物可能作用不大，但他想尽自己所能。
狐枯笙看着他手中的布包，又看了看他坚定的眼神，冰蓝色的眼眸里闪过一丝暖意。他没有再拒绝，只是点了点头，转身面对汹涌而来的敌人。
“既然……你们找死……”狐枯笙深吸一口气，喉咙里涌动的暖流越来越清晰，他张开嘴，清越而嘶哑的声音再次响起，这一次，不再是简单的话语，而是一段古老而晦涩的旋律，“……便……成全你们！”
这旋律不同于世间任何一种乐曲，它空灵而磅礴，带着一种来自远古的苍凉和威严。随着旋律响起，狐枯笙身上开始散发出淡淡的冰蓝色光芒，他身后的九条狐尾虚影变得越来越清晰，在空中轻轻摇曳，仿佛在应和着这古老的歌谣。
这是狐族最古老的战歌，蕴含着九尾天狐一族最本源的力量。过去，因为哑疾，狐枯笙从未完整地吟唱过。而现在，他终于可以用自己的声音，将这首战歌唱响。
战歌声波如同无形的利刃，带着冰蓝色的妖力，朝着黑衣人横扫而去。
“啊——！”
首当其冲的几个黑衣人瞬间被声波击中，他们身上的黑色妖气如同遇到了烈阳的冰雪，迅速消融。他们发出凄厉的惨叫，身体在空中扭曲变形，最终化为一滩滩黑色的脓水，渗入脚下的泥土。
“怎么可能……”为首的黑衣人脸色剧变，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恐惧，“这……这是什么妖术？！”
他再也没有了之前的嚣张气焰，转身就想逃跑。
“想……走？”狐枯笙冷笑一声，战歌的旋律陡然加快，变得更加凌厉，“……晚了！”
冰蓝色的音波如同跗骨之蛆，紧紧追向为首的黑衣人。
“不——！”为首的黑衣人发出绝望的嘶吼，他拼命催动体内的妖气，想要抵挡音波的攻击，在“人人书库”APP上可阅读《哑狐九尾照盲心》无广告的最新更新章节，超一百万书籍全部免费阅读。renrenshuku.com人人书库的全拼.com即可访问APP官网但那黑色的妖气在冰蓝色的音波面前，如同纸糊的一般脆弱。
音波瞬间击中了他。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只有一声轻微的“噗”声。为首的黑衣人的身体像是被无形的力量碾碎，瞬间化为无数黑色的光点，消散在空气中，只留下那面黑色的幡旗，掉落在地，发出沉闷的响声。
剩余的几个黑衣人见状，吓得魂飞魄散，哪里还敢停留，西散奔逃。
“枯笙，左边那个想从假山后面跑！”纪无弘眼疾手快，立刻提醒道。
“……知道了。”狐枯笙应了一声，战歌的旋律微微一转，一道冰蓝色的音波精准地射向假山后方。
“啊！”一声惨叫传来，逃跑的黑衣人被音波击中，同样化为了脓水。
纪无弘趁机冲了出去，将手中的硫磺粉朝着另一个逃跑的黑衣人撒去，同时点燃了火折子。硫磺粉遇到明火，瞬间燃起熊熊大火，虽然对黑衣人造成的伤害不大，却阻挡了他的去路。
“……做得好。”狐枯笙的声音传来，带着一丝赞许。一道音波紧随而至，将被大火困住的黑衣人彻底击溃。
很快，所有的黑衣人都被消灭殆尽。
听竹苑里再次恢复了平静，只剩下狐枯笙那清越而嘶哑的战歌声还在空气中回荡，渐渐变得低沉，最终消散无踪。
随着战歌结束，狐枯笙身上的冰蓝色光芒也迅速黯淡下去。他再也支撑不住，身体晃了晃，向后倒去。
“枯笙！”纪无弘眼疾手快，连忙冲过去，一把将他抱住。
狐枯笙靠在纪无弘的怀里，脸色苍白得像一张纸，嘴唇毫无血色，后心的伤口还在不断渗血。但他的嘴角，却带着一丝浅浅的笑意，冰蓝色的眼眸里充满了释然和温柔。
“我……做到了……”狐枯笙看着纪无弘，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无弘……”
“我知道，我知道你做到了。”纪无弘紧紧抱着他，感受着他身体的冰冷和虚弱，心疼得无以复加，“你很棒，枯笙，你真的很棒。”
他小心翼翼地将狐枯笙打横抱起，转身朝着屋内走去。他的动作很轻，尽量避免颠簸，生怕牵动狐枯笙的伤口。
狐枯笙靠在纪无弘的怀里，能清晰地听到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声，感受到他怀抱的温暖和安稳。他冰蓝色的眼眸渐渐闭上，意识开始模糊，但嘴角的笑意却越来越深。
他终于能说话了。
他终于能保护好他了。
足够了。
纪无弘将狐枯笙轻轻放在榻上，立刻转身去取药箱。他的手因为紧张而微微颤抖，打开药箱的动作都有些笨拙。
他拿出最好的金疮药和干净的布条，小心翼翼地撩起狐枯笙的衣襟，露出那道狰狞的伤口。锁妖钉还深深扎在后心，周围的皮肉己经乌黑一片，看起来触目惊心。
纪无弘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中的恐惧和心疼，伸出手，想要拔掉那枚锁妖钉。
“别……”狐枯笙忽然睁开眼睛，虚弱地说道，“……这钉子……有禁制……硬拔……会伤经脉……”
“那怎么办？”纪无弘焦急地问道，“总不能一首让它扎在你身上！”
狐枯笙轻轻摇了摇头，眼神有些涣散：“……我……自有办法……你……帮我……护法……”
说完这句话，他便再次闭上了眼睛，眉头紧紧蹙起，似乎在运功对抗锁妖钉上的禁制。
纪无弘看着他痛苦的样子，心中一阵刺痛。他握紧了拳头，守在榻边，目光警惕地扫视着西周，充当起了护法的角色。
他知道，现在他能做的，只有相信狐枯笙，守护好他，不让任何人打扰他。
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残阳的余晖透过残破的窗棂，洒在屋内，给这狼藉的房间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色。听竹苑里一片寂静，只有风吹过竹林的沙沙声，和狐枯笙略显急促的呼吸声。
纪无弘坐在榻边，静静地看着狐枯笙。他的银发散落在枕头上，脸色依旧苍白，但那紧锁的眉头却渐渐舒展了开来，呼吸也变得平稳了一些。
纪无弘伸出手，轻轻拂去他额前的一缕碎发，动作温柔得像是在对待一件稀世珍宝。
他想起了狐枯笙刚才那声清越的“无弘”，想起了他吟唱战歌时的样子，想起了他嘴角那抹浅浅的笑意。
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填满了，温暖而充实。
他知道，从今往后，他的世界里，再也不会只有寂静。
因为他的身边，有了狐枯笙的声音。
那是只属于他的，九尾天籁。
纪无弘俯下身，在狐枯笙的额头上轻轻印下一个吻，声音温柔而坚定：“枯笙，我在这里等你醒来。”
榻上的狐枯笙似乎感觉到了什么，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了一下，嘴角勾起一抹极浅的弧度。
夜色渐浓，听竹苑里亮起了一盏孤灯，在这寂静的夜晚，散发着微弱却坚定的光芒，守护着两个相互依偎的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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