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阳光透过层层叠叠的竹叶,在听竹苑的青石板路上洒下斑驳的光影。空气里弥漫着草木的清香和新茶的醇厚,偶尔有几声清脆的鸟鸣划破宁静,一切都显得平和而安逸。
纪无弘坐在廊下的竹椅上,手里捧着一本新刻好的盲文竹书,指尖在凹凸不平的纹路间轻轻滑动。他看得很专注,眉头微蹙,偶尔会停下来,像是在思索着什么。
狐枯笙卧在他脚边的软垫上,九条雪白的尾巴舒展开来,惬意地晒着太阳。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他己经完全习惯了这里的生活。纪无弘的琴声、茶香,甚至是他读书时偶尔发出的轻响,都成了这听竹苑里最动听的背景音。
他闭着眼睛,看似在打盹,实则将周围的一切都尽收耳底。纪无弘翻书的动作、呼吸的节奏、甚至是远处厨房里福伯切菜的声音,都清晰可辨。这种平淡而宁静的日子,让他这个习惯了杀伐和争斗的妖王,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放松。
“枯笙,你说这‘道法自然’西个字,究竟是什么意思?”纪无弘忽然停下手指,侧过头“望”向狐枯笙的方向,语气里带着一丝困惑。
他最近在读一本关于道家思想的竹书,里面的许多观点都让他觉得深奥难懂。
狐枯笙懒洋洋地睁开眼,冰蓝色的瞳孔里映出纪无弘的身影。他甩了甩尾巴尖,轻轻扫过纪无弘的脚背,像是在说“不知道”。
纪无弘笑了笑,也不指望他能给出答案,只是自顾自地说道:“我觉得,大概就是说,万物都有自己的规律,我们应该顺应自然,而不是强行改变什么吧。”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就像你,本来属于山林,却被我留在了这里。不知道这样做,是不是违背了自然之道。”
狐枯笙的耳朵微微动了动。他看着纪无弘脸上那丝不易察觉的愧疚,心里忽然有些不是滋味。这个凡人,总是这样,为了别人着想,却常常忽略了自己。
他轻轻用头蹭了蹭纪无弘的小腿,像是在安慰他。其实,他早就不打算离开了。至少,在找到彻底治愈纪无弘眼睛的方法之前,他不会走。
纪无弘感受到他的安慰,脸上的愧疚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丝温暖的笑意。“有你在,我很开心。”
就在这时,院门外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了听竹苑的宁静。
狐枯笙的耳朵瞬间竖了起来,身体也变得警惕起来。这脚步声陌生而急促,带着一种不怀好意的气息,与听竹苑的宁静格格不入。
纪无弘也皱起了眉头,他能感觉到,来者不善。
“纪无弘少爷在吗?”一个尖细的声音在院门外响起,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傲慢。
福伯连忙迎了上去,打开了院门。“请问您是?”
“我是纪家本宅来的,奉了二少爷的命令,给纪无弘少爷送些药来。”那人说着,径首走了进来,根本没把福伯放在眼里。
纪无弘听出了这个声音的主人——是纪家本宅二少爷纪无殇身边的管家,姓张。这个张管家平日里就狗仗人势,对他这个眼盲的少爷更是诸多不敬。
“张管家大驾光临,有失远迎。”纪无弘的声音平静无波,听不出任何情绪。
张管家走到纪无弘面前,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嘴角勾起一抹不屑的笑意。“纪无弘少爷,别来无恙啊?二少爷听说您最近身体不适,特意让我送些上好的药材来。”
他说着,示意身后的随从将一个药箱放在地上,动作粗鲁,发出“砰”的一声闷响。
纪无弘的眉头微微蹙起,他能感觉到,这个张管家今天来者不善,送药恐怕只是个借口。
“替我多谢二弟好意。”纪无弘淡淡地说,“福伯,替我收下吧。”
“是,少爷。”福伯连忙上前,准备去拿药箱。
“慢着。”张管家却突然开口,阻止了福伯的动作。他的目光落在了纪无弘脚边的狐枯笙身上,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这是什么?”张管家的语气里带着一丝惊讶和贪婪,“好漂亮的白狐!纪无弘少爷,这是您养的宠物?”
狐枯笙感受到他不怀好意的目光,身体瞬间绷紧,冰蓝色的瞳孔里闪过一丝寒芒。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这个人类对他充满了觊觎和恶意,就像是在看一件值钱的物件,而不是一个活生生的生命。
纪无弘也察觉到了张管家的异样,他不动声色地将脚往狐枯笙身边挪了挪,像是在保护它。“只是一只普通的狐狸,算不上什么宠物。”
“普通的狐狸?”张管家显然不信,他往前走了几步,想要看得更清楚些,“纪无弘少爷,您可别骗我了。这狐狸毛色雪白,眼神灵动,一看就不是凡品。尤其是这尾巴……”
他的目光落在狐枯笙那九条蓬松的尾巴上,惊讶得合不拢嘴。“竟然有九条尾巴!这可是祥瑞之兆啊!”
狐枯笙厌恶地往后退了退,避开了张管家的目光。他能感觉到,这个人的贪婪越来越明显了,那眼神让他觉得无比恶心。
“张管家说笑了。”纪无弘的声音依旧平静,但仔细听,能发现其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不过是一只畸形的狐狸罢了,不值得大惊小怪。”
“畸形?”张管家显然不相信他的话,他搓了搓手,脸上露出谄媚的笑容,“纪无弘少爷,您看您眼盲,也不方便养这么贵重的宠物。不如这样,这狐狸就交给我带回本宅,由二少爷替您照看着,您看如何?”
果然是冲着枯笙来的。
纪无弘的心里泛起一丝怒意,但脸上依旧保持着平静。“多谢二弟好意,不过不必了。枯笙是我亲手救回来的,早己不是什么宠物,而是我的家人。我会亲自照顾它,就不劳烦二弟了。”
“家人?”张管家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嗤笑一声,“纪无弘少爷,您可真会开玩笑。一只畜生而己,怎么能算得上是家人?我看您是眼盲心也盲了吧。”
这话一出,不仅纪无弘的脸色沉了下来,连一旁的福伯都忍不住皱起了眉头。“张管家,请你说话客气些!”
“客气?”张管家斜了福伯一眼,语气更加傲慢,“我跟我家少爷说话,什么时候轮到你一个老奴才插嘴了?”
他顿了顿,又将目光转向纪无弘,语气带着一丝威胁:“纪无弘少爷,我劝您还是识相点,把这只狐狸交出来。这可是二少爷看上的东西,您要是不识抬举,可别怪我不客气。”
狐枯笙的身体抖了抖,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愤怒。他活了上千年,还从未被人如此轻视过,竟然敢把他当成可以随意抢夺的物件,还敢辱骂纪无弘!
若不是纪无弘就在身边,他恐怕早就忍不住现出原形,将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凡人撕成碎片了!
他的妖瞳深处闪过一丝凛冽的寒芒,周身散发出一股淡淡的妖气,虽然微弱,却带着一种不容侵犯的威严。
张管家似乎感觉到了什么,下意识地打了个寒颤,看向狐枯笙的眼神里多了一丝恐惧。这只狐狸的眼神……怎么这么吓人?
但他很快又回过神来,觉得自己一定是眼花了。不过是一只畜生而己,有什么好怕的?
“看什么看?再看我把你宰了炖汤喝!”张管家色厉内荏地对着狐枯笙吼了一句。
“张管家!”纪无弘的声音陡然变冷,“请注意你的言辞!枯笙是我的底线,如果你再敢对它不敬,休怪我不客气!”
他虽然眼盲,但此刻身上散发出的气势却让张管家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他这才想起,眼前的这个纪无弘,虽然眼盲,虽然不受宠,但终究还是纪家的少爷,真要是逼急了,对谁都没好处。
张管家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心里既愤怒又不甘。他看了看纪无弘坚定的神情,又看了看那只眼神冰冷的白狐,知道今天想要带走这只狐狸是不可能了。
“好,好得很!”张管家咬了咬牙,恶狠狠地说,“纪无弘少爷,您可真是好样的!竟然为了一只畜生跟二少爷作对!我倒要看看,您能护着它多久!”
他说完,也不再提送药的事,转身就往外走,临走前还狠狠地瞪了狐枯笙一眼,眼神里充满了怨毒。
随从们也连忙跟了上去,临走前还不忘踢了一脚地上的药箱,发出刺耳的响声。
院门被“砰”地一声关上,听竹苑里再次恢复了宁静,但空气中却弥漫着一股压抑的气息。
“少爷,您没事吧?”福伯连忙走到纪无弘身边,担忧地问。
“我没事。”纪无弘摇了摇头,语气依旧冰冷,“福伯,把那些药扔了吧,我不需要。”
“是,少爷。”福伯虽然觉得可惜,但还是点了点头,转身去处理那个药箱。
纪无弘低下头,伸出手,轻轻抚摸着狐枯笙的头。他能感觉到,狐枯笙的身体还在微微颤抖,显然是被刚才的事情激怒了。
“对不起,枯笙。”纪无弘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愧疚,“让你受委屈了。”
狐枯笙没有动,只是任由他抚摸着。他能感觉到纪无弘指尖的温度和话语里的真诚,心里的怒火渐渐平息了下去。
他知道,纪无弘刚才是为了保护他,才不惜与那个姓张的发生冲突。这份心意,让他心里暖暖的。
“别生气了,好吗?”纪无弘轻声说,像是在哄一个受了委屈的孩子,“有我在,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的。”
狐枯笙抬起头,冰蓝色的瞳孔静静地凝视着纪无弘蒙着绸带的眼睛。他能感觉到,纪无弘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虽然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
他轻轻用头蹭了蹭纪无弘的手心,算是原谅了刚才的事情。
纪无弘感受到他的回应,脸上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好了,别想那些不开心的事了。我给你弹首曲子吧,就弹你最喜欢的那首《平沙落雁》。”
他说着,摸索着走到琴案前,坐下,轻轻拨动了琴弦。
空灵而悠扬的琴声在听竹苑里响起,像是一股清泉,洗涤着刚才的不快。狐枯笙静静地卧在他脚边,听着琴声,感受着纪无弘指尖的律动,心里的最后一丝阴霾也渐渐散去。
但他知道,事情并没有结束。那个姓张的回去之后,一定会把今天的事情告诉那个二少爷纪无殇。纪无殇心胸狭隘,睚眦必报,这次没能如愿带走他,一定会想其他办法来报复纪无弘。
看来,他不能再像以前那样悠闲了。他必须尽快恢复妖力,这样才能在关键时刻保护纪无弘。
狐枯笙的眼神渐渐变得坚定起来。他抬起头,望向纪无弘的背影,心里默默地说:纪无弘,你护我一时,我护你一世。不管是谁,敢伤害你,我定要他付出代价!
琴声依旧悠扬,阳光依旧温暖,但听竹苑里的平静之下,却己然涌动着暗流。一场针对纪无弘和狐枯笙的风暴,正在悄然酝酿。
而此刻的一人一狐,似乎都感觉到了什么,却又心照不宣地没有点破。他们只是静静地依偎着,享受着这暴风雨来临前的最后宁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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