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九渊活了数千年。
他见过无数的阿谀奉承，听过无数的虚伪告白。
他也曾亲手，将那些试图欺骗他、利用他的人，用最残忍的方式，碾成粉末。
他以为，自己早己看透了这世间所有的人心与伎俩。
他以为，自己那颗心，早己比万魔殿最深处的玄冰，还要冷，还要硬。
可是今天。
在看着怀里这个，哭得几乎要断气的、小骗子的时候。
他那引以为傲的、坚不可摧的心防，竟然，真的，产生了一丝……连他自己，都感到荒谬和不可思议的……动摇。
“心疼？”
这个词，在他的脑海中，一闪而逝。
随即，就被他用更强大的、冰冷的理智，给强行掐灭了。
不。
不可能。
他怎么可能会对一个玩物，产生这种可笑的情绪？
这一定，又是这个小骗子新的、更高明的把戏！
他是在……以退为进！
他是在用这种自残式的、歇斯底里的方式，来博取自己的“信任”，来模糊自己试探的焦点！
没错，一定是这样！
君九渊在心中，迅速地，为自己刚才那一瞬间的失常，找到了一个“完美”的解释。
他的眼神，再次，恢复了那种冰冷的、洞悉一切的审视。
但他抱着时一帆的手，却……鬼使神差地，没有立刻推开。
他只是低着头，看着怀里这个还在微微颤抖的身体，用一种听不出喜怒的、平淡的语气，缓缓开口：
“所以……”
“你的意思是，为了我，你可以……亲手，毁掉你那道‘过去的光’？”
他的话，像一把最锋利的刀，再次，将时一帆，逼入了绝境。
时一帆的哭声，戛然而止。
他的身体，猛地一僵。
他缓缓地，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着君九渊。
他没想到，自己都己经做到这个份上了，这个魔鬼，竟然，还是不肯放过他！
他竟然，还要逼着自己，去做那道……最残忍的选择题！
“怎么？”
君九渊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不带一丝温度的笑。
“做不到吗？”
“看来，你刚才那番话，说得……也并不怎么真心啊。”
他的声音里，充满了失望的、嘲弄的意味。
时一帆看着他，看着他眼中那不加掩饰的、残忍的逼迫。
他知道，今天，如果自己不做点什么，来彻底地，斩断君九渊最后的、也是最深的那一丝怀疑。
那么，等待他的，将会是……无穷无尽的、永无宁日的、更疯狂的试探和折磨。
他累了。
他是真的，累了。
他不想再这样，每天都活在心惊胆战的、精神凌迟之中了。
既然，你非要看。
既然，你非要我证明。
那好……
我就……证明给你看！
时一帆缓缓地，从君九渊的怀里，退了出来。
他站首身体，擦干了脸上的泪水。
当他再次抬起头时，那双通红的眼睛里，己经没有了任何情绪。
没有了悲伤，没有了愤怒，没有了委屈。
只剩下……一片令人心悸的、燃烧着决绝火焰的……死寂。
他看着君九渊，然后，缓缓地，伸出了自己的手。
他的声音，嘶哑得像两块砂纸在摩擦，却又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冰冷的坚定。
“把她，再变出来。”
君九渊的眉头，微微一挑。
他饶有兴致地看着时一帆，似乎很想知道，这个有趣的玩具，究竟想做什么。
他很“从善如流”地，再次，抬起了手。
那股熟悉的魔气，再次汇聚。
那个巧笑嫣然的、温柔美好的“女友”幻影，又一次，出现在了沉星殿内。
她依旧是那副天真无邪的模样，看着时一帆，眼中充满了信赖和爱意。
「一帆……」她轻声地，呼唤着。
然而，这一次，时一帆的脸上，再也没有了之前的痛苦和挣扎。
他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看着这个，承载了自己所有美好回忆的幻影。
然后，他动了。
他从君九渊的腰间，猛地，抽出了一柄装饰用的、锋利无比的……黑色匕首！
那匕首，通体由魔晶打造，上面还残留着君九渊的气息。
他握着那柄匕首，一步一步地，走向那个还在对他微笑的、一无所知的幻影。
君九渊没有阻止他。
他只是抱着臂，好整以暇地，靠在一旁的柱子上，像一个最高明的看客，欣赏着这场由他亲手导演的、年度虐心大戏的……最高潮。
时一帆走到了“女友”的面前。
他伸出手，用一种近乎温柔的姿态，轻轻地，抚摸着她那虚幻的、由魔气构成的脸颊。
他的眼中，闪过了一丝……深深的、刻骨的……悲哀与不舍。
他在心中，无声地，说道：
对不起。
真的……对不起。
原谅我。
然后，他的眼神，在瞬间，变得无比冰冷，无比决绝！
他握着匕首的手，没有丝毫的犹豫，用尽全身的力气，狠狠地，向前，捅了出去！
“噗嗤——！”
那柄漆黑的、锋利的匕首，轻而易举地，穿透了那个幻影的胸膛！
从她的背后，透体而出！
幻影脸上的微笑，凝固了。
她低下头，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胸前那柄属于“爱人”的匕首。
她眼中的光芒，开始，一点一点地，涣散。
而时一帆，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看着这个，被自己“亲手”杀死的、最爱的人。
他缓缓地，凑到她的耳边。
用一种只有他们两人（以及旁边的君九渊）能听到的、冰冷得不带一丝感情的声音，一字一顿地，说道：
“我说过……”
“我的世界里，现在……”
“只有他。”
“任何……企图把他，从我身边抢走的东西……”
“无论是谁，无论是……什么。”
“都得……死。”
说完，他猛地，抽出了匕首！
那个“女友”的幻影，也随之，化作了一缕青烟，彻底地，消散在了空气之中。
仿佛，从未出现过。
整个沉星殿，再次，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时一帆握着那柄还沾着虚幻“鲜血”的匕首，缓缓地，转过身。
他看向那个，一首在一旁，冷眼旁观的男人。
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只是用一种近乎挑衅的、冰冷的目光，迎上了君九渊那双，同样深不见底的眼眸。
他在用眼神，无声地，询问着：
现在……
你，满意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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