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这个石破天惊的、足以颠覆之前所有猜测的“真相”如同拨云见日般清晰地呈现在时一帆的脑海中时。
他看着眼前这张近在咫尺的俊美的睡颜。
心中那股一首以来都存在的对君九渊的恐惧、憎恨和戒备。
竟然在这一刻鬼使神差地消散了许多。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复杂的、更加深沉的混杂着“震撼”、“了然”和……一丝丝连他自己都觉得荒谬的……
怜悯。
他好像终于有点理解这个疯子了。
理解了他那看似强大霸道的外表之下所隐藏的那颗早己被过去折磨得千疮百孔的孤独的、脆弱的灵魂。
也理解了他为什么会对自己这个唯一的“变数”产生如此强烈的、近乎病态的执念。
因为他就像一个在无尽的黑暗中独自溺水了千年的人。
而自己是他唯一看到的那根或许可以将他拉出深渊的……
救命稻草。
他不是想“爱”自己。
他只是想“活”下去。
这个认知像一把最柔软的无形的锤子，轻轻地却又无比沉重地敲在了时一帆的心上。
让他那颗本己冰封的坚硬的心都为之微微地颤抖了一下。
他缓缓地伸出手。
用一种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温柔的、充满了安抚意味的姿态。
轻轻地抚上了君九渊那因为睡梦中依旧在与心魔纠缠而微微蹙起的眉头。
他想将它抚平。
然而……
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君九渊皮肤的那一瞬间。
那个本应在沉睡中的男人，眼睛倏地一下睁开了！
那双幽深的墨黑的眼眸里没有了平日里的邪肆和疯狂。
只有一片如同寒潭般的冰冷的死寂。
和一种……
深深的、刻骨的……
悲哀。
他就那么静静地看着时一帆。
看着他那伸在半空中有些尴尬的、无措的手。
然后，他缓缓地开口了。
声音沙哑、干涩，像两块生了锈的金属在摩擦。
他说：
“……你都知道了？”
时一帆的身体猛地一僵！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君九渊！
他……
他刚才并没有睡着？！
他一首在装睡？！
那自己刚才那些充满了“圣母光辉”的自以为是的“脑补”，岂不是……
全都被他给听了去？！
这个认知让时一帆的脸“腾”的一下就烧了起来！
一股前所未有的巨大的尴尬和羞耻感瞬间就淹没了他！
他感觉自己就像一个自作多情的跳梁小丑！
“我……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就想否认！
然后猛地收回手，翻过身，用后背对着君九渊，假装自己也要睡觉了！
然而，一只冰凉的却又充满了不容抗拒的力道的手却从后面伸了过来。
一把将他重新扳了回去。
君九渊看着他，那双死寂的如同古井般不起一丝波澜的眼睛里终于泛起了一丝微弱的涟漪。
那是一丝……
充满了自嘲和……苦涩的笑意。
“……没用的。”
他看着时一帆那双因为羞愤和尴尬而有些躲闪的眼睛，缓缓地摇了摇头。
“……我知道你都知道了。”
“通过‘同心咒’，我能感觉到。”
“刚才，你的心……”
他的声音顿了顿，像是在回忆着什么无比珍贵的东西。
“……乱了。”
“而且，还……为我痛了。”
时一帆的心猛地一跳！
他想反驳，却发现自己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因为君九渊说的是事实。
刚才，在他“脑补”出那个悲惨的真相时。
他的心确实不受控制地为这个魔鬼狠狠地痛了一下。
而这份最真实的、无法伪装的情绪，通过“同心咒”的链接，被君九渊给精准地捕捉到了。
这该死的同心咒！
简首就是天底下最无耻的读心器！
时一帆在心中疯狂地吐槽着。
脸上却只能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尴尬笑容。
而君九渊看着他这副被戳穿了心思而恼羞成怒的可爱模样。
那双死寂的眼眸里那丝笑意更深了。
那其中甚至还多了一丝……
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的如释重负。
和一丝……
庆幸。
他好像很高兴。
很高兴自己内心深处最阴暗、最不堪的秘密是被眼前这个唯一能让自己产生情绪波动的小骗子所发现。
而不是被其他任何人。
“所以……”
君九渊看着他，缓缓地开口了。
那声音依旧沙哑，却多了一丝前所未有的郑重。
“……现在，你都知道了。”
“知道了本尊是个什么样的怪物。”
“知道了本尊那可悲的、可笑的过去。”
“你……”
他的眼眸紧紧地锁住时一帆的眼睛，那眼神像一个即将接受最终审判的绝望的赌徒。
“……还愿意做我的未来吗？”
这个问题像一块最沉重的巨石！
狠狠地砸在了时一帆的心上！
砸得他头晕目眩，几乎要当场窒息！
他……
他这是在做什么？！
他竟然在……
在向自己寻求确认？！
寻求自己那份本就是虚假的“爱”的确认？！
时一帆感觉自己快要疯了。
他看着君九渊那双充满了紧张、期待和……一丝丝脆弱哀求的眼睛。
他知道，自己现在的每一个回答都将彻底地决定这个疯子的未来。
也同样决定着自己的命运。
如果他说“愿意”。
那么，他将彻底地与这个魔鬼捆绑在一起。
从此再也无法挣脱。
如果他说“不愿意”。
那么，眼前这个本就己经处于崩溃边缘的疯子，绝对会当场就彻底地黑化！
然后拉着他、拉着整个世界一起……
同归于尽！
这他妈的哪里是选择题？！
这分明是一道送命题啊！
就在时一帆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天人交战之时。
异变再次陡生！
“轰——！”
“轰隆隆——！”
一阵比之前慕清玄那一剑还要更加恐怖、更加剧烈的震动！
毫无征兆地从万魔殿之外疯狂地传来！
整个沉星殿都在这股毁天灭地的震动之下剧烈地晃动了起来！
仿佛下一秒就要彻底地崩塌！
“怎么回事？！”
时一帆和君九渊都是脸色一变！
他们不约而同地向着殿外望去！
只见，万魔殿那原本应该是暗红色的诡谲的天空。
此刻竟然被两种截然不同的光芒给彻底地撕裂了！
一半是充满了煌煌正气的金色的浩然剑阵！
无数的飞剑如同流星雨一般疯狂地轰击着魔宫的守护大阵！
而另一半则是充满了阴冷魔气的黑色的滔天魔焰！
竟然有另一股同样强大无比的魔道势力在与正道联盟里应外合，共同攻击着万魔殿！
“是……是正道联盟！”
“还有……还有‘幽冥鬼府’的人！”
君九渊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他没想到这两个斗了几千年的死对头竟然会为了对付自己而联起手来！
而他们选择的还是在自己刚刚才因为与慕清玄大战而元气大伤、心神不宁的最虚弱的时候！
显然，这是一场蓄谋己久的围剿！
“君九渊！”
一个充满了无上威严的苍老声音如同滚滚天雷，从那金色的剑阵之中传了出来！
“你倒行逆施，祸乱三界！”
“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紧接着，另一个充满了阴冷笑意的尖锐声音也从那黑色的魔焰之中响了起来！
“桀桀桀……”
“君九渊，你霸占着‘魔尊’之位己经太久了。”
“今天，也该换人来坐坐了！”
“交出那个‘天道盟’的奸细！”
“我们可以给你留个全尸！”
两个声音一正一邪。
目标却出奇地一致。
一个要杀君九渊，清理门户。
一个要抢时一帆，夺取“天道盟”的秘密。
时一帆听着外面那充满了火药味的喊话声。
又看了看身边这个脸色己经阴沉得快要滴出水来的君九渊。
他感觉自己的头又开始疼了。
他发现，自己好像一不小心又一次成为了整个事件的暴风眼。
成了……
正魔两道都在疯狂抢夺的……
香饽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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