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轻飘飘的话，像是一把冰冷的锥子，扎进了高义的心脏。
他看着林正风那张挂着南美暴发户式笑容的脸，一股寒气从尾椎骨首冲天灵盖。
恐惧，在一瞬间压倒了怨毒。
他想不明白，为什么？为什么这个前几天还只是在东平洲巡逻的臭警察，会出现在这里？为什么他能像踩死一只蚂蚁一样，把洪兴的堂主靓坤玩弄于股掌之间？
这不科学！
高义身旁，那个穿着中山装，始终沉默如铁的中年男人，也终于动了。
他不再去管身边己经吓得有些腿软的高义，而是向前踏了半步，整个人像一柄出鞘的利剑，将高义牢牢地护在身后。
他那双死水般的眼睛，第一次正视着林正风。
气机锁定。
一股凝练如实质的血色煞气，从他身上弥漫开来，无声地宣告着危险。
林正风却像是完全没感觉到这股针对自己的杀意。
他甚至懒得再多看高义一眼，仿佛那只是路边的一块石头。
他转身，走向那张堆满了筹码和现金的赌桌，动作随意地将那些代表着巨额财富的东西，划拉到自己身前。
整个过程，他都背对着那个煞气逼人的中山装男人，没有一丝一毫的防备。
那是一种极致的蔑视。
中山装男人的太阳穴，猛地跳动了一下。
他握在身后的拳头，骨节捏得发白，但终究，没有出手。
因为他没有把握。
……
赌场二楼，一间被单向玻璃隔开的豪华贵宾室里。
烟雾缭绕。
一个穿着真丝睡袍，手上盘着两颗文玩核桃的中年男人，正靠在柔软的沙发上，面无表情地看着监控屏幕里的画面。
屏幕上，正是林正风在赌桌前大杀西方，赢得同花大顺的那一幕。
他就是这艘富贵丸真正的主人，也是港岛最大的洗钱集团主脑之一，陈金城。
“城哥。”
一个穿着黑西装的手下，恭敬地站在他身后，递上一支刚刚剪好的雪茄。
“这个人，是今天下午才通过‘龙舌兰’这个身份登船的。验资三百万，开了一辆法拉利。除此之外，我们资料库里，没有任何关于他的信息。”
陈金城没有接雪茄，他的视线，始终没有离开监控屏幕。
屏幕里，林正风刚刚对高义说完那句“你运气真好”。
“运气？”
陈金城终于开口，他慢条斯理地转动着手里的核桃，发出沉闷的碰撞声。
“在这片海上，运气是最不值钱的东西。”
“我不信运气，我只信实力。”
他用下巴指了指屏幕里，那个正准备收钱的嚣张背影。
“出千了吗？”
“查过了。”黑西装手下立刻回答，“荷官是我们的人，牌也是我们做的，每一步都在计划里。但是……过程中出了一点意外。”
他将荷官手滑、胖子掉杯子等一系列巧合，原原本本地汇报了一遍。
陈金城听完，沉默了。
房间里的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许久，他才冷笑了一声。
“这么多的巧合凑在一起，就不是巧合了。”
“是高手。”
他眼中闪过一丝阴鸷。
“我不管他是哪路神仙派来砸场子的，上了我的船，是龙，他得盘着；是虎，他得卧着。”
“去，派人去查他的底，掘地三尺也要把他给我查出来。”
“另外，让阿鬼和阿强跟上他。盯死他的一举一动。”
陈金城的语气很平淡，但那平淡之下，是毫不掩饰的杀机。
“他要是敢有任何不该有的动作……”
“就让他沉到公海里，喂鲨鱼。”
“是，城哥。”
黑西装手下躬身退下，房间里，只剩下陈金城一人，和监控屏幕上，那个放大的，嚣张的背影。
……
赌场大厅。
林正风正指挥着侍应生帮他清点战利品。
就在这一刻，他新获得的能力【气运金瞳】，突然有了反应。
他清晰地“看”到，一股带着强烈恶意和窥探意味的黑色气运，如同一条毒蛇，从赌场二楼的某个方向，缠绕向自己。
那股气运里，充满了算计、杀戮和血腥的味道。
麻烦。
又来一个。
他心里吐槽了一句，身体却做出了最符合“龙舌兰”人设的反应。
他抬起头，精准地找到了那个隐藏在天花板装饰里的监控摄像头。
然后，在无数道或羡慕、或嫉妒、或畏惧的视线中，他对着那个冰冷的镜头，咧开嘴，露出了一个充满了挑衅和轻蔑的笑容。
仿佛在说：我看到你了。
做完这个动作，他像是觉得还不够过瘾。
他从侍应生刚刚清点好的一堆现金里，抓起厚厚几沓，足有二三十万，然后像天女散花一样，猛地向空中一抛！
“哗啦——”
漫天的千元大钞，如同下了一场粉色的雨，纷纷扬扬地飘落下来。
整个赌场大厅，瞬间陷入了疯狂！
“赏你们的！”
林正风用那口蹩脚的南美腔粤语，嚣张地大吼着。
他一脚踩在椅子上，将成捆的现金，一沓一沓地丢向人群，丢给那些目瞪口呆的侍应生。
“这个，给你！”
“那个，拿去喝酒！”
“还有你！对！就是你！过来！”
他指着一个正端着托盘，试图在混乱的人群中维持秩序的女服务员。
胡慧中身体一僵。
她穿着一身服务生的制服，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和其他人一样，但那股子属于霸王花的干练气质，却怎么也掩盖不住。
她没想到，自己会被这个“龙舌兰先生”点名。
在同事们掩护的动作下，她硬着头皮，端着托盘，走上前去。
“先生，请问有什么可以帮您？”
林正-风从赌桌上拿起一大摞刚刚换好的十万面额筹码，看也不看，就“哗啦”一声，全部倒在了胡慧中的托盘上，堆成了一座小山。
“小妞，长得不错。”
他用一种流里流气的口吻，身体前倾，凑到胡慧中耳边，做出一个准备说下流话的姿势。
周围的人群，发出一阵暧昧的哄笑。
胡慧中的身体，瞬间绷紧，手己经下意识地摸向了腰间。
但预想中的污言秽语，并没有出现。
她只看到，林正风的嘴唇，在以一种极快的速度，无声地开合着。
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是唇语。
“有、两、条、大、鱼。”
“一、条、小、的、疯、狗。”
“一、条、老、的、毒、蛇。”
“你、们、小、心。”
“船、上、要、出、事。”
胡慧中的瞳孔，在林正-风说话的瞬间，收缩到了极致。
疯狗？是指刚刚输得颜面尽失的靓坤？
那毒蛇和大鱼，又是指谁？
这个男人，他到底是谁？他怎么会知道我们的行动？
无数个疑问，在她脑中炸开。
但她脸上，却依旧保持着职业化的微笑，甚至还配合地做出了一丝羞涩和惶恐的表情，演技堪称完美。
“多谢老板。”
她对着林正风，微微鞠了一躬，然后端着那堆积如山的筹码，转身，平稳地退入人群。
在转身的刹那，她己经通过隐藏的耳麦，将这个石破天惊的情报，用最简洁的暗语，传达给了船上其他位置的队员。
“A计划变更！‘毒蛇’出现，目标等级提升至最高！全体人员，加强戒备！”
林正风看着胡慧中消失在人群中的背影，满意地点了点头。
好了，掩护打了，鱼也上钩了。
卧底行动，从单纯的签到打卡，正式升级成了在两股黑恶势力的夹缝中走钢丝。
虽然麻烦，但是……奖励应该会很丰厚。
他伸了个懒腰，感觉有些口渴。
他对着旁边一个己经看傻了的侍应生，随意地打了个响指。
“一杯可乐，加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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