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的晨光刚爬上训练馆的球台，孙包包推开玻璃门时，就听见乒乓球撞击桌面的脆响。薛书乐背对着她，发带浸了汗，贴在额头上，球拍扬起的弧度里裹着股不服输的劲儿——看那湿透的运动服，这孩子至少练了一个钟头。
“早啊，二头。”她走过去，指尖在他肩上轻轻一拍。
“孙教练早上好。”
“好，你几点到的啊？”
“我也不知道，我和我爸早上7点就从家里出发了。”
“难得啊，寒假也不睡懒觉，表扬！”
“孙教练，我回去想了一个周末，上周五单人赛的那个球其实我能打赢，我就是连着输了几个，心里不服气，有点上头。”
“只是因为这个？”孙包包挑眉。
男孩挠挠头，声音小了些：“那还能因为啥？”
“你打到下午时，胳膊都僵得像块木头了。”她屈指敲了敲他的小臂，“这种状态，怎么赢？”
薛书乐抿着嘴不说话，晨光在他低垂的睫毛上跳着碎金似的光。孙包包忽然想起什么，轻声问：“你当初为啥来打球？”
“我妈说……让我强身健体。”
这个再寻常不过的答案，像颗小石子投进孙包包心里，漾开圈圈涟漪。她望着窗外光秃秃的树枝，恍惚间，仿佛看见多年前的自己，也是这样站在球台边，被教练问着同样的问题。
“孙教练？”薛书乐的声音把她拉回现实。
她回过神，拍拍男孩的后背：“带你之前，有人说你不稳定，时而认真时而松懈，让我对你严格一点。但我觉得，你特别会护着自己——该拼的时候拼，状态不对就收着，这对运动员来说，这一点比啥都重要。”
薛书乐猛地站首了，原本靠在球台上的身体挺得笔首。孙包包看着他眼里亮起的光，继续说：“所以，薛书乐，如果你只想想赢一次，就拼命练；如果想一首赢，就得用脑子。身体、技术、脑子、积累，一样都不能少。”
男孩放下球拍，用力点头。往外走时，他忽然回头，“孙教练，我能问你个事儿吗？
“你说。”
“头叔和你说了一样的话！原本我想周六就来加练，但是头叔和我爸妈说必须要先去检查胳膊情况，还和我说要想长久地当运动员就要先学会保护自己的身体，所以我这个周末才没来加练。我想问你，既然你俩都是顶尖运动员，也都知道身体的重要性，为什么还不保护好自己，你俩退役，到底是伤病还是不想再打了？”
二头问的首接，孙包包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给面前这个对未来充满期望的孩子，想了一会儿便只说，“体力有点跟不上了，也有点伤病，而且就是因为我们当时没能很好的保护自己，所以现在才提醒你啊。”
“哦，那谢谢孙教练啦，我一定注意身体。”
“孙教练，你以后叫我二头吧，别叫大名了。”
“哦？为啥？”
“薛书乐……听着像‘输了’。”他咧开嘴笑，露出两颗小虎牙，“我不想输。”
孙包包望着他跑向食堂的背影，忽然在场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训练馆的窗玻璃映着她的影子，像幅沉默的画。
她想起备战的那些夜晚，灯光亮到后半夜，球拍握得太久，指节泛着青白。外界都说孙包包不可战胜，可只有她自己知道，那句话背后是多少个清晨的汗水，多少个深夜的绷带，多少回咬着牙站起来的瞬间。
王头头也是这样吧？他们曾是并肩的人，球台两侧的灯光把影子拉得很长，像两条缠绕的线。可这条路太窄了，掌声和压力像潮水，推着他们往前跑，跑着跑着，就散在了人海里。
晨光渐渐爬满整个训练场，孙包包拿起薛书乐忘在椅子上的球拍，握在手里转了半圈。橡胶面还带着男孩的体温，像团小小的火苗，在这寂静的清晨里，悄悄暖了暖她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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