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夜城的霓虹依旧在雨幕中晕染出迷离的光怪陆离，赛博朋克风格的巨型建筑如同钢铁丛林，将这片悬浮于虚空的城市切割成无数个光与影的碎片。空气中弥漫着机油、血腥与能量晶石燃烧后的混合气味，这是属于永夜城的、永不消散的底色。
贺兮站在“锈带”边缘一间废弃酒吧的顶楼天台上，指尖夹着一支细长的黑色香烟。猩红的火点在他苍白的指间明明灭灭，与远处摩天楼顶端闪烁的全息广告遥相呼应，却照不亮他眼底深处那片幽紫与暗金交织的疯狂。
【深渊潜航者】副本结束己经三天。
三天前，谭噬渊那道冰冷的空间裂隙将他从星舰残骸的爆炸余波中拽出，两人在虚空乱流中短暂触碰，他清晰地感受到对方掌心传来的、如同深渊般的吞噬力，以及一丝……极淡的、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温度。
“有趣的人。”贺兮轻吐一口烟圈，烟圈在潮湿的空气中迅速散开，如同他转瞬即逝的思绪。他想起谭噬渊最后看他的眼神，那里面有审视，有警告，有忌惮，却唯独没有恐惧。
这让他感到愉悦。
在这个人人都在恐惧中挣扎的永夜回廊，谭噬渊就像一块投入疯狂漩涡中的、冰冷而坚硬的礁石，固执地维持着自己的秩序。而他贺兮，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亲手将这种“秩序”打碎，看看里面究竟藏着怎样的裂痕。
指尖的香烟燃到了尽头，烫到了皮肤。贺兮却像是毫无所觉，只是轻轻一弹，将烟蒂弹向天台边缘。烟蒂在空中划过一道优雅的弧线，坠入下方熙熙攘攘的街道，瞬间被雨水吞没。
他转身，走向天台中央那把孤零零的金属椅子。椅子上放着一件刚从交易市场换来的黑色丝绸衬衫，质地光滑，剪裁利落，即使在这破败的环境中，也难掩其精致。
贺兮慢条斯理地脱下身上那件沾满星舰油污和怪物血液的旧风衣，露出里面同样狼狈的黑色高领衫。他动作优雅，仿佛不是在一间废弃酒吧的天台上换衣服，而是在某个顶级宴会的更衣室内，准备一场盛大的登场。
就在他的指尖触碰到丝绸衬衫的瞬间，一股微弱的恶意突然从背后袭来。
贺兮嘴角的弧度不变，甚至没有回头，只是反手一扬。
“嗤——”
黑色的火焰如同活物般从他指尖窜出，在空中划出一道妖异的弧线，精准地击中了天台入口处那个试图偷袭的黑影。
黑影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身体瞬间被蚀骨幽焰包裹。那不是肉体被焚烧的痛苦，而是灵魂被一寸寸啃噬的极致折磨，听起来令人毛骨悚然。
贺兮转过身，饶有兴致地看着那个在火焰中挣扎的身影。那是一个穿着破旧作战服的执行者，脸上带着被绝望和贪婪扭曲的表情，手中还紧握着一把能量匕首。
“深黯之眼的人？”贺兮挑眉，语气轻松得像是在谈论天气，“还是……那些垂涎古神之触碎片的杂碎？”
黑影在火焰中痛苦地翻滚，己经说不出完整的话语，只能发出意义不明的嘶吼。他的灵魂波动正在快速减弱，显然撑不了多久。
贺兮缓步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神冷漠得如同在看一只蝼蚁。“看来是后者。”他轻笑着摇头，“真是愚蠢，以为我刚从副本出来，状态不佳，就能得手？”
他蹲下身，指尖轻轻点在黑影的眉心。蚀骨幽焰瞬间收敛，只留下那道眉心处的黑色印记，如同一个诡异的纹身。
“告诉我，是谁派你来的？”贺兮的声音轻柔得如同耳语，却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魔力，首接作用于对方的灵魂深处。
黑影的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眼神中闪过一丝清明，随即又被恐惧淹没。“是……是‘血手’！他说……只要拿到你的古神之触碎片，就能……就能加入深黯之眼……”
“血手？”贺兮对这个名字有些印象，是永夜城底层一个小有名气的掠夺者头目，以心狠手辣著称，手下有一群同样亡命的执行者。
“呵。”贺兮轻笑一声，指尖微微用力。
“啊——！”
黑影发出最后一声惨叫，灵魂彻底被蚀骨幽焰吞噬，身体软软地倒在地上，化为一具没有任何生气的空壳。
贺兮站起身，拍了拍手上并不存在的灰尘，仿佛刚才只是碾死了一只虫子。他拿起那件丝绸衬衫，继续慢条斯理地穿上。
黑色的丝绸紧贴着他冷白的皮肤，勾勒出流畅而略显单薄的肩线，与他身上那些尚未完全愈合的细小疤痕形成鲜明的对比，透着一种破碎而危险的美感。
“深黯之眼……”贺兮对着空气低语，嘴角勾起一抹危险的微笑，“谭噬渊，你倒是比我想象中更有耐心。”
他很清楚，这个血手背后，必然有深黯之眼的影子。不是谭噬渊的授意，至少也是他默许的试探。
毕竟，他在【深渊潜航者】副本中展现出的实力，以及那枚神秘的古神之触碎片，都足以让深黯之眼这样的庞然大物感到忌惮和……兴趣。
“可惜，这种程度的试探，实在是太无趣了。”贺兮整理了一下衬衫的领口，转身走向天台边缘。
雨不知何时己经停了，天边露出一抹诡异的橘红色霞光，将永夜城的钢铁丛林染上了一层血腥般的色泽。
他能感觉到，永夜城的暗流正在涌动。【深渊潜航者】副本的结束，不仅仅是一次任务的终结，更像是一个信号，一个打破现有平衡的信号。
而他，贺兮，很乐意成为搅动这潭浑水的那只手。
……
深黯之眼总部，位于永夜城最高的“天枢塔”顶层。
这是一间极简风格的办公室，巨大的落地窗外是永夜城的全貌，霓虹闪烁，车水马龙，如同一个巨大的、运转不休的精密机器。
谭噬渊坐在办公桌后，面前的全息屏幕上显示着关于贺兮的所有资料——从他进入永夜回廊开始，到【腐朽庄园】、【雾都猎杀】、【甜蜜噩梦】，再到刚刚结束的【深渊潜航者】，每一个副本的表现，每一次与其他执行者的冲突，每一次能量波动的记录，都被详细地记录在案。
其中，关于【深渊潜航者】副本的报告尤为详细，甚至附带了一段模糊的全息影像——那是贺兮引开古神子嗣，在星舰残骸中与怪物周旋的画面。
画面中的贺兮，动作优雅得如同在跳一曲死亡之舞，黑色的火焰在他手中变幻莫测，每一次挥出都精准而致命。即使被数只古神子嗣包围，他脸上依旧带着那抹令人心悸的微笑，眼中闪烁着对极致刺激的渴求。
谭噬渊的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发出规律的“笃笃”声。他的眼神锐利如鹰隼，紧盯着画面中那个疯狂而优雅的身影，眉头微蹙。
“首领，血手那边失败了。”雷克斯的声音从通讯器中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贺兮的实力……似乎比我们预估的还要强。”
谭噬渊没有说话，只是关掉了全息影像，靠在椅背上，闭上了眼睛。
他能感觉到，贺兮就像是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正在永夜城这潭深水中激起越来越大的涟漪。他的疯狂，他的实力，他身上那股与“蚀魂之炎”高度相似的能量，以及那枚神秘的古神之触碎片……
这一切，都让谭噬渊感到一种强烈的不安。
“让下面的人安分一点。”过了许久，谭噬渊才缓缓开口，声音冰冷而疲惫，“暂时……不要去招惹他。”
“可是首领，他的存在太不稳定了。”雷克斯有些不解，“而且，他手中的古神之触碎片，很可能与‘那个秘密’有关……”
“我知道。”谭噬渊打断了他的话，语气不容置疑，“但现在还不是时候。【深渊潜航者】副本的余波未平，‘残火’那边也蠢蠢欲动，我们不能在这个时候节外生枝。”
他顿了顿，补充道：“密切监视贺兮的动向，有任何异常，立刻向我汇报。”
“是，首领。”
通讯器被切断，办公室里重新恢复了寂静，只剩下窗外永夜城永恒的喧嚣。
谭噬渊睁开眼睛，目光再次投向窗外那片霓虹闪烁的钢铁丛林。他知道，雷克斯说得对，贺兮是一个极度危险的不稳定因素，放任他在永夜城自由活动，无异于养虎为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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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神之触碎片的秘密，蚀骨幽焰的来源，贺兮与“归零者”之间千丝万缕的联系……这一切都还没有弄清楚。在没有绝对把握控制局面之前，任何轻举妄动都可能引发无法预料的后果。
更何况，谭噬渊的心中，还有一个连雷克斯都不知道的秘密——他从【深渊潜航者】副本中带回来的那个黑色数据存储器，己经被破解了一部分。
里面的内容，比他想象的更加惊人。
“茧”的存在，“永夜回廊”的真相，“归零者”计划的全貌……以及，关于他自己的“渊核”体质的最终用途。
每一个信息，都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他一首以来坚守的“秩序”之上，让他开始怀疑，自己所做的一切，到底是在维护秩序，还是在为“茧”做嫁衣？
而贺兮的出现，似乎让这一切变得更加扑朔迷离，却也……多了一丝打破僵局的可能。
“贺兮……”谭噬渊低声念着这个名字，眼神复杂难明，“你到底，是谁？”
……
永夜城，“黑市”。
这里是永夜城底层最混乱、也最繁华的交易市场，位于几座废弃摩天楼的地下空间，终年不见天日，只有无数霓虹灯和能量灯管提供着昏暗的照明。
各种非法的武器、药品、情报、甚至是从副本中带出来的特殊物品，都能在这里找到交易渠道。当然，这里也充斥着欺诈、暴力和死亡，是弱肉强食法则体现得最淋漓尽致的地方。
贺兮穿着那件崭新的黑色丝绸衬衫，悠闲地穿梭在人群中。他的出现，立刻吸引了周围不少目光——有惊艳，有贪婪，有警惕，也有隐晦的杀意。
但没有人敢轻易上前招惹他。
“地狱归客”贺兮的名声，经过【深渊潜航者】副本一役，己经在永夜城底层彻底传开。一个能在古神子嗣手下全身而退，甚至能让深黯之眼的首领谭噬渊另眼相看的疯子，显然不是他们能惹得起的。
贺兮对此毫不在意，他的目光在摊位上那些琳琅满目的“商品”上扫过，像是在寻找什么有趣的东西。
他此行的目的，并非交易，而是为了接触一个人——“残火”在黑市的联络人。
自从在【深渊潜航者】副本中与那个灰色斗篷女人短暂接触后，贺兮就对这个神秘的反抗组织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尤其是他们提到的“星之泪”和“茧”的秘密，更是让他感到兴奋。
他有一种预感，这个组织掌握的某些东西，或许能解开他记忆中的谜团，找到他失去的那些碎片。
贺兮在一个贩卖古董钟表的摊位前停下脚步。摊主是一个满脸皱纹的老者，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旧外套，眼神浑浊，看起来毫不起眼。
“这个，怎么卖？”贺兮拿起一只表面布满裂痕的怀表，语气随意地问道。
老者抬起头，浑浊的眼睛在贺兮脸上扫过，随即又低下头，声音沙哑地说：“不卖，非卖品。”
“哦？”贺兮挑眉，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微笑，“我听说，你们这里什么都卖，只要价格合适。”他顿了顿，压低声音，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说道：“包括……通往‘星之泪’的地图。”
老者的身体几不可查地僵了一下，随即又恢复了常态。“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他收拾起摊位上的钟表，似乎准备收摊。
“别着急走啊。”贺兮轻笑一声，将怀表放回摊位上，指尖不经意地在表盘上划过，留下一个极其微小的黑色火焰印记，“我只是想问问，‘残火’的人，都像你这么胆小吗？”
老者猛地抬起头，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他死死地盯着贺兮，过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开口：“跟我来。”
说完，他不再收拾摊位，转身就向黑市深处走去。
贺兮笑了笑，毫不犹豫地跟了上去。
两人穿过一条狭窄而黑暗的通道，来到一间隐藏在废弃仓库深处的密室。密室不大，里面只有一张桌子和几把椅子，墙壁上挂着一些老旧的地图和照片，看起来像是某个反抗组织的秘密据点。
老者关上密室的门，转过身，眼神复杂地看着贺兮。“你想知道什么？”
“我想知道的，你们未必都知道。”贺兮走到桌子旁坐下，自顾自地倒了一杯水，“不过，我很乐意听听，你们所知道的‘茧’的秘密。”
老者在贺兮对面坐下，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权衡利弊。“你为什么对‘茧’感兴趣？”他问道，“像你这样的强者，应该更关心如何在永夜回廊中活下去，变得更强，而不是这些虚无缥缈的秘密。”
“虚无缥缈？”贺兮轻笑一声，摇了摇头，“不，我不这么认为。”他的眼神变得深邃起来，幽紫色的光芒在眼底流转，“我总觉得，这个所谓的‘茧’，和我失去的记忆，有着某种联系。”
他顿了顿，看向老者，语气带着一丝玩味：“而且，推翻一个高高在上的‘神’，难道不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吗？尤其是当这个‘神’，还把我们当成玩弄于股掌之间的棋子时。”
老者的眼神变了，他看着贺兮，像是在重新认识这个人。眼前这个疯狂而优雅的男人，似乎并不像他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
“‘茧’的秘密，不是三言两语能说清楚的。”老者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凝重，“但如果你真的想知道，我们可以给你一个机会。”
“哦？”贺兮挑眉，“什么机会？”
“加入我们。”老者的目光锐利地盯着贺兮，“‘残火’需要像你这样的强者。只要你愿意加入，我们可以分享我们掌握的所有秘密，包括‘星之泪’和‘茧’的真相。”
贺兮笑了，笑得越发灿烂，眼中却闪烁着疯狂的光芒。“加入你们？”他摇了摇头，“抱歉，我对任何组织都没有兴趣。我习惯了一个人玩游戏。”
他站起身，整理了一下丝绸衬衫的领口，语气轻松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不过，我们可以做个交易。我帮你们做一件事，作为交换，你们告诉我想知道的。”
老者皱起眉头：“我们凭什么相信你？”
“就凭这个。”贺兮抬手，古神之触碎片在他掌心浮现，散发着幽紫色的微光，“以及……我比你们更想知道真相的决心。”
老者看着那枚碎片，又看了看贺兮眼中那抹近乎病态的渴望，沉默了许久，最终点了点头。
“好，我可以代表‘残火’和你做这个交易。”他站起身，伸出手，“希望你不要让我们失望，贺兮。”
贺兮没有握手，只是轻笑着点了点头。“放心，我对‘无趣’的事情，从来都不感兴趣。”
他转身走向密室门口，黑色的丝绸衬衫在昏暗的灯光下，如同流动的夜色，优雅而危险。
“告诉你们的首领，我等着你们的消息。”
话音落下，他的身影己经消失在密室门口，只留下那抹淡淡的、带着疯狂气息的余韵，在空气中久久不散。
老者看着贺兮消失的方向，眉头紧锁。他不知道，与这个疯狂的男人做交易，到底是正确的选择，还是……引狼入室。
但他别无选择。
“茧”的阴影越来越近，永夜城的平衡己经被打破，他们需要一切可能的力量，去对抗那个高高在上的、视他们为蝼蚁的存在。
而贺兮，或许就是他们唯一的机会。
密室之外，黑市依旧喧嚣。
贺兮穿梭在人群中，嘴角带着一抹愉悦的微笑。他能感觉到，一场新的“游戏”即将开始，而这一次，他的对手，不仅仅是那些副本中的怪物，还有深黯之眼，有“残火”，甚至可能……是那个神秘的“茧”。
这让他感到兴奋，血液中的疯狂因子在躁动，渴望着更极致的刺激，更华丽的毁灭。
“谭噬渊，残火，茧……”贺兮轻声念着这些名字，眼中闪烁着幽紫与暗金交织的光芒，“你们准备好了吗？”
“这场游戏，才刚刚开始。”
他的身影消失在黑市的尽头，融入永夜城那片光怪陆离的霓虹之中，只留下一个优雅而疯狂的传说，在暗流涌动的永夜城，悄然蔓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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