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空漩涡的中心是绝对的黑暗。贺兮感觉自己的身体正在被无数把无形的刀切割，每一寸肌肉、每一根神经都在发出濒死的哀嚎。蚀骨幽焰在体表剧烈燃烧，却只能勉强抵御那些如同潮水般涌来的空间碎片——它们带着不同时空的能量印记，有的灼热如恒星核心，有的冰冷如宇宙尘埃，有的甚至还残留着不属于这个维度的法则碎片。
“抓紧！”
谭噬渊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带着一种罕见的急促。贺兮感觉到一只冰冷的手抓住了自己的手腕，紧接着，一股相对稳定的空间能量顺着手臂蔓延过来，在两人周围形成了一道薄薄的暗紫色屏障。
这道屏障脆弱得仿佛一触即碎，但在狂暴的时空乱流中，却如同一根救命稻草。贺兮下意识地回握住谭噬渊的手，掌心的皮肤传来细腻而冰凉的触感，与他自己因失血过多而发烫的皮肤形成鲜明对比。
“你的能量快撑不住了。”贺兮的声音嘶哑得几乎听不清。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谭噬渊的空间能量正在以惊人的速度流失，那道暗紫色屏障己经开始出现蛛网般的裂痕。
谭噬渊没有说话，只是将另一只手按在屏障上，试图注入更多能量。但他刚一动作，嘴角就溢出了一丝黑色的血液——那是空间能量反噬的迹象。在【永夜快线】的爆炸中，他为了撕裂空间赶来救援，本就消耗了大量本源能量，此刻又在时空漩涡中强行维持屏障，身体己经濒临极限。
“蠢货。”贺兮低骂一声，却突然松开了谭噬渊的手。在对方惊讶的目光中，他转身面对袭来的一波空间碎片，将体内剩余的蚀骨幽焰全部引爆。
幽紫色的火焰如同盛开的死亡之花，在黑暗中绽放出刺眼的光芒。那些锋利的空间碎片在接触到火焰的瞬间，就像冰雪遇到了岩浆，瞬间消融殆尽。但这爆发式的攻击也让贺兮付出了代价——他的皮肤开始出现烧焦般的裂纹，鲜血顺着伤口渗出，在虚空中凝结成一串串诡异的血珠。
“你在干什么？！”谭噬渊的声音里终于带上了一丝怒意，他再次抓住贺兮的手腕，强行将他拉回屏障内侧，“这样下去你会先一步崩溃！”
“总比两个人一起变成宇宙尘埃好。”贺兮轻笑一声，咳出一口血沫。他的视线己经开始模糊，但那双妖异的眼眸依旧亮得惊人，“谭噬渊，你说我们现在像不像两颗正在坠落的星星？”
谭噬渊没有回答。他看着贺兮身上不断扩大的伤口，又看了看周围越来越密集的空间碎片，突然做出了一个惊人的决定。他猛地松开握住贺兮手腕的手，转而将手掌按在贺兮的胸口——那里正是影缚印记所在的位置。
“你疯了？！”贺兮下意识地想要推开他，却发现自己的身体突然失去了力气。谭噬渊的空间能量正顺着影缚印记，疯狂地涌入他的体内，与他的蚀骨幽焰产生了一种奇异的共鸣。
“这是唯一的办法。”谭噬渊的声音低沉而坚定，额头上青筋暴起，显然正在承受巨大的痛苦，“我的‘渊核’能量可以暂时稳定你的灵魂，而你的蚀骨幽焰……能帮我修补空间屏障。”
贺兮能感觉到，一股清凉而坚韧的能量正在修复他受损的经脉，那些狂暴的空间碎片带来的刺痛感也减轻了许多。与此同时，他的蚀骨幽焰仿佛找到了新的出口，顺着谭噬渊的手臂，流遍了对方的全身，最终在那道暗紫色屏障上燃起了一层幽紫色的火焰。
屏障瞬间变得稳固了许多，那些原本能轻易撕裂屏障的空间碎片，现在只能在表面留下淡淡的痕迹。
“这是……能量共生？”贺兮的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他从未想过，代表着毁灭与混乱的蚀骨幽焰，竟然能与代表着秩序与稳定的“渊核”能量产生共鸣。
“只是暂时的能量共享。”谭噬渊的脸色苍白如纸，显然这种能量交换对他的负担极大，“在离开时空漩涡之前，我们必须保持这种状态。”
贺兮沉默了。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谭噬渊的生命体征正在快速衰弱，那股清凉的能量中夹杂着越来越浓郁的血腥味。但他没有再拒绝——在这种绝境下，拒绝就意味着死亡。
两人的身体在能量共鸣中缓缓靠近，最终几乎贴在了一起。贺兮的头靠在谭噬渊的肩膀上，能闻到对方身上那股混合着血腥味和空间尘埃的清冷气息。谭噬渊的下巴抵在贺兮的发顶，能感觉到那柔软的黑色发丝下，传来的微弱而顽强的生命脉动。
这种近距离的接触让两人都有些不自在，但谁也没有先移开。在生死面前，那些曾经的戒备、敌意和试探，都显得那么微不足道。
“你到底是什么人？”贺兮突然开口，声音很轻，像是怕惊扰了这脆弱的平衡，“别告诉我你只是深黯之眼的首领。”
谭噬渊沉默了片刻，缓缓道：“我来自一个快要被‘茧’吞噬的世界。”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深黯之眼最初的使命，就是寻找对抗‘茧’的方法。”
“那你找到答案了吗？”
“找到了，也失败了。”谭噬渊的语气带着一丝苦涩，“我曾经以为‘渊核’能量是希望，首到发现它不过是‘茧’设计的另一个陷阱。”
贺兮想起了在【永夜快线】的零号车厢里看到的视频，想起了苏晚和年轻的谭噬渊之间的对话。“所以你故意让‘渊’剥离，是为了摆脱‘茧’的控制？”
“是，也不是。”谭噬渊的呼吸有些急促，“‘渊’是我黑暗面的具象化，也是‘茧’安插在我意识里的后门。剥离他，能让我暂时隐藏在‘茧’的视线之外，但也让我的力量大打折扣。”
贺兮的手指无意识地划过谭噬渊胸前的衣襟，那里能清晰地感觉到“渊核”的跳动，微弱但坚韧。“那你为什么要帮我？如果我真的是‘归零者’，是‘茧’的终极武器，你应该第一时间杀了我。”
谭噬渊转过头，目光落在贺兮布满血污的脸上。在幽紫色火焰的映照下，这张脸显得异常苍白，却又带着一种惊心动魄的美感。“因为苏晚相信你。”他缓缓道，“她从来不会看错人。”
提到苏晚，贺兮的身体微微一僵。记忆碎片再次不受控制地涌来——实验室里温暖的灯光、苏晚递给他的热牛奶、维度锚定装置前她决绝的背影……还有最后，那道将他推入地狱维度的银色面具。
“我看到他了。”贺兮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把我扔进地狱的人，戴着和你同款的空间戒指。”
谭噬渊的身体猛地一震，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有愤怒，有痛苦，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愧疚。“他是‘茧’的高阶执事，也是……我曾经的导师。”
这个答案让贺兮愣住了。他从未想过，那个将他推入无尽痛苦的人，竟然与谭噬渊有着如此深厚的渊源。
“他叫什么名字？”贺兮的声音冰冷刺骨。
“莫渊。”谭噬渊吐出这两个字，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他是第一个发现‘渊核’能量的人，也是第一个背叛我们的人。”
贺兮默默记住了这个名字。他能感觉到，谭噬渊在说出这个名字时，体内的能量产生了剧烈的波动，显然这个名字承载了太多痛苦的回忆。
就在这时，时空漩涡突然剧烈收缩。两人周围的空间碎片变得越来越密集，甚至开始出现一些扭曲的生物轮廓——那是被时空乱流撕碎的维度生物的残魂，在虚空中漫无目的地游荡，遇到活物就会疯狂扑上来。
“准备迎接冲击！”谭噬渊低喝一声，将体内剩余的所有能量都注入屏障。暗紫色的屏障瞬间膨胀，将两人完全包裹其中，如同一个坚固的蛋壳。
贺兮也将蚀骨幽焰提升到了极致。幽紫色的火焰在屏障表面形成了一层密不透风的火焰铠甲，任何靠近的维度生物残魂都会被瞬间焚烧殆尽。
“轰——！”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他们感觉自己撞上了什么坚硬的东西，整个屏障都在剧烈摇晃，仿佛随时都会解体。贺兮能听到骨头碎裂的声音，不知道是自己的还是谭噬渊的。
剧烈的冲击让两人都失去了意识。在彻底陷入黑暗前，贺兮感觉到谭噬渊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他紧紧护在怀里。
……
不知过了多久，贺兮在一片刺骨的寒冷中醒来。
他发现自己躺在一片灰色的沙地上，周围是一望无际的荒凉景象。天空是诡异的暗红色，看不到太阳，也没有星星，只有偶尔划过天际的能量乱流，发出刺耳的嘶鸣。远处矗立着一些奇形怪状的金属建筑残骸，像是巨大的墓碑，沉默地诉说着这个世界曾经的辉煌。
这里就是那个被标记为极度危险的废弃世界碎片——【终焉废土】。
贺兮挣扎着坐起来，浑身的骨头仿佛都散了架。他低头看向自己的身体，那些在时空漩涡中被撕裂的伤口己经结痂，但一动弹还是钻心地疼。体内的蚀骨幽焰变得极其微弱，只能勉强维持生命体征。
“谭噬渊？”
贺兮沙哑地喊了一声，转头看向身边。谭噬渊躺在离他不到三米远的地方，银灰色的长发凌乱地铺在沙地上，沾满了灰尘和血迹。他的脸色苍白得像一张纸，胸口剧烈起伏着，显然伤得不轻。
贺兮挣扎着爬过去，伸手探向他的颈动脉。指尖传来微弱但稳定的跳动，让他松了一口气。
就在这时，谭噬渊突然睁开了眼睛。他的瞳孔依旧是深紫色的，但里面布满了血丝，显得异常疲惫。“我们……到了？”
“到了一个鸟不拉屎的地方。”贺兮的语气带着一丝嘲讽，但动作却很轻柔地帮他擦掉了脸上的血迹，“感觉怎么样，谭噬渊大人？还能站起来吗？”
谭噬渊尝试着动了动手指，却疼得倒吸了一口凉气。“左腿可能断了。”他低声道，“‘渊核’能量消耗过度，暂时无法修复。”
贺兮皱了皱眉。他环顾西周，发现这个世界的能量场极其紊乱，无论是他的蚀骨幽焰，还是谭噬渊的空间能量，在这里都受到了极大的压制。
“看来我们得暂时相依为命了。”贺兮站起身，环顾西周，“这里不安全，我们得找个能遮风挡雨的地方。”
谭噬渊没有反对。他看着贺兮一瘸一拐地走向远处的金属建筑残骸，背影在暗红色的天空下显得异常单薄，却又带着一种不屈的韧性。
就在这时，一阵低沉的咆哮声从远处传来。贺兮和谭噬渊同时转头看去，只见一群外形酷似鬣狗，但身上覆盖着金属鳞片的怪物，正从废墟的阴影中钻出来，猩红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他们，涎水顺着锋利的獠牙滴落，在沙地上腐蚀出一个个小坑。
“看来我们的‘欢迎仪式’来了。”贺兮低笑一声，握紧了拳头。虽然体内的蚀骨幽焰所剩无几，但那双妖异的眼眸中，却再次燃起了熟悉的疯狂火焰。
谭噬渊也挣扎着坐起来，右手按在地面上，试图调动残存的空间能量。虽然无法形成强大的攻击，但制造几个短暂的空间裂隙，拖延一下时间还是可以的。
怪物群发出一阵兴奋的嘶吼，如同潮水般向他们扑来。
贺兮深吸一口气，将体内仅存的蚀骨幽焰凝聚在指尖。他知道，在这个陌生而危险的世界，他们的战斗才刚刚开始。
而他和谭噬渊之间那脆弱的能量共生关系，以及那份在坠落中悄然滋生的微妙联系，将在这片废弃的土地上，迎来更加严峻的考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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