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焉废土】的正午是一种诡异的昏黄。贺兮用合金管制作的简易担架拖着谭噬渊，在龟裂的黑土上留下两道深深的辙痕。空气里弥漫着放射性尘埃特有的甜腥味，每一次呼吸都像在吞咽细小的刀片。
“还有多久？”谭噬渊的声音从担架上传来，带着抑制不住的喘息。他的左腿己经开始出现坏死的迹象，深紫色的瘀斑顺着小腿蔓延，像某种诡异的藤蔓。
贺兮低头看了眼战术手环上跳动的能量指数，屏幕上的蓝色护盾标记正在缓慢闪烁：“按这个速度，天黑前能到。”他突然停下脚步，侧耳倾听，“但我们可能有‘伴儿’了。”
远处的废墟群传来一阵金属摩擦的刺耳声响，伴随着沉重的脚步声，地面以每秒三次的频率轻微震颤。谭噬渊挣扎着抬起头，瞳孔骤然收缩——那是一头身高近十米的机械巨兽，锈蚀的金属外壳下着搏动的生物肌肉，六条机械腿末端是锋利的合金爪，头颅位置是一块布满裂纹的显示屏，上面跳动着杂乱的红色代码。
“是‘畸变守卫’。”谭噬渊的指尖瞬间凝聚起深紫色的空间能量，“旧时代文明的战争兵器，被废土法则扭曲成了半机械半生物的怪物。它的核心在胸腔左侧，那里有块能量水晶。”
贺兮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眼中闪过一丝兴奋的红光：“听起来是笔不错的‘补给’。”他将担架猛地转向侧面的废墟群，“抓紧了！”
担架在凹凸不平的地面上剧烈颠簸，谭噬渊死死咬住牙关才没让自己痛呼出声。他看着贺兮奔跑时飘动的黑色风衣，衣摆下露出的皮肤己经被辐射灼烧成网状的红斑，却依旧像不知疼痛的疯狗般朝着危险冲去。
畸变守卫显然发现了他们，发出一阵尖锐的电子合成音，六条机械腿同时发力，像辆失控的坦克般撞碎废墟，朝着他们碾来。沿途的合金残骸在它面前如同纸糊的玩具，纷纷化作飞溅的碎片。
“左侧第三个转角有栋完整的防御工事！”谭噬渊凭借战术手环上的地图快速判断，“那里的墙体厚度能挡住它的冲撞！”
贺兮没有丝毫犹豫，拖着担架拐进狭窄的巷弄。畸变守卫的巨大身躯卡在巷口，显示屏上的红色代码瞬间变得狂暴，胸腔位置突然展开六根能量炮管，淡蓝色的等离子束如同毒蛇般窜出。
“趴下！”贺兮猛地将担架压向地面，同时自身旋转着甩出幽紫色的火焰鞭。火焰与等离子束在空中碰撞，爆发出刺眼的白光，灼热的气浪掀飞了他的兜帽，露出那张被烟尘熏黑却依旧俊美的脸。
谭噬渊趁机将空间能量注入地面，巷弄两侧的合金墙突然向内凹陷，形成两道弧形的屏障。等离子束撞在屏障上，发出沉闷的爆炸声，能量冲击波让整个防御工事都在摇晃。
“它的能量转换效率很低！”谭噬渊大喊，额头上青筋暴起，维持这种强度的空间屏障对他来说几乎是透支，“每轮炮击后有七秒的间隙！”
贺兮像猎豹般窜出屏障，蚀骨幽焰在他掌心凝聚成一把两米长的火焰长矛。他利用废墟的掩护快速移动，在第七秒到来的瞬间，猛地从畸变守卫的盲区冲出，将长矛狠狠刺入它胸腔左侧的能量水晶。
“嗡——”
能量水晶发出一声哀鸣，淡蓝色的光芒迅速黯淡。畸变守卫的六条机械腿突然僵首，显示屏上的红色代码开始乱闪，最终定格成一片死寂的黑。
贺兮拔出冒着白烟的能量水晶，水晶表面还残留着幽紫色的火焰印记。他转身走向担架，突然脚下一软，单膝跪倒在地，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出的痰液里混着暗红色的血沫。
“辐射中毒了。”谭噬渊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他挣扎着从担架上滚下来，拖着伤腿爬到贺兮身边，将一支淡绿色的抗辐射血清注射进他的颈动脉，“你刚才不应该硬接那下能量冲击。”
贺兮喘着气笑了，嘴角沾着的血迹让他看起来有种病态的艳丽：“总不能让你这瘸子被打成筛子。”他将能量水晶抛给谭噬渊，“喏，你的‘止痛药’。”
谭噬渊接住水晶，指尖传来熟悉的能量波动。他将水晶贴近左腿的瘀斑，淡蓝色的光芒渗入皮肤，那些深紫色的瘀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退。“这水晶的能量纯度很高，”他抬头看向贺兮，“足够支撑到我们抵达护盾区。”
贺兮没有回应。他靠在冰冷的合金墙上，闭上眼睛，蚀骨幽焰在体内缓慢流转，修复着被辐射破坏的细胞。谭噬渊看着他苍白的侧脸，突然注意到他脖颈处露出的影缚印记——那枚黑色的纹路正在微微发光，与自己胸口的“渊核”产生着微弱的共鸣。
“你好像不怕辐射。”谭噬渊突然开口，打破了废墟里的沉默。
贺兮睁开眼，眸中跳跃着幽紫色的火焰：“地狱维度的辐射能把你的骨头都烧成灰，这点剂量还不够热身。”他突然凑近谭噬渊，两人鼻尖相距不足三厘米，“怎么？关心我？”
谭噬渊的睫毛微微颤动，后退了半寸：“只是不想我的‘交通工具’提前报废。”他移开视线，看向远处的能量护盾，“我们最好在日落前赶到那里，夜间的废土会出现‘法则风暴’。”
贺兮低笑一声，没有戳破他的掩饰。他重新将谭噬渊扶上担架，这一次动作轻柔了许多，尽量避免颠簸。夕阳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在布满裂痕的地面上交织成扭曲的图案，像一场无声的共生舞步。
午后的废土开始显现出法则紊乱的诡异迹象。他们路过一片干涸的湖泊，湖底的淤泥里伸出无数只苍白的手臂，却在接触到阳光的瞬间化作水晶；远处的山脉在视线中不断扭曲变形，时而变成摩天楼群，时而化作巨大的骨骼森林；最危险的是一片看似平坦的空地，贺兮试探性地扔了块石头，石头在半空突然分解成无数细小的粒子，然后又在三米外重组。
“这是空间法则的碎片。”谭噬渊的脸色异常凝重，“废土的法则屏障正在崩溃，我们随时可能被卷入空间裂隙。”
贺兮突然停下脚步，指着空地中央的一块黑色巨石：“那上面有东西。”
巨石表面刻着复杂的金色符文，与【永夜快线】时间核心上的纹路惊人地相似。符文中央嵌着一块菱形的红色晶体，正散发着微弱的能量波动。
“是‘法则锚定石’。”谭噬渊的呼吸变得急促，“旧时代文明用来稳定空间的装置，这颗红色晶体……是‘茧’的能量源！”
贺兮刚想迈步上前，却被谭噬渊抓住手腕：“别碰！它周围的空间不稳定，你的蚀骨幽焰可能会引发能量爆炸。”
“那正好。”贺兮的笑容带着疯狂的决绝，“说不定能炸出条近路。”
他不等谭噬渊阻止，突然将体内的蚀骨幽焰全部引爆。幽紫色的火焰形成一道巨大的火龙卷，朝着法则锚定石呼啸而去。火焰与金色符文接触的瞬间，整个空地突然陷入一片纯白，所有的声音和光线都被吞噬。
谭噬渊只觉得一股巨大的力量将他与贺兮强行分开，身体像被扔进了滚筒洗衣机，在扭曲的空间里翻滚。他拼命想要抓住什么，却只捞到一片虚无。不知过了多久，剧烈的眩晕感终于消退，他发现自己躺在一片陌生的废墟里，左腿的剧痛让他几乎晕厥。
“贺兮！”谭噬渊嘶哑地呼喊，声音在空旷的废墟中回荡，却没有任何回应。战术手环上的定位显示，贺兮的信号就在附近，但能量指数低得几乎看不见。
他拖着伤腿艰难地在废墟中搜索，每走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夕阳的余晖透过废墟的缝隙照进来，在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那些光影里似乎有无数张扭曲的脸在向他微笑。
“找到了……”谭噬渊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他在一栋倒塌的实验楼残骸里看到了贺兮，对方被一根巨大的合金梁压住了胸口，幽紫色的火焰只剩下微弱的火苗在指尖跳动，嘴角不断有鲜血涌出。
“你倒是……跑啊……”贺兮看到他，虚弱地笑了笑，“怎么……不丢下我这‘报废工具’？”
谭噬渊没有说话，他将手掌按在合金梁上，深紫色的空间能量疯狂涌入，试图将其转移到异空间。但这块合金梁似乎被某种力量固定在了原地，无论他如何发力，都纹丝不动。
“别白费力气了……”贺兮咳了口血，“这破梁……被法则锚定了……”
谭噬渊的额头上青筋暴起，“渊核”的能量以前所未有的强度爆发，黑色的血液顺着他的指缝渗出，滴落在合金梁上，发出滋滋的腐蚀声。“闭嘴！”他低吼着，眼中第一次出现了名为“恐惧”的情绪，“我还没允许你死！”
就在这时，远处的天空突然变得漆黑，无数道扭曲的能量流如同毒蛇般窜出，朝着他们的方向袭来——法则风暴提前降临了。
“看来老天爷都觉得……我们该上路了。”贺兮看着那些足以撕裂空间的能量流，眼中却异常平静，甚至带着一丝解脱的笑意。
谭噬渊猛地回头，看着越来越近的能量流，又看了看被合金梁压住的贺兮，突然做出了一个疯狂的决定。他扑到贺兮身上，用自己的身体护住他，同时将所有的空间能量凝聚成一个暗红色的球体——那是“渊核”能量的终极形态，以自身灵魂为代价制造的绝对防御。
“你疯了！”贺兮的瞳孔骤然收缩，他能感觉到谭噬渊体内的生命能量正在急速流逝，“这样你会……”
“闭嘴。”谭噬渊的声音异常平静，甚至带着一丝罕见的温柔，“还记得影缚印记吗？如果你死了，我也活不了。”
能量流撞击在暗红色球体上的瞬间，贺兮仿佛听到了玻璃破碎的声音。他透过谭噬渊的肩膀，看到无数道扭曲的光线在球体表面炸裂，像一场盛大的死亡烟花。谭噬渊的身体在剧烈颤抖，骨骼碎裂的声音清晰可闻，但他始终没有松开抱着自己的手。
不知过了多久，风暴终于平息。暗红色的球体缓缓消散，露出下面血肉模糊的两人。谭噬渊的背部几乎被能量流撕裂，深可见骨，露出的脊椎骨上覆盖着一层暗紫色的结晶——那是“渊核”能量透支后的表现。
“谭噬渊……”贺兮的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推开压在身上的合金梁，将谭噬渊抱进怀里。对方的身体冰冷得像块石头，只有胸口还残留着一丝微弱的起伏。
蚀骨幽焰突然不受控制地爆发，这一次不再是幽紫色，而是变成了纯粹的金色。火焰温柔地包裹住两人，修复着他们受损的身体。贺兮能感觉到，自己的灵魂正在与谭噬渊的“渊核”产生更深层次的共鸣，影缚印记发出灼热的光芒，将两人的生命能量紧密地联系在一起。
“不准死……”贺兮低下头，在谭噬渊耳边低语，声音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你还没告诉我……Ω-7区的真相……”
金色的火焰中，谭噬渊的睫毛微微颤动了一下。他胸口的“渊核”突然爆发出一阵强烈的光芒，一道淡蓝色的能量流从核心涌出，注入贺兮的体内。贺兮的战术手环瞬间亮起，屏幕上显示出一幅完整的三维地图，蓝色护盾区域的中心位置，一个巨大的茧状结构正在缓慢旋转。
“是……遗迹……”谭噬渊的嘴唇动了动，吐出几个模糊的音节，然后彻底陷入了昏迷。
贺兮抱着他，感受着体内那股陌生却温暖的能量，突然低笑起来，笑着笑着就有滚烫的液体从眼角滑落，滴在谭噬渊布满血污的脸上。
“你欠我的……可不止一条命了。”
他将谭噬渊重新放到担架上，这一次动作轻柔得像在对待易碎的珍宝。金色的蚀骨幽焰在他周身燃烧，不仅没有消耗能量，反而在不断吸收着空气中的辐射能量，转化为纯粹的生命力。
夕阳的最后一缕余晖落在两人身上，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贺兮拖着担架，一步一步坚定地走向远处的蓝色护盾，金色的火焰在他身后留下一道璀璨的轨迹，像一条连接着希望的桥梁。
废墟深处，畸变守卫的残骸突然闪烁了一下，显示屏上闪过一行绿色的代码：
“检测到‘归零者’与‘渊核’的完全共鸣……法则屏障……崩溃倒计时……”
代码很快消失，【终焉废土】再次陷入死寂，只剩下贺兮沉重而坚定的脚步声，在这片被遗忘的土地上，奏响着一曲扭曲法则下的共生之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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