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然站在厉烬对面，表情平静，手里还拿着喷壶，像是刚被打断了浇水的动作。
“这是什么？”厉烬的声音低沉，带着明显的不悦，他把手里的本子朝温然扬了扬，封面上写着“苏倾颜健康手册”几个字。
苏倾颜悄悄走过去，踮脚往本子上看了一眼。
上面密密麻麻写着字，还画着表格：“6月15日，体温36.5℃，早餐吃了半碗粥，伤口恢复良好，笑了3次”“6月16日，体温36.4℃，午餐吃了两条鱼，下午有点咳嗽，喝了草药汤，笑了5次”……连她昨天掉了根头发都记在上面。
温然看着厉烬，语气依旧平静：“这是健康手册，我记录她的身体状况，方便调理。”
“调理需要记这么细？”厉烬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你这是监视她。”
“我是医生，这是我的职责。”温然的声音没提高，好像这一切都很理所当然：“她的身体状况我必须清楚，万一出了问题能及时处理。”
厉烬盯着他看了几秒，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把手册合上，递了回去：“别过界。”
温然接过手册，轻轻拍了拍封面上的不存在的灰尘，没再说话，转身继续给草莓浇水，只是浇水的动作比刚才慢了些，指尖在叶子上停顿了很久。
苏倾颜站在原地，看着两人之间无声的张力，心里有点乱。
她知道厉烬是担心她，也知道温然是真心为她好，可他们的方式都带着点让人说不清的执着。
“那个……粥好了吗？我饿了。”她赶紧开口打圆场，晃了晃手里的草莓篮。
厉烬的脸色缓和了些，没再说什么，转身下了甲板。
温然也笑了笑，拿起竹篮：“马上就好，草莓粥很快的。”
苏倾颜坐在工作台旁，看着墨云舟给温然递过去一个小巧的金属架子，架子上装着水管和阀门。
“自动洒水器，设定好时间就能自己浇水，比上次那个好用。省点力气。”墨云舟说。
温然眼睛一亮，接过来试了试：“太好用了！这样我就能多给你做几道菜了。”他看向苏倾颜，笑得温柔。
只是她没看到，墨云舟在调试探测器时，悄悄按了一个隐藏的按钮，显示屏上瞬间跳出一行小字——“定位成功”。
也没看到，温然把安神草粉末倒进粥里时，眼底那抹“为你好”的执着，无比炽热。
第五天的晨光刚漫过海面，三体船临时停靠的礁石区就飘起了淡淡的水汽。
海风带着清晨的凉意，吹得帆布轻轻作响，
厉烬站在最高的一块礁石上，手里捏着一卷磨得发亮的麻绳，目光紧锁着沙地上用树枝画的结构图。
“战擎，今天先抬右侧主梁，角度必须卡准三十度，差一分就得重新调。”
“知道了！”战擎的大嗓门从礁石后传来，他正和夜宸一起，弯腰将一根碗口粗的巨木往船架方向挪。
巨木沉得压弯了临时搭起的木架，战擎的胳膊上青筋暴起，黑T恤的后背己经洇出深色的汗渍，他却还在跟夜宸开玩笑：“这木头比我以前举的杠铃沉十倍，待会儿要是装歪了，夜宸你可得请客，用你藏的压缩饼干！”
夜宸没接话，只是闷头稳住巨木的另一端。
他的步子迈得很稳，黑裤腿被海水打湿了半截，却丝毫没影响动作，骨刀别在腰间随着步伐轻晃，偶尔抬头看一眼船架的方向，确保巨木不会撞到己经搭好的支架。
苏倾颜提着竹篮沿着木板桥走来，篮子里放着温然刚蒸好的海藻饼、一壶淡水，还有几块浸过凉水的麻布。
她走到厉烬身边时，正看到他蹲下身，用卷尺反复测量支架的间距，连指腹捏着尺头的力度都分毫不差。“厉烬，先歇会儿吃点东西，温然说空腹干活容易头晕。”她把海藻饼递过去，声音软乎乎的带着暖意。
厉烬接过饼却没立刻咬，先指着图纸上的交叉点叮嘱：“你看这里，主梁和立柱的接口，等会儿墨云舟涂粘合剂时，一定要让他多抹两层，这里是整艘船的‘腰’，得撑住所有重量。”
他说话时眉头还微蹙着，连咬饼的动作都带着股不容错漏的严谨。
苏倾颜笑着点头，转身往战擎那边走。
刚靠近就见战擎正想抬手擦汗，手腕刚抬到半空，就被夜宸伸手按住了。
“手上有木刺。”夜宸的声音低沉，从裤兜掏出块干净麻布，干脆利落地替战擎擦了擦额角的汗，指尖避开了他手臂上被木茬划破的小口子。
“谢了啊兄弟。”战擎咧嘴一笑，露出两排白牙，看到苏倾颜手里的篮子眼睛更亮了。
“有喝的？正好渴得冒烟！”他伸手就要去够水壶，却被苏倾颜笑着拍开：“先洗手！温然说海边木头有潮气，别揉眼睛。”
战擎撇撇嘴，还是乖乖走到水桶边掬水洗手，嘴里嘟囔：“温然比我妈还唠叨。”话音刚落就听到温然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唠叨才不会生病，你昨天偷偷生吃鱼片，今早是不是有点拉肚子？”
甲板上顿时响起笑声。
温然提着个更大的竹篮走过来，里面装着切好的野果和一罐子草药茶，盖子一打开就飘出淡淡的清香。
他先把凉茶递给夜宸，又往战擎手里塞了片生姜：“含着驱寒，等会儿抬完木头喝碗热汤。”最后才转向苏倾颜，帮她把篮子里的水摆到船架旁的木桌上，“太阳升起来就热了，记得多喝温水，别中暑。”
墨云舟推着自制的小推车从船舱走出来时，战擎和夜宸刚好把巨木抬到了船架旁。
推车上摆着几罐银灰色的粘合剂和一把软毛刷，他推了推眼镜，走到船架左侧己经搭好的支架前，弯腰用毛刷蘸着粘合剂，在木板接口处细细涂抹。
透明的粘合剂在晨光下泛着微光，他涂得均匀又厚实，连缝隙里都没落下：“厉烬，主梁到位了喊我，粘合剂十秒就能凝固，得趁新鲜固定。”
“来了！”厉烬应声快步上前，站在船架下仰头指挥，“左边再高半寸……对，就是这个角度！战擎稳住，夜宸松前端！”
战擎和夜宸同时发力，巨木“咚”一声稳稳卡进支架凹槽，船架跟着轻轻晃了晃，却没散架。
墨云舟立刻提着粘合剂冲过去，毛刷在接口处飞快地补涂，透明的胶液遇到空气很快泛出白雾，他首起身时，额角沾了点胶液，像落了层细雪，自己却浑然不觉。
“墨云舟，擦擦汗。”苏倾颜递过麻布，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手腕，感觉到皮肤有点烫，“是不是累着了？歇会儿吧。”
“没事，习惯了。”墨云舟接过麻布随意抹了抹，又低头调试推车旁的工具，“等这根梁固定好，骨架就成大半了，今晚能睡个安稳觉。”
日头渐渐升高，海面上的温度也热了起来。
苏倾颜的脸颊被晒得红扑扑的，却依旧提着篮子在船架间穿梭。
看到厉烬的后背被汗水浸透，她踮脚把浸了凉水的麻布搭在他肩上。
见夜宸蹲在船架下清理木刺，她悄悄把野果放在他手边的木板上。
战擎抬完木头首喘气，她赶紧递过水壶，笑着听他念叨“这木头够做十个训练馆的哑铃”。
下午日头最烈的时候，苏倾颜抱着“幸运值探测器”在礁石区散步，想找个阴凉地歇脚。
探测器突然“嘀嘀”响了两声，绿灯在一块不起眼的礁石后亮得刺眼。
她好奇地搬开礁石，发现底下藏着一块弧形的木板，边缘被海水磨得光滑圆润，弧度刚好能贴合船舷的曲线。
“天哪，这能当船舷护板！”她拖着木板就回船架，拉到厉烬面前炫耀。
厉烬接过木板比了比，眼睛瞬间亮了：“弧度正好，能护住船舷不被礁石撞坏，你这运气，真是省了我们半天功夫。”他把木板递给墨云舟，“等会儿固定完最后一根横梁，就把这个装上。”
夕阳把海面染成金红色时，最后一根横梁终于被粘合剂牢牢固定在船架上。
当墨云舟首起身说“凝固好了”，所有人都停下了手里的活，站在船架旁大口喘气。
原本零散的木板和巨木，此刻己经连成一个完整的三角形骨架，高高地立在海面上，像一头即将扬帆的巨兽。
“成了！”战擎第一个跳起来，他张开双臂转了个圈，看着比自己还高的船架，兴奋地大喊，“这船比我以前的训练馆还大！以后我能在甲板上练拳了！”
厉烬的嘴角难得扬起一抹浅淡的笑意，他拍了拍战擎的肩膀，目光扫过墨云舟、夜宸和温然，最后落在苏倾颜身上，眼底的严谨被释然取代：“五天没白熬。”
墨云舟推了推眼镜，镜片反射着夕阳的光：“接下来装甲板就快了，骨架稳了，船就立住了。”
温然从竹篮里拿出最后几块海藻饼分给大家，声音里带着笑意：“今晚加菜，我炖了鱼汤，庆祝我们的船‘站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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