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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尘封之门

小说: 滨海之眼   作者:龙爷说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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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梯门感应到人接近,无声地向两侧滑开,露出内部狭小、封闭、泛着不锈钢冷光的空间。

王振刚被两名办案人员半扶半架地带入电梯。他像一具彻底失去灵魂的躯壳,头颅无力地垂在胸前,身体软绵绵地倚靠着旁边的办案人员,只有手腕上那副锃亮的手铐,在电梯顶灯的照射下,反射出刺眼而冰冷的光泽。A015按下了通往地下停车场的按钮。

电梯门开始缓缓合拢,将王振刚那失魂落魄、象征着权力坍塌的身影,以及走廊里无数道复杂难言的目光,一点点吞没。金属门缝最终严丝合缝地关闭,将内外隔绝成两个世界。

陈锋没有立刻跟随进入电梯。他站在原地,深邃的目光平静地扫过走廊里那些依旧驻足、神情各异的干警。他的目光并不锐利,却带着一种沉甸甸的分量,让接触到的人都不由自主地移开了视线,或低下头。他没有说任何话,只是微微颔首,算是一种无声的告别或宣告。然后,他转身,步履沉稳地走向走廊尽头。

那里,是一整面巨大的落地玻璃幕墙。这面墙如同一幅巨大的画框,将窗外滨海市黄昏时分铅云压顶、暴雨将至的景象完整地呈现在眼前。

陈锋在玻璃幕墙前站定。他的身影挺拔,如同一座孤峰,映在深色的玻璃上,与窗外翻滚的云层形成双重影像。

窗外,酝酿、蓄积了整日的能量终于找到了宣泄的出口。

暴雨,倾盆而下!

豆大的雨点以千军万马之势,猛烈地、密集地砸在厚重的防爆玻璃幕墙上,发出震耳欲聋、持续不断的“噼啪!噼啪!”声,如同无数鼓槌在疯狂地敲击着巨鼓。雨水瞬间连成一片,在玻璃表面肆意奔流、汇聚,形成一道道浑浊的、扭曲的、不断变化的水幕。透过这层剧烈晃动的、模糊不清的水帘,窗外滨海市的轮廓——那些高耸的楼宇、闪烁的霓虹、川流的车灯——都被拉扯、变形,如同一个光怪陆离、摇摇欲坠的梦境。整个世界仿佛正在被这场突如其来的、狂暴的雨水冲刷、清洗,试图涤荡掉所有的污垢与隐秘。

陈锋的目光并没有投向楼下停车场的方向,去追寻那几辆即将载着王振刚驶离的黑色轿车。他的视线穿透了眼前狂暴的雨幕,穿透了厚重的玻璃,仿佛拥有某种透视的能力,越过了脚下层层叠叠的楼板、钢筋混凝土的骨架、以及无数正在运转的办公室和走廊,精准地投向了这栋庞大建筑的最深处。

一个被刻意遗忘的角落。

一扇厚重得近乎笨重的、漆成深绿色的铁门。

门上挂着一块早己褪色、字迹模糊的金属牌:【档案室 - 永久封存区】。门把手和锁孔都覆盖着一层厚厚的灰尘,显然很久无人触碰。门缝里透不出一丝光亮,只有一片深沉的、凝固的黑暗。空气中弥漫着这里特有的气味——陈年的纸张、干燥的灰尘、淡淡的霉味,以及一种被时间遗忘的冰冷气息。

就在这片被尘封的、与世隔绝的幽暗深处,在无数排高耸及顶的、布满尘埃的金属档案架的最底层角落,静静地躺着一卷颜色发黄、边缘磨损的牛皮纸卷宗。卷宗的脊背上,用褪色的蓝黑色墨水,清晰地标注着:

【2015 - 李浩东 - 非正常死亡案 (封存)】

卷宗表面覆盖着厚厚的灰尘,仿佛披上了一件时间的寿衣。它沉默地躺在那里,像一具被埋葬的秘密,度过了漫长的、无人问津的岁月。没有生命,没有温度,只有死寂。

然而,就在此刻。

就在这场席卷了整个滨海市、仿佛要洗刷一切的滂沱暴雨猛烈敲打市局大楼外墙的瞬间。

就在王振刚那声嘶力竭的警告“查李浩东!”的余音似乎还在大楼结构深处隐隐回荡的时刻。

那卷尘封的、名为“李浩东”的案卷,在无人察觉的绝对黑暗里,似乎…微微地…动了一下?不,更像是覆盖其上的灰尘,因遥远楼层传来的、极其微弱却持续不断的震动(或许是电梯运行,或许是暴雨冲击建筑结构,又或许是某种无形的力量),而极其细微地、簌簌地…滑落了一小撮。

这微乎其微的变化,在永恒的黑暗中,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但它确实发生了。仿佛沉睡的火山内部,第一次传来了极其遥远、极其轻微的熔岩翻涌声。预示着某种被强行压抑的力量,即将冲破地壳的束缚。

冰冷的雨水在陈锋面前的玻璃幕墙上疯狂地流淌、扭曲、变形。一滴水珠,顺着玻璃内侧滑落,拉出一条长长的、蜿蜒的水痕。陈锋下颌的线条绷得如同刀锋,薄唇紧抿。又一滴雨水,顺着他冷硬如岩石般的侧脸轮廓滑落,悄无声息地滴落在他深色制服的肩章上,迅速洇开,融入那片早己被雨星润湿的深色印记中。

大楼深处,那卷名为“李浩东”的尘封卷宗,在暴雨的喧嚣与震颤中,依旧沉默。但覆盖其上的尘埃,似乎又滑落了微不足道的一点点。一场迟到了十二年、甚至更久的风暴,其核心的风眼,己然在无人知晓的黑暗中,悄然形成。正义的齿轮,在锈蚀多年后,终于发出了第一声艰涩而沉重的转动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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