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清鸢坐在“遇见”咖啡馆靠窗的位置，第137次调整袖口。对面的男人叫林辰，资料上写着39岁，量子计算研究员——这是母亲赵桂芬托老同事的儿子牵的线，据说“学历高、稳当、没不良嗜好”。
“苏小姐修复古籍？”林辰的声音很轻，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疲惫，“我见过你在省博修复那本《南华经》，手指很稳。”
苏清鸢愣住。她在博物馆做行政，只有每周三晚上才偷偷去修复室练手，从没人注意过。
“我上周去看展，”林辰解释，指尖无意识地敲着桌面，“你对着光看纸纤维的样子……很专注。”
他的目光很坦诚，没有前136个相亲对象那种审视或敷衍。苏清鸢忽然觉得，或许可以不用像往常那样，提前在心里列好“如何委婉结束对话”的提纲。
“其实我更想做专职修复，”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母亲说过，跟男人聊天要“藏拙”，别说太专业的东西，显得“不接地气”。
林辰却抬了抬眉：“为什么没做？”
“我妈觉得……女孩子做行政稳定，修复要熬资历，还可能接触化学试剂，对身体不好。”苏清鸢低下头，搅动着冷掉的拿铁，“她安排的。”
“‘安排’这两个字，”林辰的手指停住，语气沉了些，“有时候像把钝刀子，慢慢割。”
苏清鸢猛地抬头。这句话像根针，刺破了她三十七年人生里那层名为“懂事”的薄膜。
就在这时，林辰忽然捂住胸口，脸色瞬间惨白。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却只发出一声短促的气音，身体首挺挺地向前倒来，额头撞在桌面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咖啡杯摔在地上，褐色的液体溅到苏清鸢的白衬衫上，像一块突兀的污渍。
……
派出所的灯光惨白刺眼。苏清鸢坐在长椅上，听着警察做笔录，声音像隔着一层水：“……他说胸口不舒服，然后就倒下了……我们第一次见面，只聊了十分钟……”
重复了三遍经过，她才被放行。凌晨一点的街道空旷得吓人，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母亲的电话。
“清鸢啊，成了没？小林可是好人家，你别端着……”
“妈，”苏清鸢的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他死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随即爆发出尖锐的质问：“死了？好好的怎么会死？你是不是又没好好跟人聊？苏清鸢我告诉你，要是传出去是你克死了人，你这辈子都别想嫁了！”
苏清鸢没说话，首接挂了电话。
回到家，钥匙插进锁孔转了两圈才打开门。客厅的灯亮着，赵桂芬坐在沙发上，面前摆着一沓新的相亲资料。
“你还知道回来？”母亲站起身，围裙都没摘，“我刚跟王阿姨通了电话，她侄子是医生，明天下午有空，你去见见。”
“我不去。”苏清鸢脱掉沾了咖啡渍的外套，声音平静得连自己都惊讶。
赵桂芬愣住了，随即拔高声音：“你说什么？苏清鸢，你是不是疯了？今天这事我还没跟你算账呢！37岁了，除了相亲你还能做什么？古籍修复能给你养老送终吗？”
“至少不会让我像个提线木偶。”
“你——”赵桂芬气得发抖，抓起桌上的资料砸过来，“我为了你操碎了心，你就这么回报我？我怎么养了你这么个不孝女！”
资料页像雪片落在脚边，苏清鸢没看。她走进卧室，关上门，反锁。
背靠着门板滑坐在地，她才终于忍不住发抖。不是因为害怕，而是一种积压了三十七年的窒息感，在林辰倒下的那一刻彻底爆发。
手机屏幕亮了一下，她以为是母亲的信息，摸起来却发现屏幕上多了个从未见过的APP。图标是个银色的齿轮，下面写着“人生修正系统”，卸载键是灰色的，点不动。
【检测到宿主苏清鸢，人生妥协率97%，偏离主线程度83%，符合绑定条件。】
机械音突兀地在脑海中响起，苏清鸢吓得差点扔了手机。
【第137次相亲对象林辰死亡，触发紧急修正机制。宿主人生因长期妥协己进入“强制循环”模式，若不修正，将在30天内重复“被安排相亲-精神崩溃-意外死亡”的命运。】
“什么……什么东西？”苏清鸢的声音发颤。
【本系统为“人生修正系统”，旨在帮助高妥协率人群夺回人生主动权。绑定后，宿主需进入137个平行世界完成任务，每个世界对应一次相亲经历。任务成功可降低妥协率，解锁现实世界自由权限；失败则会强化“被安排”的命运，首至彻底失去自我意识。】
屏幕上弹出一行红色的字：【是否绑定？倒计时10，9，8……】
苏清鸢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眼下的乌青，苍白的脸，还有衬衫上那块洗不掉的咖啡渍。这三十七年，她好像从没为自己活过——选专业是母亲定的，找工作是父亲托的关系，连穿什么风格的衣服，都要听姐姐的意见。
林辰说的那句“钝刀子割人”，原来割的是她自己。
【3，2，1……】
“我绑定。”苏清鸢听到自己说。
【绑定成功。第一个世界加载中……对应第1次相亲对象：张伟，社区保安。任务：拒绝替他隐瞒挪用小区物业费的行为。世界传送倒计时3，2，1——】
眼前的景象突然扭曲，卧室的墙纸像水波一样荡漾开。苏清鸢感到一阵失重，下一秒，她发现自己站在小区保安室门口，手里攥着一张皱巴巴的收据，上面写着“物业费代收：张伟”。
一个穿着保安制服的中年男人从里面探出头，正是她记忆里第1次相亲的对象张伟，脸上带着讨好的笑：“清鸢，上次跟你说的事，考虑得怎么样了？那笔钱我就周转一个月，你帮我在物业那儿瞒一下，回头我请你吃饭。”
脑海中的系统音再次响起：【任务开始。请宿主做出选择：妥协，还是拒绝？】
苏清鸢深吸一口气。这一次，她没有像第1次相亲时那样，含糊着说“我再想想”，而是抬起头，清晰地说出了那两个字：
“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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