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案组的办公室仿佛变成了一个高速运转却又陷入泥潭的机器。依据苏研的侧写，大量的摸排工作铺天盖地地展开。
电话铃声、键盘敲击声、刑警们略带沙哑的询问声交织在一起，空气里弥漫着焦虑和尼古丁的味道。
“东区所有注册兽医诊所和宠物医院排查完毕，符合年龄段的男性员工共十七人，经过初步背景筛查和不在场证明核实，目前未发现明显异常！”
“殡仪馆和遗体整容机构那边也差不多了，有几个性格是有点怪，但要么没车，要么时间对不上，要么就是怂得不像能干出这事的……”
“各大医学院近五年的退学、开除名单比对过了，有几个有前科的，正在进一步深挖，但目前看，和咱们的案子关联不大。”
“肉类加工厂……妈的，符合年龄的技工海了去了，这得查到猴年马月？而且很多人用的是厂里的车，或者根本没车！”
一条条信息汇总过来，又一条条被否定或暂时搁置。那幅由苏研勾勒出的凶手“画像”似乎很清晰，但当把它放到庞大现实的人口基数中去对照时，却如同将一把钥匙扔进深海，捞起来的全是似是而非的废铁。
排查工作陷入了僵局。凶手就像一滴融入雨水的墨水，消失得无影无踪。
另一边，对受害者身份的攻坚也在紧张进行。死者的面部复原图己经发出，协查通报下发到各个派出所和社区，媒体上也进行了谨慎的报道，呼吁市民提供线索。
终于，在案发后的第二天下午，受害者身份得到了确认。
“秦队！苏老师！找到了！”一个年轻刑警举着电话，兴奋地冲进办公室，“死者叫楚婷婷，24岁，是‘霓裳’画廊的签约画家，独居在新华区一个老式公寓楼里。她家人昨天联系不上她，今天看到新闻才报的警！”
消息传来，让沉闷的办公室精神一振。确定了受害者身份，就意味着能梳理其社会关系，找到可能的作案动机和嫌疑人。
“立刻去她的住处和画廊！”秦峰立刻下令。
苏研、秦峰带着一队人马，迅速赶往楚婷婷的公寓。公寓布置得很有艺术气息，墙上挂着她自己的画作，多是色彩浓烈、充满生命力的抽象画，与她的悲惨结局形成残酷对比。房间里整洁，没有强行闯入的痕迹。
技术队进行勘查，苏研则仔细审视着这个空间。书架上除了艺术书籍，还有一些心理学和神秘学的通俗读物。电脑被带走技术分析。
画廊那边也同步进行了询问。画廊经理和同事都表示楚婷婷性格开朗，很有才华，没听说和谁结怨。最近正在筹备一个个人画展，情绪很好。
“感情状况呢？”秦峰问。
“好像有个男朋友，是个自由音乐人，但最近好像吵过架，具体不太清楚。”一个女同事提供了一条线索。
很快，那个自由音乐人男朋友被找到了。他是个留着长发、看起来有些颓废的年轻人，听到消息后显得震惊而悲伤。经过核实，案发当晚他在一个地下酒吧演出，有充分的不在场证明。虽然两人近期因琐事争吵，但并无深仇大恨。
其他社会关系——朋友、同学、偶尔有业务往来的客户——排查下去，似乎也都干干净净，找不到任何有动机做出如此极端暴行之人的线索。
楚婷婷的生活圈子，看起来和“兽医”、“殡葬”、“标本制作”这些阴暗词汇毫无交集。
排查再次陷入僵局。
办公室里，气氛更加压抑。凶手侧写有了，受害者身份明确了，但两条线就像平行线，死活找不到交叉点。
“妈的！难道真是随机作案？一个变态在街上随机挑了一个倒霉蛋？”一个刑警 frustration（挫败）地捶了一下桌子。
“不可能。”苏研立刻否定，语气坚决，“仪式感如此强的犯罪，绝不可能是完全随机的。凶手一定在某种程度上‘选择’了她，或者她符合凶手某个特定的‘标准’。”
“但她的社会关系里，根本筛不出符合你侧写的人啊！”另一个老刑警摊手，“侧写是不是……方向有点偏了？”他的话还算委婉，但质疑意味明显。
苏研没有争辩。她坐在电脑前，反复看着楚婷婷的社会关系资料、她的画作照片、还有她公寓里那些书的书名。
《荣格心理学入门》、《符号与象征》、《梦境解析》……
还有画廊同事提到，她最近为了寻找灵感，经常去一些“有历史感”、“有故事”的地方写生。
苏研的目光再次落回内部系统，那个【市立生物工程学院标本制作与修复中心】的页面上。林晖那张模糊的脸和那枚心形胸针，在她脑中挥之不去。
学院……老建筑……算不算“有历史感”？
一个年轻的画廊画家，为了寻找灵感，去学院的标本馆参观写生，似乎……也并非完全不可能？
但这个联系太微弱了，近乎臆测。她甚至无法确认楚婷婷是否知道那个地方。
“秦队，”苏研忽然开口，打断了办公室里的沉闷，“我申请调阅市立生物工程学院标本馆近期的访客记录，尤其是……非本校人员的参观记录。”
秦峰抬起头，眼里有血丝：“理由？你觉得受害者可能去过那里？”
“首觉。一个微小的可能性。”苏研无法给出更确切的理由，“她的阅读兴趣和采风习惯，让她有接触那种地方的动机。而那里，有我们目前唯一一个无法解释的‘巧合’。”她指的是林晖和那枚胸针。
秦峰沉默了几秒，似乎在权衡。现在任何线索都不能放过，即使它看起来如此渺茫。
“好。陈诚，”他转头喊道，“联系学院保卫处，调取标本馆最近三个月的访客记录，要快！”
陈诚立刻应下。
等待记录调取的过程中，办公室里的僵局仍在继续。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破案的黄金时间正在流逝。
突然，负责排查楚婷婷通讯记录的刑警喊了一声：“秦队！有个发现！楚婷婷死亡前一周内，有一个打进来的陌生号码，只通话了一次，时长不到一分钟。号码没有实名登记！”
这像是一针强心剂！
“位置！能定位吗？”秦峰立刻问。
“基站范围大概在西郊和大学城那片！范围很大！”
西郊……大学城……市立生物工程学院就在那个方向！
苏研的心猛地提了起来。
就在这时，陈诚那边也有了回复，他脸色有些奇怪：“秦队，苏老师……学院保卫处把记录发过来了。最近三个月，非本校人员参观标本馆的人很少……名单在这里。”
他快速浏览着电子名单，忽然，鼠标停在了一个名字上。
“找到了！楚婷婷！她于两周前，以‘艺术采风’为由，预约参观过标本馆！”
办公室瞬间安静下来。
所有目光都聚焦过来。
两条看似平行的线，在这个意想不到的点上，诡异地交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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