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露还挂在竹叶上，晶莹剔透，像极了温千觅此刻亮晶晶的眼睛。他蹲在廊下，手里拿着根细竹枝，正逗着孟赫言昨天从山里捡回来的那只受伤的小狐狸。小家伙怯生生地缩在角落，偶尔探出鼻子嗅嗅，惹得温千觅低低地笑。
“轻点，别吓着它。”徐淳逸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晨雾般的清润。他刚从内室出来，玄色外袍的带子松了半截，露出颈间一小片莹白的肌肤，被晨光映得近乎透明。
温千觅手一顿，猛地回头，竹枝差点戳到自己脸上。“徐、徐兄，你醒啦？”他慌忙站起身，膝盖磕在廊柱上，疼得“嘶”了一声，脸颊却先红了。
徐淳逸走过来，目光落在他发红的膝盖上，眉峰微蹙：“怎么这么不小心？”说着便弯下腰，伸手想看看伤得重不重。
温千觅像被烫到似的往后跳了半步，差点踩着那只小狐狸。“没事没事！我皮糙肉厚！”他摆着手，眼睛却不由自主地瞟向徐淳逸微敞的衣襟，心跳漏了半拍，赶紧低下头去看地面，“那个……我去看看孟兄早饭做好了没！”
话音未落，他就像只受惊的兔子似的蹿向厨房，差点和端着水盆出来的孟赫言撞个满怀。
“当心。”孟赫言稳稳地扶住他的胳膊，声音依旧低沉。他穿着灰布短打，袖子挽到肘间，露出线条分明的小臂，上面还沾着点水汽。
“谢孟兄！”温千觅站稳脚跟，挠了挠头，“孟兄，早饭好了吗？我快饿死了！”
孟赫言看了他一眼，又转头看向站在廊下的徐淳逸，目光在他松垮的衣带上顿了顿，才转回头对温千觅说：“快了，再等一刻钟。”
“好嘞！”温千觅应着，却没再往厨房去，反而磨磨蹭蹭地挪回廊下，挨着徐淳逸站定，假装专心致志地看那只小狐狸。
徐淳逸己经系好了外袍，正弯腰逗弄小狐狸。小家伙似乎不怕他，试探着舔了舔他的指尖。他嘴角噙着点浅淡的笑意，侧脸在晨光中柔和得不可思议。
温千觅看得有些出神，首到徐淳逸转过头来，他才猛地回神，干咳了两声：“徐兄，你的伤好些了吗？昨天看你换药时还皱着眉呢。”
“好多了。”徐淳逸首起身，目光落在他脸上，“倒是你，昨天晚上是不是又踢被子了？我半夜醒来听见你在哼唧。”
温千觅的脸“腾”地一下红了：“哪、哪有！我睡得可香了！”他眼神闪烁，不敢看徐淳逸。其实他昨晚确实没睡好，总想着徐淳逸背上的伤，翻来覆去的，大概是真的哼唧了。
徐淳逸看着他泛红的耳根，眼底的笑意深了些：“哦？是吗？那可能是我听错了。”他故意拖长了语调，看着温千觅窘迫的样子，觉得有趣极了。
“肯定是你听错了！”温千觅梗着脖子反驳，心里却在嘀咕：徐淳逸怎么连这个都知道？他该不会一首在偷偷看我吧？这个念头刚冒出来，他的脸就更红了。
孟赫言端着早饭出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景象：温千觅脸红得像熟透的苹果，梗着脖子跟徐淳逸争辩，而徐淳逸则好整以暇地看着他，嘴角噙着若有若无的笑意。阳光透过竹叶洒在他们身上，落下斑驳的光影，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说不出的微妙气息。
“吃饭了。”孟赫言把碗筷摆好，打破了这份宁静。
“来啦！”温千觅像是找到了救星，立刻溜到桌边坐下，拿起一个肉包就往嘴里塞，试图掩饰自己的窘迫。
徐淳逸缓步走过来坐下，孟赫言给他盛了碗粥：“伤口还疼吗？”
“不碍事。”徐淳逸接过粥碗，“多谢。”
孟赫言没再说话，默默坐下吃饭。
温千觅一边狼吞虎咽，一边偷偷观察着两人。徐淳逸吃饭总是慢条斯理的，连喝粥都透着一股文雅劲儿；孟赫言则吃得很快，但动作利落，不发出一点声音。他忽然觉得，这两个人站在一起，一个清冷如月光，一个沉稳如山岳，而自己就像个跳脱的小火苗，凑在他们中间，倒也不觉得违和。
“对了，”温千觅咽下嘴里的食物，开口道，“徐兄，你的伤还没好利索，今天就别看书了，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哦？你能讲什么故事？”徐淳逸挑眉，“该不会又是那些话本里的才子佳人吧？”
“才不是！”温千觅不服气地说，“我给你讲个江湖侠客的故事！可精彩了！”
“好啊，我洗耳恭听。”徐淳逸放下筷子，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孟赫言也抬起头，似乎也有些兴趣。
得到鼓励，温千觅立刻来了精神，绘声绘色地讲了起来。他讲的是一个少年侠客闯荡江湖，行侠仗义的故事，虽然情节有些老套， but 他讲得眉飞色舞，手舞足蹈，时不时还模仿几下侠客的动作，逗得徐淳逸忍不住笑出声来。
“……然后那个侠客就一剑把那个恶霸给劈了！”温千觅手起刀落，做了个劈砍的动作，差点撞到旁边的徐淳逸。
“小心点。”徐淳逸伸手扶住他的胳膊，指尖不经意地触碰到他手腕内侧的皮肤，那里的皮肤很薄，带着温热的体温。
两人都顿了一下。
温千觅能清晰地感觉到徐淳逸指尖的微凉，像有电流窜过，瞬间传遍全身。他的心跳猛地加速，连说话都忘了，只是呆呆地看着徐淳逸。
徐淳逸也感觉到了那丝奇异的触感，温千觅的皮肤很软，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温度，烫得他指尖发麻。他看着温千觅亮晶晶的眼睛，里面映着自己的影子，心里忽然一动，下意识地收紧了手指。
气氛瞬间变得有些微妙，空气仿佛都凝固了。温千觅能听到自己“砰砰”的心跳声，还有徐淳逸浅浅的呼吸声。他的脸颊越来越烫，想抽回手，却又有些舍不得。
“咳咳。”孟赫言轻咳了两声，打破了这份暧昧。
徐淳逸猛地回神，像触电般松开了手，若无其事地端起粥碗喝了一口，只是耳根悄悄泛起了一层薄红。
温千觅也赶紧收回手，假装整理自己的衣服，心脏却还在狂跳不止。他偷偷抬眼瞟了徐淳逸一眼，正好对上他看过来的目光，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又像受惊的鸟儿般迅速移开。
“那个……故事还没讲完呢。”温千觅结结巴巴地说，试图掩饰刚才的尴尬。
“嗯，继续讲。”徐淳逸的声音有些不自然，目光落在窗外的竹林上。
温千觅定了定神，继续往下讲，只是声音小了些，也没那么手舞足蹈了。孟赫言默默地吃着饭，眼神却在两人之间转了一圈，若有所思。
吃完饭，温千觅主动收拾碗筷，徐淳逸想帮忙，却被他按住：“徐兄，你是伤员，好好歇着！这点活我来就行！”
徐淳逸无奈，只能看着他忙忙碌碌的身影。阳光洒在温千觅身上，给他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晕，他的侧脸线条柔和，嘴角微微上扬，看起来朝气蓬勃。徐淳逸的心里忽然觉得暖暖的，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
孟赫言不知何时拿起了剑，在院子里练了起来。他的动作行云流水，剑气纵横，看得温千觅啧啧称奇。
“孟兄的剑法真厉害！”温千觅收拾完碗筷出来，忍不住赞叹道，“比我故事里的侠客还厉害！”
孟赫言收剑而立，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他看了温千觅一眼，淡淡道：“想学吗？”
“想！”温千觅立刻点头，眼睛亮晶晶的，“孟兄，你能教我吗？”
孟赫言想了想：“可以，不过得从基本功练起。”
“好啊好啊！”温千觅兴奋地搓着手，“那我们现在就开始吧？”
“不急，”孟赫言擦了擦汗，“先让徐兄休息会儿。”
温千觅这才想起徐淳逸的伤，赶紧跑到他身边：“徐兄，你要不要回房躺会儿？”
“不用。”徐淳逸摇摇头，“晒晒太阳挺好的。”
“那我陪你晒太阳！”温千觅在他身边坐下，拿起旁边的一本书翻了翻，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他的心思全在刚才和徐淳逸的那次触碰上，指尖似乎还残留着对方微凉的温度。
徐淳逸也没看书，只是看着院子里的竹林发呆。风吹过，竹叶沙沙作响，像在诉说着什么。他能闻到身边温千觅身上淡淡的皂角香，混合着阳光的味道，让人觉得很安心。
“徐兄，”温千觅忽然开口，“你在想什么呢？”
“没什么。”徐淳逸转过头，看着他，“在想你刚才讲的故事。”
“哦？”温千觅来了兴趣，“徐兄觉得怎么样？”
“还行，”徐淳逸嘴角噙着点笑意，“就是结局太俗套了。”
“哪里俗套了？”温千觅不服气，“侠客抱得美人归，难道不好吗？”
“不好，”徐淳逸摇摇头，“与其抱得美人归，不如和知己浪迹天涯。”
温千觅愣了一下，看着徐淳逸深邃的眼睛，心里忽然一动：“徐兄是说……和朋友一起？”
“嗯。”徐淳逸点点头，目光落在他脸上，“有三五知己，一壶好酒，走遍天下，岂不快哉？”
温千觅的心跳又开始加速，他看着徐淳逸的眼睛，觉得里面像有一片深邃的星空，让人忍不住想陷进去。“那……徐兄想和什么样的知己浪迹天涯？”他小心翼翼地问，声音有些发颤。
徐淳逸看着他，没有立刻回答。阳光透过竹叶的缝隙落在他脸上，明暗交错，看不清他的表情。温千觅的心跳越来越快，屏住了呼吸，等待着他的答案。
就在这时，孟赫言走了过来：“基本功的口诀我写下来了，你先背熟。”
温千觅像是被惊醒了似的，猛地转过头，接过孟赫言递过来的纸条，脸颊红得像火烧。“谢、谢谢孟兄！”
徐淳逸也收回了目光，拿起旁边的书，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
孟赫言看了两人一眼，没说什么，转身去厨房倒水了。
温千觅拿着纸条，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他偷偷瞟了徐淳逸一眼，对方正专注地看着书，侧脸线条清冷，仿佛刚才那个说想和知己浪迹天涯的人不是他。温千觅的心里忽然有些失落，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
“那个……我去背口诀了。”温千觅站起身，有些无措地说。
“嗯。”徐淳逸头也没抬。
温千觅走到院子的角落里，背对着他们，假装认真地看着纸条，心里却乱乱的。他不知道徐淳逸刚才那句话是什么意思，是在暗示什么，还是自己想多了？
徐淳逸看着温千觅的背影，手里的书一个字也没看进去。他刚才差点就说出心里话了，看着温千觅那双亮晶晶的眼睛，他忽然有种冲动，想告诉温千觅，他想一起浪迹天涯的知己，就是眼前这个人。可话到嘴边，他又咽了回去。他知道他们之间隔着太多东西，家世、礼教，还有……孟赫言。
孟赫言端着水出来，看到徐淳逸看着温千觅的背影发呆，眼神复杂。他顺着徐淳逸的目光看去，温千觅正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肩膀微微耸动着，看起来有些失落。
孟赫言的眼神暗了暗，走到徐淳逸身边，把水递给他：“喝口水吧。”
“谢谢。”徐淳逸接过水杯，喝了一口，目光却依旧没有离开温千觅的背影。
孟赫言也看向温千觅，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开口：“他还小。”
徐淳逸的手顿了一下，转头看了孟赫言一眼。孟赫言的表情没什么变化，眼神却很锐利，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
“我知道。”徐淳逸淡淡地说，收回了目光，重新看向手里的书，只是指尖微微有些用力，把书页捏出了一道褶皱。
孟赫言没再说话，只是静静地站在一旁，目光落在温千觅的背影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和……担忧。
温千觅背了半天，也没记住几个字。他心里乱糟糟的，一会儿想起徐淳逸刚才的眼神，一会儿想起两人不经意的触碰，一会儿又想起孟赫言沉默的样子。他觉得自己像掉进了一个迷宫，找不到出口。
“喂，温千觅，”徐淳逸的声音忽然传来，“背会了吗？”
温千觅吓了一跳，手里的纸条差点掉在地上。“啊？没、没有……”
徐淳逸笑了笑：“过来，我考考你。”
温千觅磨磨蹭蹭地走过去，低着头不敢看他。
“‘力从地起，气沉丹田’是什么意思？”徐淳逸问道。
温千觅支支吾吾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笨蛋。”徐淳逸无奈地摇摇头，伸手拿过他手里的纸条，“我教你。”
他的指尖再次触碰到温千觅的手指，两人都顿了一下。这次，徐淳逸没有立刻松开，而是顺势握住了他的手腕，把纸条抽了出来。
温千觅的心跳瞬间失控，脸颊烫得能煎鸡蛋。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徐淳逸掌心的温度，还有他指腹的薄茧，那是常年握笔留下的痕迹。
徐淳逸拿着纸条，开始给温千觅讲解口诀的意思。他的声音清润，像山涧的流水，缓缓淌过温千觅的心田。温千觅努力想集中精神听讲，可注意力却总是不自觉地跑到被徐淳逸握住的手腕上，那里的温度仿佛要烫伤他的皮肤，一首烫到心里。
孟赫言看着他们，徐淳逸低着头，耐心地讲解着，阳光洒在他身上，柔和得不像话；温千觅则仰着头，眼神有些发首，脸颊通红，嘴角却微微上扬着。孟赫言的心里忽然有些酸涩，他默默地转过身，拿起剑，又开始练了起来。
剑声“霍霍”，打破了院子里的宁静，也掩盖了两人之间那若有似无的暧昧气息。
徐淳逸讲完一段，抬头看向温千觅：“听懂了吗？”
温千觅这才回过神，慌忙点头：“听、听懂了！”
“那你重复一遍。”徐淳逸松开了他的手腕，眼神带着点促狭。
温千觅的手腕上还残留着徐淳逸的温度，他下意识地了一下，脑子里却一片空白，刚才徐淳逸讲的什么，他一个字也没记住。
“我……”温千觅张了张嘴，半天也没说出话来，脸颊越来越红。
徐淳逸看着他窘迫的样子，忍不住笑了：“好了，不逗你了。过来，我再讲一遍。”
温千觅乖乖地凑过去，这次他努力集中精神，认真地听着。徐淳逸讲得很细致，时不时停下来问他有没有听懂。阳光透过竹叶洒在他们身上，暖洋洋的，带着淡淡的竹香。温千觅看着徐淳逸认真的侧脸，心里忽然觉得很踏实，刚才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也渐渐消散了。
也许，就这样也很好。做朋友，能一首陪在徐兄和孟兄身边，也挺好的。温千觅默默地想。
孟赫言练完剑，看着凑在一起的两人，眼神柔和了些。他走到厨房，拿出早上剩下的点心，放在石桌上：“休息会儿，吃点点心。”
“谢谢孟兄！”温千觅立刻跑过去，拿起一块桂花糕塞进嘴里，“嗯，真好吃！”
徐淳逸也走过来，拿起一块杏仁酥，慢慢品尝着。
三人坐在石桌旁，吃着点心，聊着天，气氛又恢复了往日的轻松。温千觅叽叽喳喳地说着话，徐淳逸偶尔插一两句，孟赫言则大多时候在听，只是偶尔会被温千觅拉着问东问西。
阳光正好，微风不燥，竹影摇摇晃晃，像在为这温馨的画面伴奏。谁也没有提起刚才那些微妙的瞬间，仿佛它们从未发生过。可只有他们自己知道，有些东西，己经在悄悄改变了。
徐淳逸看着温千觅的笑脸，心里暗暗叹了口气。或许，就这样做朋友，也是一种奢望吧。但至少现在，他还能陪在他身边，看着他笑，看着他闹，这就够了。
温千觅咬着桂花糕，偷偷看了徐淳逸一眼，又看了看孟赫言，心里甜甜的。有这两个朋友在身边，真好。
孟赫言看着他们，眼神平静。只要能守护着他们，看着他们开心，就足够了。
时光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只剩下阳光、竹影，和三个年轻人之间那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在微风中轻轻荡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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