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京城,本该是繁花似锦、歌舞升平的时节,却被一股无形的阴霾笼罩着。
不知从何时起,一股流言像野草一样在京城的大街小巷蔓延开来,起初只是在茶馆酒肆的角落里,有人窃窃私语,后来竟渐渐传入了高门大户的府邸,像一场无声的瘟疫,搅得人心惶惶。
“听说了吗?城西那家姓徐的大户,他家的嫡长子,好像……好像有断袖之癖呢!”
“何止啊!我还听说,他喜欢的是温家的小公子,就是那个整天游手好闲、不学无术的温千觅!”
“真的假的?这可是惊天大丑闻啊!徐家可是京城的顶级门阀,怎么会出这种事?”
“谁说不是呢!听说两人在书院的时候就形影不离,同住一个房间,好得跟一个人似的。当时就有人觉得不对劲,没想到是真的!”
“啧啧,真是世风日下啊!两个大男人,做出这种有违伦常的事情,简首是丢尽了祖宗的脸面!”
茶馆里,酒肆中,甚至是深闺大院的仆妇丫鬟之间,这样的议论无处不在。人们用鄙夷、好奇、幸灾乐祸的眼神和语气,谈论着这桩足以撼动京城格局的丑闻。
而流言的主角,此刻正承受着常人难以想象的压力。
徐府,书房。
徐父徐鸿煊坐在太师椅上,手里捏着一封密信,脸色铁青,周身散发着骇人的怒气。密信上,正是那些流传在京城大街小巷的流言,字字句句,都像一把尖刀,刺得他心口生疼。
“孽障!真是个孽障!”徐鸿煊猛地将密信摔在地上,气得浑身发抖,“我徐家世代清白,怎么就出了这么个不知廉耻的东西!”
站在一旁的管家福伯吓得大气不敢出,只能低声劝道:“老爷,您息怒,保重身体要紧。或许……或许只是些捕风捉影的谣言,当不得真。”
“捕风捉影?”徐鸿煊冷笑一声,眼神锐利如刀,“若真是捕风捉影,怎么会说得如此有鼻子有眼?连他们在书院的事情都知道得一清二楚!我看,就是那个温家的小畜生,把我儿给带坏了!”
一想到温千觅,徐鸿煊就气不打一处来。那个跳脱顽劣、毫无规矩的小子,从一开始他就不喜欢。若不是淳逸坚持,他根本不会允许那样的人接近自己的儿子。
“老爷,那现在怎么办?”福伯小心翼翼地问道,“外面的流言越来越难听了,再这样下去,恐怕会影响到徐家的声誉啊。”
徐鸿煊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着怒火,眼神变得冰冷而决绝。“传我的话,把淳逸给我看好了,没有我的允许,不准他踏出房门半步!还有,去查查那些流言是从哪里传出来的,我倒要看看,是谁在背后搞鬼!”
“是,老爷。”福伯躬身应道,悄悄退了出去。
书房里只剩下徐鸿煊一个人,他看着窗外阴沉的天空,眼神复杂。他不是不爱自己的儿子,只是在家族的荣誉和规矩面前,他不得不做出选择。
淳逸,别怪父亲心狠。为了徐家,爹只能委屈你了。
而此时的徐淳逸,正被软禁在自己的院落里。
他坐在窗前,手里拿着一本书,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窗外的流言,像潮水一样涌入他的耳朵,每一个字都像一根针,刺得他心口生疼。
他知道,这些流言一旦传开,对他和千觅来说,意味着什么。
“公子,喝点茶吧。”福伯端着一杯热茶走进来,看着徐淳逸苍白的脸色,心疼地说。
徐淳逸摇了摇头,眼神空洞地看着前方。“福伯,外面的流言,你都听到了吧?”
福伯叹了口气,点了点头:“听到了一些。公子,您别往心里去,那些都是些无稽之谈。”
“无稽之谈?”徐淳逸自嘲地笑了笑,“若真是无稽之谈,又怎么会传得如此沸沸扬扬?恐怕现在,整个京城的人都在嘲笑我,嘲笑我们徐家吧。”
“公子……”
“千觅那边,怎么样了?”徐淳逸打断他,眼神里充满了担忧。他不怕自己被人嘲笑,就怕千觅承受不住这样的压力。
福伯的脸色暗了暗:“温家那边,好像也听到了风声。听说温老爷把温小公子也关起来了,还狠狠地训斥了他一顿。”
徐淳逸的心猛地一沉,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住了。他能想象出温千觅委屈又倔强的样子,心里一阵酸楚。
“都是我的错。”徐淳逸的声音沙哑,带着一丝自责,“如果不是我,千觅也不会承受这些。”
“公子,您别这么说。”福伯劝道,“感情的事情,本就没有对错。只是……只是我们生在这样的家族,身不由己啊。”
徐淳逸沉默了,福伯的话像一把钥匙,打开了他心中最深处的无奈。是啊,身不由己。从出生的那一刻起,他们的命运就被家族牢牢掌控,连选择自己心爱的人的权利都没有。
可他不甘心。
他抬起头,眼神变得坚定。无论付出什么代价,他都要保护好千觅,保护好他们之间的感情。
“福伯,帮我个忙。”
“公子请说。”
“帮我给千觅带句话,让他再等等,我一定会想办法的。”徐淳逸的语气坚定,“还有,帮我查查,这些流言,到底是谁传出来的。”
福伯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是,公子。”
福伯离开后,徐淳逸走到窗边,望着温府的方向,眼神坚定。千觅,再等等我,等我把这一切都处理好,我们就离开这里,去一个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过我们想过的生活。
而此时的温府,气氛也同样凝重。
温千觅被关在自己的院子里,像一只被困在笼子里的小鸟,焦躁不安地来回踱步。
“凭什么关着我?凭什么?”温千觅愤怒地低吼着,一拳砸在桌子上,“不就是外面那些乱七八糟的流言吗?有什么好怕的?身正不怕影子斜!”
站在一旁的长兄温千宇看着他,脸色严肃:“身正不怕影子斜?千觅,你到现在还不明白事情的严重性吗?外面那些流言,己经不仅仅是针对你了,更是在打我们温家的脸!”
“那又怎么样?”温千觅不服气地反驳,“那些都是假的!是有人故意造谣!”
“假的又如何?”温千宇的语气严厉,“三人成虎,众口铄金!现在整个京城的人都在议论这件事,你让我们温家的脸往哪里搁?你让父亲在同僚面前如何抬头?”
温千觅被问得哑口无言,却依旧不甘心地嘟囔着:“那也不能把我关起来啊……”
“不关着你,难道让你出去继续给家里惹祸吗?”温千宇的语气缓和了一些,却依旧带着一丝恨铁不成钢的意味,“千觅,我知道你和徐淳逸关系好,但现在这种时候,你必须和他保持距离,不能再给别人留下话柄了。”
提到徐淳逸,温千觅的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似的,闷闷的。“我和他只是朋友……”
“只是朋友?”温千宇冷笑一声,“只是朋友,会被人传出那样的流言?千觅,你老实告诉大哥,你和徐淳逸之间,到底有没有什么?”
温千觅的脸颊瞬间红了,下意识地想要否认,却在看到大哥锐利的目光时,把话咽了回去。他和徐淳逸之间的感情,复杂而微妙,连他自己都分不清,又该如何向大哥解释?
“我……”
“好了,我也不想听你的解释。”温千宇打断他,语气坚定,“从今天起,你就在院子里好好待着,哪里也不准去。父亲己经决定了,过几天就带你去礼部侍郎家拜访,和他家的千金见见面。”
“什么?”温千觅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们要给我定亲?我不答应!我死也不答应!”
“这由不得你!”温千宇的语气不容置疑,“这是父亲的决定,也是为了我们温家好。只有这样,才能堵住外面那些人的嘴,才能挽回我们温家的声誉。”
“我不管!我就是不答应!”温千觅激动地喊道,眼眶瞬间红了,“我喜欢的人不是她,我……”
他的话没有说完,却被温千宇严厉的眼神打断了。“千觅,你给我闭嘴!我警告你,不准再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好好准备一下,迎接你未来的妻子!”
说完,温千宇转身离开了,留下温千觅一个人在房间里,无助地看着紧闭的房门,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
为什么?为什么他们就不能理解自己?为什么相爱的人就不能在一起?
他想起徐淳逸,想起他们在书院里的点点滴滴,想起他们偷偷见面时的甜蜜和紧张,心里就一阵酸楚。
徐淳逸,你现在还好吗?你是不是也像我一样,被关了起来?你是不是也在为我们的事情担心?
就在温千觅伤心欲绝的时候,一个小丫鬟悄悄溜了进来,手里拿着一张小纸条。“少爷,这是刚才福伯托人送来的,说是给您的。”
温千觅眼睛一亮,连忙接过纸条,打开一看,上面是徐淳逸熟悉的字迹:“千觅,等我。”
短短三个字,却像一道暖流,瞬间涌遍温千觅的西肢百骸,让他原本绝望的心,重新燃起了一丝希望。
他小心翼翼地把纸条贴身藏好,擦干眼泪,眼神变得坚定。
徐淳逸,我等你。无论多久,我都等你。
而此时的孟府,孟赫言正坐在书房里,听着属下的汇报。
“公子,外面的流言越来越难听了,而且……好像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故意扩大影响。”属下低着头,小心翼翼地说道。
孟赫言的脸色阴沉,眼神锐利如刀。“查出来是谁干的了吗?”
“还没有。”属下摇了摇头,“对方做得很隐秘,一时之间很难查到线索。不过……属下怀疑,可能和顾家有关。”
“顾家?”孟赫言的眉头紧紧皱起。
“是。”属下点了点头,“自从上次徐公子和温小公子在城郊私会被发现后,顾家小姐的反应就有些不对劲。而且,这些流言开始流传的时间,也正好是在那之后。”
孟赫言沉默了,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发出清脆的声响。如果真是顾悦荞干的,那她的心思就太歹毒了。为了得到徐淳逸,竟然不惜用这种手段,毁了两个人的名声。
“继续查。”孟赫言的语气冰冷,“一定要查清楚,到底是谁在背后搞鬼。另外,派人密切关注徐府和温府的动静,保护好徐公子和温小公子的安全。”
“是,公子。”属下躬身应道,转身离开了。
书房里只剩下孟赫言一个人,他走到窗边,望着徐府和温府的方向,眼神复杂。
淳逸,千觅,你们一定要撑住。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会站在你们这边。
而此时的顾府,顾悦荞正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镜中自己明艳的脸庞,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容。
“小姐,外面的流言己经传开了,效果比我们预想的还要好。”绿萼站在一旁,语气带着一丝得意。
“是吗?”顾悦荞的语气平淡,听不出任何情绪,“那徐府和温府那边,有什么动静?”
“徐老爷把徐公子关起来了,温老爷也把温小公子禁足了。”绿萼笑着说,“听说温家还准备给温小公子定亲呢,想借此来平息外面的流言。”
顾悦荞的嘴角笑意更深了:“定亲?我倒要看看,他能不能定得成。”
“小姐,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办?”绿萼问道。
“接下来?”顾悦荞的眼神变得锐利起来,“接下来,我们就坐山观虎斗,看看这场戏,最后会演变成什么样子。”
她要让徐淳逸知道,背叛她的下场是什么。她要让温千觅知道,和她抢男人,是要付出代价的。
这场游戏,才刚刚开始。
京城的流言,像一张无形的大网,将徐淳逸和温千觅紧紧笼罩在其中,让他们喘不过气来。而这张网的背后,是家族的压力,是世俗的眼光,是顾悦荞的算计,还有更多未知的危险。
徐淳逸和温千觅的爱情,就像狂风暴雨中的一叶扁舟,随时都有可能被打翻。
但他们没有放弃。
在被软禁的日子里,他们通过福伯和小丫鬟,偷偷传递着消息,用寥寥数语,支撑着彼此的信念。
“千觅,勿怕,有我在。”
“淳逸,我等你。”
简单的话语,却蕴含着无穷的力量,让他们在黑暗中看到了一丝光明,让他们有勇气,去面对即将到来的,更加猛烈的风暴。
而孟赫言,则像一个沉默的守护者,在暗中默默关注着一切,随时准备着,在他们需要的时候,伸出援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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